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胡三娘她那個丈夫,在她死后匆匆搬家擺脫了胡三娘,如今住在外縣,聽說小日子過得還不錯。她這人就看不得別人做了壞事后還繼續過好日子。 辛秀:“我從前看到過很多不平之事,哪怕離我的生活很遙遠,但這哭聲傳到了我的耳邊,總讓我覺得不舒服?!?/br> 她那時每每看到這樣的事,都忍不住想,如果不是身處這樣的法治社會,如果有能力讓那些人得到懲罰,一定要做些什么。 現在“如果”成真,修仙世界,為所欲為。 辛秀:“所以哪怕現在是半夜,我也要找過去殺了那男人?!?/br> 她用上了久違的大摩托,幾乎沒花多久就找到了宋郎君的家。 這是個和睦而美滿的家庭,男人有了新的妻子,還有個幾歲的孩子。辛秀在他們床前站了一會兒,那個幾歲的小男孩醒了,看到她也沒有驚叫,而是很好奇地從床上爬起來小聲問她:“你是誰啊,你是神仙嗎?” 辛秀抬手捏了捏小孩的臉頰,“小孩,半夜不睡覺,會遇上妖怪的?!?/br> 她的手在小孩額頭一點,這小孩困倦地閉上眼睛,重新倒在了爹娘中間。申屠郁在徒弟身后,見她沉默良久,幽幽一嘆,終究還是是上前,將手按在了宋郎君腦袋上。 她沒有殺他,但抽掉了他的生命,此人壽數大約也就只剩十年了,并且這十年里,他將疾病纏身,迅速衰老,要纏綿病榻受盡病痛折磨。 辛秀收回手,“就這樣吧?!?/br> 她出了屋子,禮貌地幫人好好帶上門。 望著天邊熹微一點光,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總算覺得舒服一點?!?/br> 第40章 “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手法生疏,縫的不好你見諒?!毙列闶栈厥?,沒什么誠意地隨口謙虛了一句。 在她面前坐著的是胡三娘,辛秀把她抓住后,放出來準備處理,覺得她那胸口看著疼,于是折騰著用自己的靈氣做絲線,把她的胸口縫起來。 先前騾道士還笑她異想天開,冤鬼這個模樣是死前最后的樣子,冤屈不平是無法改變模樣的,結果剛說完就眼睜睜看著辛秀真的用“針線”把人胸口縫好了,像縫個破布娃娃那么直接隨便。 胡三娘仍是顯得呆呆的,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個有神智的冤鬼,但辛秀沒管那么多,她把人家從黃符里抓出來,亂縫了一通后,通知她:“你以后就跟我一起走?!?/br> 接著將她塞進了一個小木雕里,仍然是老五送的離別禮物小木雕,之前被她拿出過一個假裝仙人雕像,現在又取了個憨態可掬的小女娃木雕給胡三娘當棲身之所。這木雕用的木頭是蜀陵山中的靈木,胡三娘待在里面,對她也有益處。 辛秀:我真沒想到,老五送的木雕會這么實用。 小小一個的木雕,被辛秀掛在了騾道士的耳朵上,隨著他的走動一晃一蕩。騾道士提出異議,被辛秀理所當然地無視了,就像當初騾道士也反對小女嬰抓他耳朵,同樣是被無視的下場。 他們離開那個城,之后好些天都沒再進城,一直就在荒路上走著,半天看不見一個人——為了體貼那個好像生活在深山老林幾百年沒見過人的烏鈺大佬。 辛秀比較了一下城里的熱鬧和烏鈺的臉,果斷選擇了美貌。為了烏鈺大佬高興,她不進城又有什么關系,荒郊野地孤男寡女交流談心,豈不是更妙。 只可惜,烏鈺似乎并不愛聊天,辛秀只好一會兒和騾道士斗斗嘴,一會兒和不吭聲的胡三娘說說話。 跟她說:“你都死了這么多年了,還一直待在那屁大點的地方,真的沒必要??茨阋郧翱隙ㄊ遣桓乙粋€人出門,死了變成鬼也不敢,現在我帶著你出門看世界,你就不要自閉了,多看多聽多說,不是所有人死了之后都能變成鬼的,物種都變了,就當重活一回,鬼生愉快?!?/br> 有時候,人之所以把自己困在一個地方,就是因為所見的世界太小。要是眼里心里都有廣闊世界,一個城怎么能把人困死? 灌完過期雞湯,偶爾烏鈺不在周圍,辛秀還要晃著胡三娘的木雕和她說幾句真心話:“當人窩囊,做什么都窩囊,我跟你講,你當時就應該跟在你那個丈夫身邊,日日夜夜跟著他,睡覺坐在他床頭,吃飯躺在他飯桌,看他媽還敢找女人生孩子,保管他連吃飯都吃不下去?!?/br> “還有那些人,天天傳你謠言,你變成鬼擁有穿墻優勢了,你知道哪家丈夫和哪家婆娘偷情,誰家小叔子和嫂嫂不清不楚,就去那人家里對著他們喊,有多大聲喊多大聲,全城廣播,嘿,攪得他們雞飛狗跳雞犬不寧,他們自己打起來,都不用你動手,看熱鬧難道不快樂嗎?!?