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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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不懂武功,也知道這氛圍不同尋常。 方才被鬼門之人追殺時,她心跳如擂,身后的爪鉤暗箭如同疾風驟雨,逼得她急于奔命。 可現在,她的雙腳似被死死釘入泥中,莫說反抗逃命,便是挪動半分都做不到。 這是一種強大威壓才能令人產生的極端恐懼,無聲卻致命。 腰間驟然一重,童萌被安陵辭帶得往后退了半步,只聞一聲嗤響,方才所立之地竟插入一柄深黑長刀,屹立成冢。 好快的刀! 比刀更快的,是人。 童萌幾乎沒有看清那人的臉,只覺有道黑色身影從眼前一晃而過,瞬間拔起地上長刀。那刀鋒反射出的凌厲寒光如一道魚線,眨眼間便沖她的脖頸絞殺過來。 腰上的手轉至到她頸后一按,童萌低頭險險避過,刀鋒割斷她耳際碎發,在耳廓間帶出一點涼意。 未等碎發飄落,又有兩柄長刀橫空而來,安陵辭一個飛躍,一左一右踢開長刀。刀身飛回,被另外兩道影子握在手中。 之后的畫面仿若被人按了快進鍵,處處皆是刀光人影。童萌只把自己當做提線木偶,由著君拂歌東拉西扯著避開越來越緊密無間的刀鋒。 沒了內力的安陵辭無法招架十二刀的齊攻,只能憑借詭異身法在殺機間游刃,撐不了幾招。 不過,他也只需要幾招。 十二刀執行命令的方式極為嚴苛,他既說了先殺君小萄,那么君拂歌只會死在君小萄之后。 這幾招下來,果然刀刀都是先沖君小萄去的。 刀鋒成合圍之勢,眨眼之間,任何一刀都可能奪走君小萄的性命。 童萌呼吸一滯,眼看已是避無可避,不由死死閉緊了眼。只聞一聲脆響,似有什么撞上了刀刃,須臾之間,就令涌動的殺意停滯下來,只有刀刃帶出的橫風從面上拂過。 碎的是一枚扳指,本是翠寒剔透。在經過刀口削割之后,只剩一把碎玉零落于地,卻正好組成十二瓣蓮花模樣,靜靜盛開。 見十二蓮如見宮主。 十二刀的刀鋒齊齊一頓。 “莊主!” 耳邊驟然聽到熟悉人聲,童萌猛地睜眼,卻見逼近的刀口已然撤得一干二凈,風過無痕,仿若方才命懸一線的那場暗殺從未存在過。 童萌繃住的氣息陡然松下,腳下一軟,一頭陷入沉沉黑暗。 安陵辭接住君小萄,任她靠在肩頭,輕微呼吸噴在頸側。 “莊主,可有受傷?” 唐昇等人追了過來,安陵辭微微側身,一腳踏上那朵十二瓣蓮花,腳底輕碾。 “無妨,速速回莊?!?/br> · “……我們損傷不重,鬼門既滅,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人對山莊出手。只是如今江湖上傳言紛紛,怕是對山莊不利……” “此次鬼門傾巢而出,定也是提早得了莊主內力盡失的消息……可這消息又是如何傳出去的?” 痛啊。 童萌嘗試著挪動下身子,卻覺渾身無一處不痛。 外間隱隱有人聲傳來,聽不太真切。童萌迷迷糊糊睜眼,只認出紗帳之后的朦朧身影。 “哥哥……” 童萌喉間滾出一點呢喃,輕得仿佛是一聲嘆息。 人影浮動,羅蘭香帳很快被挑起,君拂歌的臉出現在后頭,深色眼眸微微一動:“醒了?” “唔?!蓖弱久?,“渴?!?/br> 香帳放下,童萌以為“君拂歌”是去叫雙鴿過來,孰料帳簾再次被挑起時,卻是“君拂歌”自己端了杯水,一手將她扶起。 看著湊到她唇邊的杯沿,童萌愣了愣。 “不是說渴?” 眼見哥哥又輕挑了眉梢,童萌忙低頭,就著杯子一點點喝水,腹中心思百轉千回。 似乎經歷一場刺殺,反倒讓兄妹倆的關系進了一步? 若是這樣,倒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為何不放手?” 童萌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君拂歌”在問什么。 他在問,為什么斷壁之上她沒有放開他的手。 她要怎么回答? 因為太害怕了不敢放手?不能眼睜睜看著哥哥墜崖? 童萌抿了抿唇:“因為害怕?!?/br> “若哥哥不在了,小萄就只剩孤零零一個人了?!?/br> 安陵辭的眼眸驟然一深,盯著童萌半晌,忽而輕笑:“可我怎么記得,當時小萄喊的是:你讓我放手便放手,老娘不要面子的么?” 童萌:“……” “當時……”童萌咬了咬唇,面上浮出兩團紅暈,原本蒼白如紙的面容霎時生動起來,“當時小萄是氣極了?!?