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溫軟手緊了又松,近乎三千人的性命,因為一場政斗便這么沒了,若是她再重生早一些,早一些的話…… 算了,這些頭疼且已成定局的事情,多想也無意。 “殿下不知何時能醒過來,不能寒了將士們的心,所以我便先行處理了,那近三千將士的骸骨若是能尋回來的話,盡量尋回來,把他們的骨灰還給他們的親人,再把雙倍的安撫銀兩送到遺孀手上,若是家中較為困難的,酌情幫忙?!?/br> 宋瑯推手為揖:“下官立即著手?!?/br> 溫軟點頭,沒有再多過問她一個后宅之人不該問的。 送走驍王妃,宋瑯面上露出了驚詫之色。 宋瑯身后的沈參事,神色和宋瑯幾乎相近,而后說:“當時傳來驍王成婚之事,屬下便聽說過這文德伯爵府的大姑娘?!?/br> 宋瑯轉身看向沈參事:“繼續說?!?/br> “這大姑娘并非大夫人所出,外人皆贊頌大夫人美德,可到了大姑娘這,便不怎么出彩,沒有什么贊揚的,才情平平,不甚聰慧,但溫柔敦厚,待人親和?!?/br> 宋瑯聞言,皺了皺眉,問:“那今日你見了這驍王妃,又覺得如何?” 沈參事想了想,道:“有所出入,想來應該是被大夫人所打壓,從王妃晝夜不休千里尋夫這點來看,養尊處優的閨中女子根本做不到,再臨危不亂,從容處理各種事宜,和那不甚聰慧大相徑庭,屬下倒覺得有幾分驍王殿下的風采,若身為男子,定然有不凡的表現?!?/br> 宋瑯點頭,露出了幾分笑意:“確實如此,驍王殿下倒是有福氣?!?/br> 若不是驍王妃千里尋夫,剛好帶來了醫術精湛的太醫,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 梳洗和用膳之后,因太勞累,溫軟在隔壁廂房中睡了一個時辰。 起來之后便去掉繁細的服飾裝扮,衣著裝扮簡單為主。隨后讓人把衣物都搬到了驍王的屋子,多加了一床暖被,放在塌上,供她就寢。 驍王傷勢嚴重,若是她熟睡間碰了,那就麻煩了,再者夫妻四年,沒有共寢過,如今同床共枕她會尷尬。 驍王昏迷,所以每日都是旁人灌入米湯,米湯不果腹,所以需要一日多餐,溫軟心知米湯有問題,所以不能假手于人,故從選米,洗米,下鍋都在一旁盯著,有時候盯不到就讓月清去做。 濃郁的米湯熬好,勺到碗中,用蓋子蓋上,再端到驍王的屋子中。 到了房中,撩起帳子掛到金鉤上,看了眼驍王額上覆了一層汗水,皺了皺眉后,吩咐月清:“你親自去燒些熱水過來,我替殿下擦一下身子,記得,往后只要是關于殿下的事情,都不能假手于人,除了你,我信不過旁人?!?/br> 月清沒有多問,點頭:“奴婢知曉了?!?/br> 隨后退出了屋子。 十二月,天氣寒冷,天色也沉暗,屋子中點了暖黃色的燭火。 溫軟坐到了床邊的椅子,看著呼吸綿延,胸口微微起伏的驍王,撇了撇嘴,小聲道:“我這輩子還沒這么的伺候過誰呢,你上輩子也沒積什么功德,這輩子怎么還能有我這么一個溫柔體貼的福妻?!?/br> 聽到溫軟體貼福妻這幾個字,昏睡中的方長霆卻是冷笑。 溫柔體貼? 她還真有臉這般夸贊自己,至少上一輩子,他一點都沒有體會到,他落得個雙腿殘疾之時,她就沒有溫柔體貼過,總是低頭垂眸,作出一副膽怯的模樣。 倒是福妻二字,有待深究。 不能動,不能語,更不能睜眼,唯有一雙耳朵能聽得見,方長霆不厭其煩的聽著溫軟在他的耳邊絮叨。 “現在有人要害你,但我對于你遇害之后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所以也不知道這下毒之人到底藏身在什么地方,從我出現,帶來太醫給你診治之時就已經打草驚蛇了,他估計也不會繼續下毒了,但定會尋別的方法來害你?!?/br> 方長霆有些訝異,這個溫軟倒是有幾分腦子,隨即想起她說她算計了他,再嫁給了他這事情,怎么可能是那些無腦之人,不僅有腦子,還膽大妄為。 溫軟目光落到了方長霆蓋著被子的雙腿上,喃喃自語,“雖然太醫說你的毒并沒有太深,但你的這雙腿真的不會廢掉?” 方長霆感覺得腿上那些傷口傳來的痛意,從這些痛意上,他可以感覺得出來,他的腿沒廢。 “若不然用針扎一下,你若是疼的話,就給些反應我,讓我好安心?!?/br> 方長霆:…… 隨之沒有了聲音,方長霆心底升起些許不安來,再然后是打開箱子的聲音,向床邊走來的聲音。 被子被掀開,方長霆心底一涼。 細針扎入大腿,一陣刺痛。 這混賬女人,她竟真敢扎?。?!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我來了( ̄▽ ̄)~* 收藏留言呀~ 第5章 留不得她 溫軟仔細的盯著方長霆的臉,不放過一點的細節變化,可結果卻是讓她失望的。 喃喃自語:“怎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呵。 不能動,口不能言,眼不能睜,她還想要有什么反應! 前世性子被折磨得生生扭曲了的方長霆,骨子里早就只剩下陰狠?,F在被這么一捉弄,怒意升起,暗怒道若是醒來之時,她在他身上所做的,他一定要加倍奉還! “算了,你現在連意識都沒有,又怎么會感覺到痛?!睖剀浄艞壛死^續扎針的想法。 嘆了一口氣,端起溫度已經可以入喉的米湯,勺起一勺米湯放到他的嘴巴,卻發現他緊抿著嘴唇。 