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蕭憐!” …… 等到蕭憐被從勝楚衣的大帳中放出來,已是東方泛起魚肚白。 她活動了一下被捆得生疼的手腕子,揉了揉酸疼的腮幫子,一只手拄著腰,影影綽綽地看見蕭洛和秦方東帶著一群人正端端正正跪著,在遠遠地候著她,于是一著急,冷不防兩腿一軟,趕緊扶著旁邊的旗桿兒擺了個比較帥的姿勢站穩。 媽蛋,勝楚衣!下次一口給你咬下來,禍害人的妖怪,連累老子兄弟們受苦受難! 她強撐著走到那群人跟前,趕緊找了塊石頭坐下,“都起來吧,跪著干什么?” 蕭洛咣地磕了一個響頭,“臣等護駕不利,求殿下降罪責罰?!?/br> 這一叩,蕭憐安心受下,老子為了救你,也算是把rou體和靈魂都出賣了! 可她嘴上又不饒人,“你們有如此護駕之心,剛才本宮被國師帶走時,為何不去阻攔?你們這是害怕國師的手段,就欺負本宮疼你們,舍不得弄死你們?” 剛才你們這么多人,誰敢大義凜然地冒死去帳外吼一嗓子,老子也不至于被活活欺負了好幾個時辰! 秦方東抬起頭,哭喪著臉道:“回殿下,不是不想去,也不是不敢去,是去不得,剛剛辰宿先生就立在您坐的那塊石頭上,將我們攔了,說咱們護駕不利,要在這里跪到天亮,誰敢稍動,直接將頭扭下來!” 他伸長了脖子遞過去,借著黎明的微光,上面赫然一只紫青發黑的手印,“殿下您看,我拼死要沖進去救您,就落得這樣的下場?!?/br> 蕭憐嫌棄地白了他一眼,你脖子上有一個手印子算什么,老子渾身都是! 那邊勝楚衣的大帳中,辰宿悄然立在黑紗之外,“君上,有何吩咐?” 勝楚衣緩緩掀起眼簾,雙眸之中全是饜足的光,水一樣薄薄的衣袍從床邊垂落下去,領口微敞,露出蜜色的胸膛盡是小牙印子。 “你速回墮天塔一趟,替本君查看一番阿蓮的命輪?!?/br> 辰宿一驚,“難道君上察覺命輪有異?” “未必,速去速回,明日午時之前來報?!?/br> “是?!?/br> 辰宿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大帳,勝楚衣轉身一只手撐了頭,重新側躺了下來,兩眼微瞇,輕輕深吸了一口氣,床帳之間依然全是她身上的體香,混合著他血幽曇的香氣,如此能折騰的小人兒,盡是花花腸子,滿腦子古靈精怪,還真是……真是春光苦短啊…… 天亮之后,大隊重新拔營啟程,蕭憐便果然騎著馬,縈繞在勝楚衣的黑轎周圍,左右前后不超過三丈,只是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騎在馬上困得不停地點頭。 “若是累了,就進來歇息?!崩锩娴娜藫沃^,也閉目養神,困得不輕。 蕭憐對著黑轎翻了個白眼,假惺惺!你要是真心想讓我歇著,早干什么去了?老子連著多少天撈不著睡覺了,白天裝人,晚上造人,一刻不得閑! “不必了,太子妃的車馬就在后面,本宮過去便是?!?/br> 說著調轉馬頭就要去投奔秦月明。 “回來?!?/br> 轎中沉沉兩個字,蕭憐趕緊勒了韁繩。 勝楚衣又換了溫和地聲音道:“娘娘的馬車,怕是略有狹小,殿下還是上轎吧?!彼窒屏撕熥?,幽暗的轎中映出半張白玉般的臉,“本座在轎中燃了安神香,殿下可好眠?!?/br> 他說著,眉眼略略一彎,只曇花一現,就放了簾子,重新倚進軟枕之中。 蕭憐雙手韁繩一扯,靠,又撩我!知道我吃不住你這一套! 一道日光唰地投進幽暗的黑轎中,鮮紅的人影兒便闖了進去。 ------題外話------ 國師……好忙…… 上架了,今天的成績關系到這本書的未來,太華,真的,很緊張! 第95章 本宮不介意與你共浴 勝楚衣如今跟隨御轎出行,依制只用了八抬轎,卻因著抬轎的黑甲力士盡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雖是八抬,卻是極大極舒適,如一張行進中的大床。 蕭憐困極了,一上了轎,就一頭扎進軟枕堆中,再也不想動彈,沒過幾息,便打起了迷人的小呼嚕。 勝楚衣悠悠起身,拾了她軟綿綿的小手放在手掌中,端然正坐在她身邊,閉目調息打坐。 轎中的安神香繚繞,清幽纏綿,一片靜好。 那黑轎外面,用猩紅絲帶挽起的濃黑綢帳并未落下,于是外面的人稍加走近,就可以看到國師正襟危坐于轎中,身邊趴著的人,睡相極為奔放。 使官捋了捋胡子,太子殿下昨夜力戰尸鬼,實在是辛苦至極,而如今國師擔心殿下的安危,親自守護在側,也是鞠躬盡瘁,勞苦功高! 殿下有國師如此慈父般相佐,我朔方王朝一統西陸,成就偉業,必指日可待! 將近晌午時分,辰宿的身形悄然出現在帳外,低聲道:“君上?!?/br> 蕭憐的手指在勝楚衣掌中動了一下,勝楚衣便將那手輕輕握了握,微微轉頭,隔著紗帳,看向轎外的辰宿。 “回君上,圣女的命輪……,不知為何,已開始重頭運轉……” 勝楚衣沉沉地嘆了口氣,垂眸看著已經滾到他腿邊,睡得不分東南西北的人,抬手揮了揮,辰宿便又幽靈般退下了。 他冰涼的指背在蕭憐的臉頰上輕輕掠過,該是冰涼的手擾了好夢,蕭憐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眉頭蹙了一下,又舒展開來。 一株不知長了多少年的木蘭樹,滿樹碩大的木蘭花,每一片花瓣都有手掌那么大。 她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裙,笑著從遠處向樹下跑來,口中喊著:“叔叔,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木蘭樹下,琴音空靈,若有似無,極為悠然閑適。 撫琴的男子,奢華的白色長袍紛紛揚揚彌散開去,身上落了零星的花瓣,身邊擱著一把霜白長劍,劍鞘上雕著栩栩如生的木蘭花。 他站起身,見她如一朵白蝴蝶般,手里拎著一個花花綠綠的東西飛奔而來,有些嗔怪道:“怎么抓了琉璃蜥,當心被毒刺傷到?!?/br> 她奔到近前,額頭上沁著汗珠,喘著氣,“叔叔忘了,這世間除了炎陽火,沒什么能傷到我啊?!?/br> 說著,額頭就被輕輕敲了一下。 她揉著額頭,身高才勉強過了他的心口,仰面看他逆著光的臉,“好好好,叔叔別生氣,我現在就去把它放了,等我啊?!?/br> “慢著?!?/br> 男子叫住她,走到她面前,單膝跪下,伸手替她將繡鞋上的緞帶重新緊了緊,口中道:“跑的時候要慢點,當心摔倒?!?/br> 她早就習慣這樣被寵愛,就站著等著他慢慢將帶子一一系好,看著他的頭頂,輕輕地喚了他一聲,“叔叔?!?/br> “嗯?”那人抬頭,滿心滿眼都是傾城的笑意,冷不防,眉心就被親了一下。 “我去玩了,等我?!彼隽藟氖?,笑嘻嘻地跳開,歡脫地像一只白蝴蝶一樣飛走了。 身后那人還在喊她,“慢點跑!” “知道啦!等我??!別一個人先走了,等我!” 她一面跑,一面笑著回頭看他,卻忽然什么都看不見了。 一陣狂涌的熱浪,鋪天蓋地而來,炎陽天火,呼嘯間將她化成了飛灰! 啊——! 蕭憐慘叫一聲,兩手向著空中一通亂抓,周身盡是冷汗,“等我,別扔下我一個人,等我啊……” 她零零碎碎地哭喊,緊閉著雙眼,明知在夢中卻醒不過來,好不容易觸到一方衣袍,便死死抓住不放。 “你別走,等我,別扔下我一個人在這兒……” 耳邊,響起那人的聲音,“不走,陪著你便是?!?/br> 只是這一句話,那夢中的火海便奇跡般的消退了,被燒焦的木蘭樹重新開滿了花,她就漸漸安靜下來,雙眉舒展,繼續在一片花蔭之下睡了。 …… 蕭憐昏天黑地睡了一整天,醒來時,大隊已經入住了平鑲城。 勝楚衣不見了蹤影,只有秦月明坐在外面一邊兒扇著蚊子,一邊兒等她醒來,見她終于有了動靜,跳著鉆了進來,“我的爺,你總算醒了,再不起床,我都快被這平鑲城的蚊子給吃了?!?/br> “這么快就到這兒了?” “是啊,太守設宴接駕,人都進城去了,連你那心肝兒國師都不鳥你,只有我還餓著肚子守著你,你看我好吧?” 蕭憐立刻發覺到了不對勁,“他心情如何?” “我來的時候,轎中就只有你一個人了啊?!?/br> 蕭憐嘟囔,“老子不過就是多睡了會兒沒理他,至于嗎?難道在夢里罵他了?” 秦月明倒抽一口氣,“我的媽呀,該不會你又說夢話了吧?” “我經常說夢話?” “還不就是反反復復那幾句,等我,別走,這類亂七八糟、沒頭沒尾的話,我都聽了三年了?!?/br> “……”完了,事兒大了! 當晚,蕭憐被蕭洛和秦方東拉著,去了花樓,一整夜,染了滿身的酒氣和脂粉味,直到大隊開拔在即,才搖搖晃晃回了大營,正好撞見勝楚衣起轎。 “喂,內個,等等!我有話跟你說?!?/br> 里面的人不說話。 這玻璃心! 蕭憐本來想把自己那個反反復復不知做了多少遍的夢一股腦兒都告訴他算了,可見他這副小氣到死的模樣,立刻就又全都咽了回去。 “內個,我知道我昨天說夢話,讓你多心了?!?/br> 里面坐著的人還是不說話。 “你聽我說,其實……”蕭憐眼珠子和腦子都轉得飛快,“其實我是夢見我母后了,夢見她不要我了,嗯!” 里面的人勉強“嗯”了一聲,之后那黑轎便落下了厚厚的黑色綢幕。 蕭憐可憐巴巴地立在外面,看著他起轎,心里罵道:真難哄??!要是給她個機會重新選男人,一定不選這么鬼精鬼精又容易受傷的,怎么也得找個…… 找個什么樣兒的呢? 這世間的男子,好像也沒誰入得了眼了。 媽蛋!真煩! 她索性轉身飛躍上馬,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那馬一聲長嘶,揚開四蹄,刨了一路灰,沖到大隊的最前面去。 如此一路,兩人再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