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粗糙的觸感磨著細嫩的肌膚,一下一下安撫,直至懷里的人呼吸漸穩,他方才將人挪出懷中幾寸。 他目光緊緊盯著身側這張臉,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記憶一下被往前拉扯好多年,回到那年卷宗雜亂的書案上—— 有關她幼年的詳述,僅寥寥幾行,極容易被忽略: 玄扈三十七年,宋家失火,一家四口,僅存一人。 喪生婦人一人,許萍。 喪生男丁二人,宋衛,宋… 宋—長—訣。 他忽然意識過來,她口中喚的那幾聲哥哥,既不是付毓揚,也并非付毓平。 幾乎是同時,聞恕翻身下床,徑直走至梨木架上,拿過長衫與腰帶。 穿戴整齊后,經過床榻,他彎腰給她掖了掖被角,隨后推門而出。 守夜的小太監挑著燈,站的東倒西歪,正迷迷糊糊要睡過去時,“吱呀”一聲響,嚇的他當即清醒。 小太監抹了抹嘴角,“皇、皇上這是去何處?” 聞恕站定,聲色清冷,“御書房?!?/br> — 卯時,天還未大亮,沈其衡便趕至御書房求見。 原以為還要等上一陣,誰知早早元祿便候在門外,見他這個時辰來,還頗為驚訝。 屋檐外飄著細雨,沈其衡收了油紙傘,亦是眉頭一揚:“皇上在里頭?” 元祿往前走了兩步,嗓音壓的極低,似是怕驚擾了房里的人。 “夜里來的,奴才瞧著不大對,沈世子千萬保重?!?/br> 沈其衡側頭瞥了他一眼,緩緩頷首。 元祿若是說“瞧著不大對”,那便是聞恕極度陰晴不定的時候,大多朝臣都十分有眼力勁兒,這種時候,能躲則躲。 沈其衡猶豫了一瞬,還是推門進去。 剛一抬頭望過去,饒是他也忍不住一愣。 座上的男人臉色憔悴,將本就冷白的肌膚襯的愈發冷清。 薄唇緊抿,仿佛能滴出冰來。 沈其衡直入主題:“微臣探過口風,宋長訣毫不遮掩,確實有一幼妹,不知是何緣故,暗探竟錯漏此消息?!?/br> 聞恕抬起頭,桌案上滿滿的宣紙鋪開,僅一個“宋”字,他寫了成千上百遍。 他問:“人是如何沒的?” 沈其衡:“說是死在一場大火中,可皇上,宋長訣心思沉重,言語不能盡信,若是宋家曾起過火,怎未記錄在案?” 再如何,當年宋長訣的父親也是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兒可不小。 失火喪女這種大事,怎可能連半個字的案底都沒留下? 沈其衡實在不信宋長訣的話。 然,沈其衡一番話后,隱沒在半明半昧光影中的人一顆心俶爾提起,震動之后,又猛地墜下,緩緩歸于平靜。 記錄在案? 誰說未曾記錄在案,那卷宗,曾還經過他的手,一頁頁翻過去,一行行入了眼。 聞恕抿唇,默不作聲提了一口氣:“他可提起宋家女的閨名?” 沈其衡頷首:“提過,名喚宋宋?!?/br> 聞恕緊緊盯著他,半響后,輕扯了扯嘴角,似喜非喜,叫人琢磨不透。 沈其衡還要再說,忽見座上的人低聲輕咳,聲音沙啞,隨即握住一旁的杯盞,抿了幾口茶。 一個宋長訣,于他而言不過是個十八歲少年,至多,也就是城府深了些,怎至于叫一向不將誰放于眼里的聞恕上心? 沈其衡皺了下眉,“秋雨天涼,望皇上保重龍體?!?/br> 靜默中,沈其衡輕聲退下。 他信步走向元祿,下巴朝御書房的方向抬了抬:“傳個御醫來瞧瞧?!?/br> — 戌時,天色將黑未黑。 小廚房熱了三回姜湯,付茗頌撐著下巴,捧著竹簡,目光卻頻頻落向門外。 元祿差人知會,說是皇上興許是受了風寒,卻未宣見太醫。 大抵意思便是,太醫無法,請皇后娘娘多多上心。 他平日黃昏會至昭陽宮,用膳過后,再回御書房批閱奏章。 是以,付茗頌半個時辰前便吩咐下去,煮好了姜湯,偏今日不見人來。 