想起平時都是灌食,溫軟便放下碗,伸出手用力捏住他的下顎,讓他被迫張開了嘴巴,然后把那米湯灌入他的口中。 被捏得臉頰生痛的方長霆:…… 她絕對是故意的! 雖然有怒意,但方長霆許是餓了,加上知道這米湯無毒,身體自發性的把倒入口中的米湯吞咽進了喉嚨中。 一碗米湯喂完,溫軟的手也發酸了。 沾了茶水在帕子上,擦去方長霆嘴角邊米膠,“好在你昏迷,若讓你知道你這么狼狽的模樣被人瞧到了,以你上輩子從稷州回去后的性子,定會大發雷霆,然后報復于我?!?/br> 方長霆心中冷曬,她倒是明白得很。 溫軟起身彎下腰,替方長霆把被子拉上來些,但隨即皺了皺眉頭,“怎有一股味道?” 與藥味完全不一樣的氣味。 像是想到了什么,溫軟的臉色微微一怔,隨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掀開方長霆的被子,看的是床上鋪了一塊棉布,而原本干爽的棉布在她的注視下濕潤慢慢的蔓延了開來。 溫軟頓時陷入了悠長的沉默。 下身傳來濕意,還有紓解后的舒爽,知曉自己做了什么的方長霆:…… 被子被掀開的那瞬間明白,她正在看哪! 因為知道,所以向來自尊心極重的方長霆心中只余下一個念頭——溫軟此人絕對不能留了! “打擾了,告辭?!弊匝宰哉Z的一聲道歉后把被子蓋上,然后端著碗走出了屋子,然后在門外深呼吸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外邊的空氣清新。 一刻鐘前,溫軟和月清說關于驍王的事情都不能假手于人,樣樣都要親力親為。但一刻鐘后的現在,溫軟反悔了。 有些事,使不得就是使不得。 喊了人進去給驍王清理,自己站在了屏風后,看著幾個小廝給驍王寬衣解帶,但屏風還是透光,看得模糊,卻更加的……讓人羞澀。 呼吸滯慢,臉上發燙,耳根子通紅。 褪去褲子的時候,溫軟選擇閉上了眼睛。 非禮勿視呀非禮勿視。 上輩子嫁做人婦,卻是獨守了四年的空閨,不僅和丈夫沒有過半點的親密,更是未和外男有過任何逾越的舉動,就是這般近距離看著男子全身脫下換衣,也是第一次。 怕賊人知道下毒會找尋機會再下手,溫軟不敢有所懈怠。 衣服褪下,月清也燒好了熱水,由小廝端了進來。因身上都是傷,所以也就是簡便的擦了擦沒有包扎的地方。 擦拭之后,小廝開始正要開始上藥,溫軟想起了剛剛下毒的刺客,忙出聲:“等等?!?/br> 幾個小廝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溫軟道:“你們上藥沒輕重,去喊趙太醫過來上藥?!?/br> 須臾,宿在同一個院子中的趙太醫帶著醫員趕了過來,隨之讓小廝退到屏風后,聞了聞金瘡藥,便開始上藥。 知曉方長霆有些部位已然遮了起來,溫軟腦子里邊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為了以后好照顧一點,要不去看看他的傷勢? 不行不行,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可以后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傷口又怎么辦? 這么想著,溫軟壯著膽子上前,略過屏風。 當看到方長霆遍體的傷痕,溫軟臉色驀地一白,所有的臊意全無。 腰間蓋著一塊長巾,裸.露出來的地方有大大小小,深淺不一,新舊也不一的傷口,新的傷口又覆蓋了舊的傷口,一身的斑駁。 他的胸膛前一道刀傷,從左胸到小腹,很深。還有左肩上一道箭傷,幾乎見骨,身上的rou因腐爛而被割去,一片一片還未結痂,觸目驚心。大抵是屋中藥味掩蓋,再加上點了安神香,所以并未聞到血腥味。 他的背后還有什么傷口,溫軟不知曉,看到他一身幾乎沒有完好肌膚的身體,溫軟扛不住,捂住了嘴巴,快速的跑出了屋子外干嘔了起來。 月清忙趕了過來給她順背,大概也猜到了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溫軟大口的喘著氣,她確實是被方長霆身上的傷口給驚到了,她竟不知,人傷成了這樣,竟然還能活著,是什么支撐著方長霆他茍延殘喘著那一口氣的? 溫軟回想斷頭臺上他說的那些話,將士之仇,親母之仇,己身之仇,大概是仇恨支撐著他活了下來。 也是他造反的理由。 溫軟一直覺得自己上輩子是無辜被牽連,可她如今一想,她其實也算不得無辜。路是她自己選的,也是她自己招惹方長霆的,怪不得任何人,也怪不得方長霆。 她的慘和方長霆比起來,好像不值得一提。 以往想起這個讓自己被砍頭的人,多有怨恨,現在溫軟卻是莫名的有些些心疼。 算了,先拋開恩怨,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她就待他好點吧。 小半個時辰后,趙太醫和醫員從房中出來,囑咐溫軟:“若是王妃方便起夜的話,可以讓殿下多喝些熱水?!?/br> 溫軟點頭,太醫從藥箱中拿出了一小包油紙包裹著的東西,說:“這是曬干的甘草梅子,王妃要宿在殿下房中,屋中藥味濃郁,若忍不了,可舒緩?!?/br> 溫軟謝道:“多謝趙太醫心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