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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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大赦天下,這其中有幾人能活到那時候呢? 羅云英并不知秦巧心中所想,自顧哼唧一番,轉而道:“這一回來的人,你瞧過了沒?” 十男五女。 秦巧心中接道,卻搖搖頭:“我沒敢看?!?/br> 羅云英隨口道:“剛才造冊,本該到四十幾個,可惜死在半道上了。哦,有兩個昨夜剛死,這會拉到村子外邊了,胡老收斂好棚子里那個,一并是要埋了的?!?/br> 眼下,只有她們在,羅云英更為放肆些。 湊到秦巧跟前,裝作添柴忙碌,“這一回來了五個女子呢,聽說有一個是東京出了名的美嬌娘,還與皇子定過親事呢??上]福,盛暑流放,腦子燒糊涂,眼下就剩一口氣了?!?/br> 秦巧接一句:“是嘛?” 羅云英:“嘿嘿,就算剩一口氣,姓屠那畜生也不會放過的?!?/br> 這話里透著一股幸災樂禍,秦巧聽得十分刺耳。 “這話是什么意思?” 羅云英翻個白眼,知道秦巧是胡老引薦來的,尚不知屠生那畜生是什么臉面,樂得說道說道。 她自顧說著,秦巧好一會兒沒有動作。 只聽那屠生不當人,性情暴戾狠絕,仗著自己是罪奴村的管事,動輒大粗鞭子抽人,凡有女子入冊,必是他狠辣糟蹋下手之人。 罪奴村死了的人,大半都是喪命于屠生之手。 羅云英舀了一口濃粥,吸溜著,“死就死了,何人在乎。一茬茬的往里送,這地方長久著,可是個搖錢樹呢?!?/br> 搖錢樹? 秦巧還想再問,眼角余光瞟著牛婆子小山一般的身影,劈手奪過羅云英手中的木勺,微微扯她袖子。 幸而羅云英機敏,一下便明白她意思,半轉身吹著灶膛火。 牛婆子進來,自然沒察覺出異樣。 吩咐秦巧從鍋中舀了燉rou入盤子,小心地走了出去。 羅云英從灶臺上露出一雙眼,看她走遠,低聲道:“送rou了,那小吏官肯定走了?!?/br> 她與秦巧對視一眼,許是說了自認的掏心窩子話,秦巧又替她遮攔,便當她是半個自己人,“等著吧,日中一放食,咱們也瞧瞧與皇子定親的是個多美貌的小娘子?!?/br> 秦巧還是攪著大鍋粥米,平常一笑。 日中 應飯的鑼鼓聲咚咚作響,由遠及近,灶棚外邊很快排起長串的隊伍,人伍靜默地矗在漸漸大起來的雨水中。 秦巧很少抬眼去看。 頭一回放飯時,觸及到這些人的眼睛,回去就做了一場噩夢。 他們眼神無光,若不是偶然落在灶上的眼珠子還泛著餓光,與一具尸首無異。 牛娘子姍姍來遲,自己半幅身子淋雨,卻撐著油紙傘將屠生遮得嚴實。 一等入了灶棚,才擺正自己腰板,暗道一聲受罪,示意秦巧放飯。 人就在秦巧身后不遠處,說些什么,她聽得一清二楚。 屠生眼神在隊伍最后的幾個身影徘徊幾圈,才又看向秦巧,這一眼先落在腰和屁股上,他興味地笑笑:“換人了?” 牛娘子順著他目光瞅一眼,“是換了,頭先的那個犯了錯,叫我趕走了。這是收尸家胡老漢的遠房侄女,家里老子重病,急缺錢用,便先讓她試試。沒幾日,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跟您說嘛?!?/br> 屠生垂著眼皮,眸光流轉閃過一抹陰森,不陰不陽道:“您倒是心善。犯錯了?犯的什么錯?” 牛娘子讓他這一反問嚇得一身冷汗,險些哆嗦:“她...她偷灶上的米糧,叫我當場捉住了。手腳不干凈,自然是不敢留的?!?/br> 放粥快,人伍往前挪動著,屠生重新瞧上了最后邊的人,便懶得多嘴,只是威脅一般地冷哼作態。 牛娘子偷摸擦擦額間的汗珠子,心里叫苦不已。 這村子平常自己做主,舍不得那一日三個銅板的犒勞,便使喚在家孫女來過幾回??汕勺采狭诉@煞神來,不小心落了眼上心惦念著。 若是不及早打發了,遲早落在他手里被糟蹋。 拼著這一回冷汗,再往后,可得謹慎些了。 覷著屠生沒有發作的樣子,她暗舒口氣,眉眼一動,正好看見秦巧彎腰從一旁地方撿碎木頭。 那身段,直溜溜的勻稱長腿,滾圓挺翹的桃腚,再看屠生視線果然挪了過去,便知自己這事做對了。 如針扎一般的目光落在身上,秦巧悄然蹙緊眉頭,心里有些發毛。 卻不能半途撂手,一如往常分粥添水。 直到... 人伍最后,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上前,新舊傷痕重疊在手背,一只方口木碗伸出來,手掌上指甲粗長塞滿泥垢,剛換上的短褐袖子太小,簇起的手腕小臂遍布青紫淤塊。 許是沒等到,他有些困惑,抬眼看過來。 秦巧握著勺子的手掌幾不可見地抖了抖,很快在羅云英輕推下回神,遞去一勺子米粥。 ‘當’的一聲悶響,他很快低下頭去,如大多數罪奴一般,慢吞吞地出了隊伍,尋到一處角落。 秦巧控制不住地看了幾眼,見有一個瘦小的女子同他擠在一處,兩人頭碰頭,過一會兒,男子抱起自己的木碗,將里邊本就不多的米粥分出一大半。 記憶一瞬被拉回到幾年前的高門后宅... 她跟著掌事嬤嬤從游園長廊過,旁側的婢子悄聲示意她扭頭去看,低語說那就是府中的三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