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云海間_第3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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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平從市集上買了一匹馬,她收拾東西的時候見著一樣東西,本放在抽屜里,她神差鬼使地拿起放進袖中,做完之后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昏頭了,匆忙離開。 按常理來說,今日的正午她就該離開長安了,行至長化街,卻被一輛馬車攔了下來,她抬頭一看,竟然是劉甄。 兩人對視久久,劉甄見清平一身尋常的裝扮,想起以后她都不能做官了,面色有幾分黯然。清平見是她來,知道必然有事,便主動開口問道:“陛下要見我?” 劉甄點點頭,掀開車簾請她進來,清平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必,我騎馬就是了?!?/br> 尋常人逢此變故,數十載之功蕩然無存,被當作棄子拋出,怕都不會這般從容鎮定。但清平卻一如既往,劉甄從她臉上看不到絲毫落寞,清平發覺她在看自己,甚至轉頭對她笑了笑。 劉甄勉強一笑,隨即輕輕放下車簾,心中只為她更加難過。 馬車來到城郊,清平隱約聽見號角聲,見一面旗立在風雪中,旗面上的圖案十分眼熟。她回憶了一會才想起來這是京郊大營,年節前皇帝召周乾率十萬大軍在此駐守,近月來更是頻頻幸駕行宮,親身參與此次閱兵。閱兵一是為了彰顯威勢,二則是震懾藩王?;实墼趹吞幜斯賳T后卻開始著手六州駐軍換防,并親臨大營檢閱,對世家的警告之意昭然若揭。 此處行宮規模不大,外圍守衛著的正是身著銀甲的云策軍,肩上積著厚厚的雪。行宮外形古樸渾厚,不同與皇宮的精巧華麗,彌漫著肅殺的氣息。清平拾階而上,行宮中空蕩蕩的,除卻駐守在殿外的將士,連多余的人影都看不到。 劉甄引她到了內殿,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為她拂去頭上的雪,低聲道:“清平,你是不是要走?” 方才劉甄要讓人將馬帶走,清平卻阻止了她,將馬留下,拴在行宮外頭的隔墻邊。 清平垂下眼,握住劉甄的手輕輕說道:“是的?!?/br> 她們站在臺階上一同看著殿外飄落的雪,都沒有再開口,但交握在袖下的手將彼此掌心的溫度傳遞,更勝千言萬語。 突然清平感覺手里被塞了什么東西,劉甄說道:“我幫不了你什么,你若是決意要走,這個便留給你罷?!彼D過頭看向清平,松開手退后幾步站立道:“原來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清平,你還是原來的樣子,這樣真好?!?/br> 清平眼中酸澀,苦笑著搖搖頭道:“哪里有不會變的人,我已經……變了許多了?!?/br> 劉甄認真地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沒有,真的?!彼蚝笸巳?,吐了一口氣說道:“進去吧,陛下在里頭等你?!?/br> . 內殿里空曠而冰冷,清平走進去,里頭傳來腳步聲,她側身避讓在一旁,見幾位年輕的女將從殿中出來,小聲地說著話,其中一人她瞧著眼熟,仔細一看,原來是明于焉。 明于焉似乎是升了軍銜,肩頭的銀羽紋飾也多了一道。因為清平衣著普通,又是低著頭站在一旁,她們便將她當作是伺候的宮人,直接從她邊上走過了。 清平望了明于焉的背影一會,心道有緣再會了,等到她們走了才進去。那廂明于焉感覺方才有人在背后看自己,她奇怪地轉過頭去,只看見一個人進了殿。其他幾位將軍看她站著不走了,問她是怎么了。 明于焉微微搖頭,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才說道:“許是我多心了?!?/br> . 本打算悄無聲息地離開,卻沒想到接連見到兩位朋友,清平一時間心中百味交集,她摸了摸袖中的東西,想到今早莫名其妙將它帶在身上,難道是注定的嗎。她進到殿中,楚晙穿著干脆利落的騎服,胸前和兩側肩膀都佩了軟甲,玉冠束發,更顯英武俊秀。 她背后的墻上掛著一張弓,看起來頗有些氣勢。清平在琢磨要不要把袖中的東西交給她,一時半會也沒說話。楚晙臉色有些憔悴,淡淡道:“雖然罷了你的官,但也沒有命你離開長安,既然如此,住在這里也無妨?!?/br> 清平從她平淡的口氣中品出一點懇求的意思,她有些驚訝,楚晙這人向來能進就不會退,在正事上極少示弱。她心潮澎湃,說不清是種什么感受,喉嚨微哽,緩了緩說道:“被貶的人大多都已離京,罪臣不敢滯留?!?/br> 楚晙沉默良久后說道:“留下來,別走?!背€卻是怔住了,那兩個字說的很輕,卻好像已經把她心中最隱秘的想法說了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倍感荒謬,原來她也會有這么軟弱的時候。 清平也聽見了那兩個字,手微微顫抖起來。