/br> 胡三娘因為她這好些天來的念叨,終于能理她了,這會兒期期艾艾結結巴巴說出了第一句話:“那……那我現在……去……” 辛秀打斷她:“現在去什么去,事情都結束了你去,就和吵架吵輸了沒有第二次機會一樣,哪怕你想到了絕妙的反擊方法也已經太遲了,只能吸取教訓下次跟人吵架記得用上寶貴經驗?!?/br> 胡三娘不吭聲了,辛秀最后給她總結了一句:“你把那樣一個男人當救命稻草去依靠,人家只會變成你的上吊繩?!?/br> 騾道士聽她們交談,忍不住哼哼,“你怎么對男人怨氣這么大?!?/br> 辛秀拍一把騾子腦袋,“我不是對男人怨氣大,我是對混蛋怨氣大?;斓安环帜信?,只不過我遇到的混蛋男人概率多到離譜?!?/br> 眼角余光看見烏鈺提著晚餐食材回來了,辛秀特意放大了聲音:“你看烏鈺就很好啊,我特別喜歡他!” 騾道士:你那是喜歡他嗎,你是饞他的身子。 辛秀結束和坐騎以及掛件的閑聊,湊到烏鈺身邊,想方設法夸他,“呀,你今天帶回來的這個野雞羽毛真好看,你真有眼光啊?!?/br> 好看嗎?申屠郁看看手里提著的野雞,忽然想起當年自己在妖洞窟的時候,有個雉雞妖王,羽毛顏色更艷麗好看,徒弟應該會喜歡。 辛秀:“長得好看,吃起來味道一定也不差?!彼χ礊踱暫退掷锏囊半u,意味深長。 申屠郁沒聽出來徒弟在開車,他點點頭,夸徒弟:“你的廚藝很不錯,什么都能做好?!?/br> 辛秀已經確認了,這大佬絕對是隱居系的,根本聽不懂她各種明示暗示,簡直是鐵打的直男,還是單身了幾百年的那種。 事實和她想的相差不遠,她師父確實是個單身幾百年的打鐵直男,吃的是鐵和竹子,肚子里都是秤砣,連食物都筆直。 鋼鐵、直、且憨憨。 想起之前被胡三娘打斷了的那個夜晚,辛秀又覺得蠢蠢欲動,兩人晚上找了個小山神廟休息,她特地把騾道士趕到山神廟后面讓他自由地去吃草。 騾道士抗議:“老夫又不是真騾子,怎么會吃草!” 辛秀心不在焉地駁回了他的抗議:“那你今天試試,說不定就愛上了?!?/br> 見辛秀進了廟里,騾道士將腦袋往破窗子里戳,眼睛擱窗戶上往里看,他就好奇今天辛秀會怎樣被人拒絕。 辛秀走到申屠郁身邊坐下,挽起鬢邊的頭發,對他一笑。 申屠郁:“……”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徒弟看上去格外友善溫柔,自己卻有點坐立難安。 辛秀將手放在烏鈺的手上,手心的溫度沾染了他的皮膚。按理說這一幕非常曖昧,可她抬頭后只看到烏鈺大佬一雙困惑充滿了疑問的眼睛,他甚至連手都沒動,靜靜看著她,好像在等她解釋這是要做什么。 辛秀:“你現在,有什么感覺?”她壓低聲音。 申屠郁不明所以:“你手心溫熱,說明你今夜不冷?”之前徒弟晚上偶爾會說自己冷,今天的手倒是一點都不涼。 辛秀只沉默了三秒就放棄了交流,一手緩緩拉開自己的衣領,語氣微妙勾人,“我給你……看一樣東西?!?/br> 申屠郁聽徒弟這么說,真就沒有動了,雖然他不知道要看什么,但還是順著徒弟拉衣領的動作看下去。 辛秀正用心表演,營造氛圍,就見烏鈺大佬忽然冷聲道:“這是怎么回事?”語氣嚴肅如同掃黃。 辛秀還以為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要干嘛,現在是準備把她推開大聲說“我不是這樣的男人!”結果他按住了她的肩膀,力氣格外大。 申屠郁的手按住徒弟肩頭的惡鬼“紋身”,那是辛秀之前路過一個靈照仙人廟時,讓那里的一只鬼給紋上的。 雖說當時申屠郁也跟著徒弟,但他不會時時刻刻目光緊盯徒弟,坐在屋頂上難免發呆,更何況那次又是在靈照仙人廟,知道出不了什么事,他就沒有關注廟里的徒弟在做什么,因此不知道她主動要求紋身這樁事。 于是現在就悲劇了。 申屠郁:“你身上怎會有惡鬼的痕跡?你要我看的便是這個?” 申屠郁:“不用怕,這惡鬼修為低微,印記也沒有什么作用,我這就為你消除?!?/br> 辛秀:“什么?等下!” 她阻止的速度沒有師父動手的速度快,申屠郁如此關心徒弟,自然是第一時間伸手一抹,把惡鬼印記給除去了。 他看著徒弟恢復了白皙的肩頭,語氣緩和,還寬慰了她一句:“沒事了?!?/br> 順手給她拉了拉衣領,囑咐她:“以后再遇上這種事,定要早些告訴我,不要不好意思說?!?