/br> 童萌抬眸,眼睫之下水光瀲滟,閃爍著恰到好處的氣憤控訴:“哥哥當時為何要說那樣的話?是想丟下小萄不管了嗎?爹娘去世得早,若哥哥再有什么好歹,小萄……” 那句矯揉造作的“小萄也不活了”童萌實在沒臉說出口,索性用袖子遮了臉,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傷心。 “哭什么?”安陵辭伸出一指抵在童萌額間,讓整張臉都從袖下露出。 安陵辭端詳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輕“嘖”了聲:“不是沒丟下你么?” 微涼的指尖在頰邊撫過,擦去童萌臉上的淚珠,動作輕柔得近乎小心翼翼,可從“君拂歌”嘴里說出來的話,卻讓童萌心頭一緊。 “meimei放心,哥哥以后都不會丟下你。便是死,也定讓meimei相隨?!?/br> 童萌不由自主凝滯了呼吸,眼前的哥哥明明笑著,眸里神色卻無半分笑意。 他不是在說笑,不論是在崖上還是現在,那句“陪他一起死”都是認真的。 “拂歌,小萄醒了么?” 姜晴這時入內,剛好瞧見安陵辭為童萌拭淚,不禁一愣。 “這是怎么了?小萄還是覺得很痛嗎?”姜晴近前搭了搭童萌腕脈,“我再給你開兩副鎮痛寧神的湯藥?!?/br> 見童萌搖頭,姜晴瞥了眼一旁的安陵辭,一拳捶去:“是不是你又欺負小萄了?” 然那滿含親昵嗔怪的一拳卻沒落到安陵辭身上,正主微微側了身避開,讓姜晴瞬時僵了神色。 小拳拳捶你胸口卻沒捶到的真人秀,童萌看著都替女主感到尷尬。 這時候的劇情,男女主已然兩情相悅,可童萌瞧著,總覺得是女主一廂情愿。 她這個哥哥,似乎沒有書里寫的那般喜歡姜晴。 “小萄該喝藥了?!?/br> 姜晴勉強一笑,出去端了藥來:“良藥苦口,這次小萄可不能像以往那樣耍小孩子脾氣?!?/br> 童萌剛伸手要接,藥碗便被安陵辭半路截走:“我來吧?!?/br> 姜晴一頓:“還是我來……” 然安陵辭已舀了勺送到童萌嘴邊:“喝?!?/br> 童萌:……其實我可以自己來。 “嫌燙?”安陵辭又將湯藥吹了吹再遞過去,就如同童萌之前做的那樣,“現在不燙了?!?/br> 安陵辭一勺勺喂,童萌一勺勺喝,這種喝法折騰又磨人,然看“君拂歌”喂藥的動作很是生疏,想來應是頭一回做這事。 這么好的機會,童萌不想錯過。 身為演員,味同嚼蠟可以演得食得珍饈,魔音穿耳也可以演出仙樂繞梁。如今,嘴里五分的苦澀童萌也能演成十分。 童萌皺了皺鼻子,好不可憐:“哥哥……” “苦嗎?”見童萌點頭,安陵辭勾了唇角,“那就忍著?!?/br> 童萌:…… 安陵辭的眼里隱有笑意閃爍,童萌沒瞧見,姜晴卻是瞧得真真切切。 那樣的神色她并不陌生,因為以前,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君拂歌才會偶爾露出那樣的神情。除了她,即便對著自己的meimei,君拂歌的態度也一向都是冷冷淡淡的。 可是現在,仿佛是她和君小萄的處境互換了,他們兄妹情深,而自己才是那個多余的外人。 姜晴從君小萄的房間里出來,方才那一瞬間,她竟不想在那兒繼續待下去。 沒回客居的丁香苑,她依舊往伙房的方向去。 君拂歌每日的藥膳都是她在打理,山莊上下哪個不是贊她醫術高明、情深義重? 畢竟,她才是山莊未來的女主人。 姜晴定了心思,面上這才浮現絲笑意,只是剛到伙房,又頓了腳步。 她自小醫術武學齊修,一手針灸之術妙手回春,武功內力也不甘落于人后,即便兩個伙房丫頭與她隔了一道柴垛,至少有十步之距,兩人間的對話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到她的耳中。 “我們莊里好似出了內鬼……” “我也聽說了,外頭都在傳莊主重傷內力不濟,此次莊主遇襲,正是那內鬼通風報信呢……” “可莊里的人都是查了又查家世清白的,怎就生了內鬼了,你說,會不會是外頭來的人碰巧聽到看到了什么?” “怎么會……” “哎,你們等等?!?/br> 小丫頭們正壓著聲音發表各種揣測,冷不丁聽到另外一道聲音,嚇得齊齊噤聲。 姜晴仿佛沒聽到她們方才所言,笑道:“你們是伙房里的吧?之前小萄訂的杏仁還有剩嗎,我也想做些藥膳糕點?!?/br> 小丫頭偷偷松了口氣忙道:“有的有的,都是剛送過來的新鮮杏仁,容媽都給放在灶廚的罐子里了,姜小姐盡可取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