她閉了閉眼,從袖中取出那件早已經準備了許多日的東西,跪地說道:“但罪臣留在這里,也只會污陛下的圣譽,也有礙陛下公斷?!?/br> 楚晙心頭一陣劇烈的跳動,艱澀地問道:“這是什么?” 清平抬起頭來,眼中只余一片清明:“這是臣述罪的折子?!边@本是每個官員都要自己寫的折子,早在一月前,就應該上交內閣。但如果寫了這個,就代表認下了自己的罪名,清平在嚴府時對著首輔都堅持自己所做是對的,哪里會上這道奏折。最后連嚴明華都上了,她始終不肯寫。 滿朝嘩然,這一舉動更是引得御史連連參她,稱她狂妄之極,藐視朝廷,毫無悔改之心。清平唾面自干,倘然受之。她這么做是自然是為了自己的堅持,但不曾想到被人懷疑是楚晙的授意。后來她想了很久,寫下了這道折子。承認從未犯過的錯誤,否定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這種感覺叫人十分難受。但她更不想因為自己的行為,而連帶到楚晙,讓即將平息的風浪再度掀起。 楚晙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要走,目光落在那本奏折上的時候心中大震。她想說我們之間難道只有這個了,轉念一想,必然是清平為了她才寫的,她卻想不明白,為何……為何她卻不肯留下來。 清平自然不愿留在此地,受楚晙的庇護生活。她已經不能做官,要是留在長安,也只能看著別人步步高升。仰賴人活著絕非長久之計,而日復一日的乏味相處,只會將一切都消磨殆盡,連最后一點回憶都不剩。 她寧愿離開,也不愿面對這樣的結局。 清平起身長拜,這一拜是臣子拜別主上,拜別昔日所有的榮光,她動作間透出一股決絕,轉身便走。 楚晙眉頭緊皺,不知不覺中,她竟起了一個念頭,如果清平肯留下來,自己什么都愿意做。此念一出,她便覺得又驚又懼,一時間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有天會為了一個人一退再退。但見她仍是毫不在意自己的情意,還是要離開,頓時有一種被背叛之感,驚怒之余,由愛轉恨,不顧一切的把清平留下來。楚晙旋身取下懸掛在墻上的那把弓,拉弓挽箭一氣呵成,雙目森然注視著她的背影,冷冷道:“你現在出去,離了長安難保不會遭人暗殺,就這樣,難道你還要離開嗎!” 清平聽楚晙說話時的氣息十分不穩,知道她憤怒到了極點。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反而更加堅定地向前走去,她心意已決,什么也攔不住她。 若是她回頭看,必定會更加震驚。楚晙此時的模樣堪稱狼狽之極,她只覺得胸口一陣冰冷一陣火熱,拉弦的手顫抖不停,她如同魔怔了一般,一字一頓地說道:“與其看你死在別人手里,到不如——”話未說完,手中羽箭如流星般飛出。 清平聽得身后傳來破空之聲,只感覺衣袍被什么東西扯了一下,她低頭看去,袍子被撕裂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在殿門前,一支羽箭猶自輕顫。 大殿中一片死寂,她身后再無半點聲響。 楚晙瞬間以為真的射中她了,那箭射出的時候她眼前陣陣發黑。片刻后她放下手中的弓,俯身撿起那封奏折,以手掩面,頹然靠在椅子上。 楚晙精通箭術,清平如何會不知。她倏然笑了笑,說道:“多謝陛下成全?!?/br> 說完踏出殿門,奔向風雪之中。 . 清平先去行宮外尋了馬,此時雪下的大了,她翻身上馬向城外疾駛而去,連斗篷都來不及戴,快馬加鞭趕到城門,在天黑閉城前出了城。 她這番舉動全憑著一腔孤勇,出了城后,她記得去云州的道路,便向著城郊一路狂奔。馬兒載著她穿過樹林,跨過河流,寒風呼嘯,她卻并不覺得冷。然雪愈下愈大,天地間一片茫茫的白,清平在雪中艱難跋涉,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風漸漸小了,她抬頭向遠處望去,只見厚重的云層間落下幾道金光,太陽從云翳之間躍出,雪在光中如同金點,從天空中不斷落下;冰封的河流仿佛一條融化的金河,燦爛而絢麗,流淌在茫茫無盡的雪原之上。 清平回頭望向長安,古老的都城在迷蒙雪霧中只留下一抹極淡的影子,方才那一幕奇異的景象好像只是她的一場幻覺,隨著日光慢慢消失,過往如云煙翻涌,一點一點攀上她的心頭。她勉強壓抑住那些沸騰的情感,屏氣凝神,想再看一眼長安的樣子,但風雪之中,哪里還找得到長安城的影子。 清平不覺有些失落,卻也感到釋懷。這一路走來幾多感慨,她的胸腔間涌起一股熱氣,眼中也微微泛濕,當即不再猶豫,驅馬向東而去,迎著風雪,消失在蒼茫的暮色里。 第236章 枯榮 她做了一個夢。 依稀是深秋時節, 涼風拂面, 傍晚時桂花落在宮道上, 細細密密地鋪了一層金黃, 她伸手挽起一枝沉甸甸的花枝,手指間也染上了幽幽桂香。就這么分花拂葉, 好像走了很久,卻又像只過了一瞬。她的發間落滿了細小的桂花, 懵懵懂懂地向著花叢深處走去。最后在一株桂花樹下, 她看見一個人坐著, 夕陽落在那人腳邊,她側臉的輪廓被余暉勾勒地清晰無比, 與記憶里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