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閱讀_147
謝懷突然“哎”了一聲,“壞了,怎么他們都聽著呢?” 燕于飛不知道怎么回答這種越描越黑的問題,只是又默默摳了摳耳朵,以示老子剛才差點被您喊聾。 虎賁軍們靜了片刻,隨即“轟”的一聲,一陣趕集似的熙熙攘攘開始冒頭,宿羽背后那群兵油子討債的討債,哭喪的哭喪,開賭坊的開賭坊:“我cao殿下怎么真喜歡男的?” “我cao殿下喜歡這樣的男的?” “事已至此塵埃落地都別廢話該賠錢賠錢,來來來算賬算賬,他給我一兩你給我八錢!” “殿下他打得過嗎?” “怎么打不過?!你牛逼,那殿下打你的時候你怎么跟死狗似的?”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賭誰在上頭!我一兩八錢押殿下!” “你看以咱殿下那腦子,他還能在上頭么?我!八兩金!全副身家!押小將軍!” …… 宿羽還叉著腿揉著屁股坐在地下,忿忿回頭拿刀尖指著沒事找事的謝懷,一句“你遲早嘴賤被人打死”還沒出口,只見謝懷攏著手,生怕人看見似的,做了一句話的口型。 宿羽在原地愣了半天,突然抬手按住了嘴唇,但胸口就像拱著一團毛茸茸暖烘烘的小狗,癢得柔軟的嘴唇愣是沒被冰涼的手指壓住,抑制不住地上揚了起來。 他說的是:“江河將備,就等你涂上青山了?!?/br> 第72章 眄不朽 “將備”畢竟還有個“將”。謝懷看似不留退路地進了宮,但死活還是另外的問題。那件沒拿到手的東西,他這樣的人,竟然也不想張揚得人盡皆知。 可見艱難。 宿羽舔了舔嘴唇,撐著地站起來,踩熄了腳底下的一縷煙,然后忍不住合上了眼簾。 那塊溫涼的玉鬼就在胸口,鬼臉朝里,硌著胸口的骨頭,一雙滑稽粗糙的鬼眼帶著笑,看進了他心底所有隱而未發的血氣和擔憂。 午后下起了細雪,謝鸞沒在中宮被黎皇后訓斥,他被楊克拎到了皇帝的寢宮。 這個白發蒼蒼的老太監是個人才,兩只白嫩爪子護著謝懷謝疆謝息這三個不爭氣的東西長大,竟然能讓他們沒早早被皇帝砍死。 老太監頭子幾十年都沒跟人急過眼,這時連聲音都在抖,“今天回來就這樣了……小殿下,求您聽老奴一句話,別記恨他,別記恨他!讓他好好兒走,別讓他去了底下還動氣……” 謝鸞有時候又和謝息很像,多少有點善感。 他一直很羨慕謝懷謝疆的硬心腸,因為他一到龍床前,聞到那股雖有彌留但勢不可挽的氣息,就有兩行眼淚無知無覺地掉了下來。 皇帝喘得不那么厲害了。謝鸞在軍中見過病死的老兵,軍醫管這個叫回光返照。 楊克推了他一下,謝鸞連忙擦掉眼淚,“父皇,我是阿鸞?!?/br> 蒼白干裂的嘴唇在輕輕翕動,他下意識附耳過去,“父皇說什么?” 那副蒼老的嗓音挾著九州風雷和半生目盲,竟然有些凄惶,“袁卿,朕的阿顧……她到底叫什么啊……” 謝鸞只覺得脖子一痛,被枯槁的手指緊緊掐住了?;实劬谷话胱鹕韥?,灰色的眼珠背后發紅,死死擰著謝鸞的脖子,“袁卿,連你也恨朕……!她到底叫……” 宮人們慌亂上來扒開了樹枝一樣的手指頭,楊克走上去,附在那半聾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 謝鸞咳得驚天動地,額角一漲一漲地凸起青筋。他趴在地上,聽著四周真情有假意也有的哭聲漸起,反而哭不出來了。 他在床邊坐直,摸了摸那個老人一片干燥的眼眶。 輕愛早別,相知已舊,青冢斜暉無一在溟溟風雨聲中。 火頭箭倏地劃過飄滿雪霰的天空,沒入金陵城頭上銀黑紋樣纏繞的國旗。 撲簇簇一聲風響,火被風擊滅,旗上帶出一個焦黑的火圈,旗桿折斷,飄搖落地。 長寧塔曾經存在的位置現在就像一個巨大的豁牙口子,放任徹骨的西北風從九回嶺一路南下刮進了金陵的咽喉。 無數金銀甲胄的北濟人蜂擁到了廢墟之前,三倫從棗樹上遠眺,吼道:“到了!” 宿羽策馬奔出數丈,回頭吼道:“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