她眉心一蹙,吩咐素心將姜湯親自送了過去。 此時,御書房內伺候的宮人退至門外,僅元祿一人在里伺候。 他立在座椅之后,一動不動,生怕衣裳的摩—擦聲都會驚擾夢中人。 桌案上擺放著宋長訣的肖像,元祿左瞧右瞧,也實在瞧不出有何花樣,皇上盯了一炷香的時辰,究竟是在看甚? 元祿目光側移,見他坐姿端正,微微低頭,薄唇緊抿,雙眸闔起,細聽之下,是清淺的呼吸聲。 忽的,聞恕眉間一蹙,耳邊響起一道聲音,空曠,悠長,百轉千回,冰冷沁骨—— “宋宋,服個軟,不成么?” 身形單薄瘦弱的女子,被他捏著下巴被迫仰起頭,略微上挑的杏眸里,平靜,冷寂,仿佛一灘死水。 見她不答,男人半彎下身子,指腹從她眼尾滑至嘴角。 “朕放你出去,乖乖呆在朕身邊,好不好?” 這回,無動于衷的人終于抬起眼。 卻是朝他搖了搖頭,聲音極輕,極軟,“不好?!?/br> 男人嘴角放平,眸色暗了下來。 一時寂靜,能聽到牢獄陰暗處,石壁上水滴落的聲音。 “宋宋,你心里,可曾有過我?” 她還是平靜的朝他搖頭,虔誠、認真,發至肺腑。 真叫人不得不信。 “咚”的一聲,思緒被打斷,拽回眼前。 聞恕鎮定的睜開眼,就見桌案上宋長訣的肖像被收至一邊,面前擺放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姜湯。 元祿沒料到這么一下能將他吵醒,忙低頭道:“皇上,姜湯是皇后娘娘命人送來,說是天冷,暖胃?!?/br> “皇后娘娘”四字,叫他一下頓住,心弦一松,緩緩舒出一口氣。 他掌心貼在瓷碗邊沿,溫熱的觸感,一顆心徹底落回原處。 “幾時了?” 正巧,“噔”的一聲,銅鑼聲落下。 元祿低頭:“回皇上,恰子時?!?/br> — 夜深,寢殿點著微弱的燭光。 燈芯僅剩指甲蓋那么一小截,燭火搖曳,隨時都可能熄滅。 付茗頌身著暗紅寢衣橫躺在床榻上,一頭烏黑的青絲半垂在床榻地上,半邊床幔落在她頭頂,右臉下壓著竹簡,衣袖卷至手肘,露出白皙一片。 聞恕立于榻前,垂眸看她。 他彎腰,捏住竹簡一角,稍稍用力,正欲從她臉下抽出來時,付茗頌皺了皺眉,似被驚動。 她迷糊的睜開眼,還未將面前的人看仔細,一片陰影壓下,驀然被堵住嘴。 “嗚……” 她下意識掙扎了一下,聞恕動作就約狠厲。他唇間帶著秋雨的清涼,還有一絲姜湯的辛辣。 急促的、瘋狂的、霸道的。 不帶任何情念的撕咬,像只瀕臨暴怒的兇獸。 他撬開她的牙關,逼的她無處可逃,只能乖乖就犯。 付茗頌仰起臉,胳膊攀上他的后頸。 近乎窒息的感覺令她無意中紅了眼眶,兩行淚從眼尾滑過,沒入青絲中。 終于,在她快呼吸不過來時,聞恕稍稍抬起臉,薄唇將貼未貼的靠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頰上。 “皇上?!备盾炋鹚请p水靈靈的眸子喚他。 她手摸上他的后頸,分明覺得有些低熱,想起元祿說的話,付茗頌掙扎著坐起身,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她皺眉說:“許是受涼了,喚個太醫過來瞧瞧,好不好?” 他沒應話,灼熱的掌心貼著她的腰側,上下磨蹭。 付茗頌亦未言語,只睜著雙杏眸瞧他,好似他要做什么都隨他的樣子。 聞恕撫了撫她的臉,“就一直這么乖多好?!?/br> 他指腹摁著她的唇:“朕不跟你計較了,你乖一點,嗯?” 付茗頌以為他還在意宋長訣的事兒,忙點頭應好。 他今夜十分不對勁,付茗頌不敢招他,任由他脫去身上一件件衣裳,被抱到他面前坐著,換了一個又一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