/br> 辛秀:“………………”此時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淦,我的紋身。 勾引男人不成反被洗掉紋身!這是什么展開?沒有失身卻失去了紋身?! 騾道士在山神廟后面笑的像驢打鳴,又突兀停住,只剩下詭異的咕咕聲。 辛秀惱羞成怒,惡向膽邊生,抬手就去推烏鈺的胸膛,她對自己的力氣很有自信,分分鐘把人推倒,但盲目的自信使人失敗,她沒能推動烏鈺哪怕一絲一毫。就,感覺自己在推一座山。 而被她推了下胸膛的申屠郁自以為自己明白了,站起來往旁邊坐了坐,給她騰了個位置。 辛秀:絕了,這男的,真絕了,我今天非讓他搞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不可! 她起身,手剛勾住自己的腰帶,山神廟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跌跌撞撞走進來一個男人。因為位置原因,她和烏鈺在另一邊的柱子和雕像后面,那個半夜闖進山神廟的男人一時沒發現他們。 但辛秀的動作已經被人打斷了。她額頭青筋一跳,心道,這他娘的搞什么,怎么每次到關鍵時刻就有人闖入搗亂? 這回又是什么? 這回是撞見了自殺現場,那半夜跑到荒山野廟的男人拿出繩子,掛上房梁準備上吊。上吊之前,他還跪在山神像前哭了一場,語不成調地說了說自己的經歷,哽咽嘶啞之聲,令人不忍聽聞。 辛秀:“……” 她面無表情坐下,和旁邊未曾明白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慘劇的申屠郁擺出同款的表情。 凄風冷雨,和著男人痛苦的自述,再加上辛秀此刻心境,竟然分外凄涼。 這男人是附近村民,女兒和爹娘都病死了,如今妻子也得了病躺在床上,可他家中窮苦,無錢買藥,前些時日好不容易找了個替人送貨物的差事,背了好些天的貨物,腰腿都差點被壓垮,雇傭他的人卻說貨物被他弄臟了,不肯給他結工錢,他上門討要求情,想能要到一半也好,對方卻直接把他打出門。 男人走投無路,想到妻子還在家中等他拿錢回去買藥,更加無法回去面對,覺得自己無用,所以半夜來到這山神廟,想在這里吊死。 聽這么個漢子絕望哭著,胡亂求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山神,辛秀從百寶囊里拿出塊金子,隨手一揚丟出去。 那男人正拉著繩子準備上吊,腦袋一疼,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他下意識低頭一看,不敢相信地放開繩子,把那塊砸他腦袋的“石頭”拿起來仔細看。 “是……是金子?!”男人茫然又狂喜地握著那塊金子,環顧這座并不大的山神廟,而后喜極而泣,跪在那對著破爛神像磕了好幾個響頭。 “謝謝神仙!謝謝神仙!” 辛秀:不用謝了,大叔你趕緊走吧謝謝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秀:淦 第41章 “哈哈哈哈哈嗝——” “你笑夠了沒有?”辛秀不滿地扯了扯騾道士的耳朵。 她昨日出師未捷身先死,笑得騾道士口水落滿襟,烏鈺在的時候他還不敢這么笑,等她們離開烏鈺的視線,在周圍尋找食物的時候,騾道士才長笑出聲。 對比幸災樂禍的騾道士,胡三娘弱且遲疑地說:“恩人,您、您如此做,是不是不太妥當,你們畢竟并非夫妻,這樣、這樣豈不是無媒茍合,會被人詬病的?!?/br> 辛秀不知道被她這番話戳到了什么笑點,笑得差點從騾子身上跌下來。半晌她才樂道:“我為什么要管別人怎么說,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輪得到不知哪來的別人給我定對錯嗎?!?/br> “而且,我現在忽然覺得‘茍合’這個詞有點帶感?!毙列阌靡环N“沒錯我就是變態”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胡三娘被她這直白的話震撼了,一時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在心中有些惶恐地想,神仙是不是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