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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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配為人/母,你就根本不配為人! “你給我老老實實的,管好你那張犯賤的嘴,不然,我便豁出去假傳旨意,明日就把你母族的人挨個兒車裂!” 語聲頓了頓,他陰惻惻地一笑,“我為何不能提先帝?我又不是太后,不是想給他戴綠帽子的下賤貨色?!?/br> 太后劇烈地喘息著,“我……明日……要見……孟四夫人?!?/br> . 徐幼微夜半醒來之后,便披衣去了西次間,凝神做書簽。 這件事,因著每日下午的應酬增多、之澄原沖的婚事,便一直不得空,拖拉著,到如今還沒做完。 早間,謹言過來,說了宮里的事,末了道:“四老爺說,這幾日繁忙之至,委實沒空回卿云齋?!?/br> 徐幼微毫不意外,“那么,這幾日,你們好生照料四老爺。記得讓廚房做些清心去火的羹湯?!?/br> 謹言恭敬稱是。 下午,少林寺的慧能大師來到孟府。謹言慎宇忙將人請到暖閣奉茶,派人去告訴四老爺。 先帝在位時,與慧能頗為投緣。只要慧能來帝京,便隔三差五進宮,給皇帝講經,順帶的,與孟觀潮也熟稔了。 慧能這兩年四處云游,夏日來到京城,客居護國寺。護國寺方丈曾派小沙彌來知會孟觀潮,說慧能大師會逗留一年半載,很是盼望與太傅對弈、辯經,太傅何時得空了,知會一聲。 孟觀潮說要看機緣,讓小沙彌帶回去三千兩香火錢。 今日,孟觀潮聞訊后,處理完手邊的事,回到府中,請慧能到書房院。 慧能走進院落,便看到了立在廊間的孟觀潮,只覺得這年輕人仍舊是絕世的風采,心境卻與昔年大相徑庭。 孟觀潮神色淡淡的望著慧能。先帝托孤前后,在廟堂,給他留了三個迂腐又好為人師的三朝元老,在江湖,其實也留了后招,少林便是其中之一。 廟堂高,江湖遠。尋常人總認為,這兩者是不搭邊的。 其實,怎么可能? 少林不論情愿與否,卷入皇室、朝堂爭斗的事從來不少。人家愿意摻和,就領著江湖各大門派一起摻和一腳,事情過后,因是方外中人,任誰也沒法子發落。 可是,讓少林始終置身事外,也容易。 慧能頌一聲法號,舉步至廊間,“貧僧見過太傅?!?/br> 孟觀潮卻是牽唇一笑,道:“大師錯了?!?/br> 慧能問:“那么,貧僧見到的是什么?” “幻象?!?/br> “怎講?” “無需超度?!钡兰倚藿裆?,佛家修來世。兩者,他都不需要。 慧能笑了。 孟觀潮轉身,指一指廊間的棋桌,“大師可有雅興,指點一二?” “自然?!被勰苄Φ?,“來到孟府,只為對弈?!?/br> “再好不過?!?/br> 落座后,慧能故意問道:“讓貧僧兩子?” “不可?!泵嫌^潮凝眸看他一眼,“我已不會忍讓任何人,亦不會讓任何人占先機?!?/br> 又一次,把話說盡了。這是心魔、煞氣重到了什么份兒上?慧能想著。 護國寺與皇室有諸多牽系,因此,有些事,護國寺方丈都能及時獲悉。 昨日宮中定有大事發生,他們甚至不知太后、皇帝是否已落入最被動的局面,為此,他才走這一趟,想開解、規勸一二。 哪成想,太傅根本是礙于情面趕回來,亦根本是沒有應承任何人的閑情。 落下一子之后,孟觀潮問道:“護國寺方丈還好?” “佛門中人,無悲無喜,時日便無好無壞?!?/br> “佛門中人,好便是壞,安便是危?!泵嫌^潮閑閑道,“煩請大師轉告護國寺?!?/br> 慧能微笑,頷首。 孟觀潮不再言語。 慧能就發現,自己對著這樣一個人,幾十年的修行有些不夠用了:靜不下心來,總忍不住斟酌方外之事。 先帝的意思,南北少林都明白,為此,才與太傅常來常往,他更是因先帝的囑托,聽聞一些是非的時候,便來到京城,逗留一年半載。 卻是無用功。 太傅利用漕幫牽制與少林走得近的門派,時不時就弄出一堆事情,需要少林從中調和。 那情形,還不如秀才遇到兵,簡直是書香門第遇到地痞——還是如何也躲不開、攆不走的那種。 太傅的精明之處,就在這兒:置身事外,日子便清凈;想“點化”他,日子便鬧騰。 要知道,漕幫是介于廟堂、江湖之間的幫派,與各處都有利益牽扯,少林可以清高,別的門派卻清高不起來。 如此,還是好生修行,求尋大自在吧。所謂慈悲為懷,也要看遇到的是人是佛還是魔。 慧能的心靜下來,凝神應對棋局。 . 一整日,徐幼微都忙于迎來送往。 諸多門第或是因為之澄在孟府出嫁,或是聽聞到了一些莫須有的風聲,都打著送之澄的名頭前來道賀。 以太夫人的身份,不是誰都有資格見到,那么,很多人便需要她與西院女眷出面應承。 也非難事,只是整日都噙著微笑,讓她覺得嘴角快僵了。 晚間,太夫人早早地讓她回房歇息。 她回到卿云齋,洗漱更衣時,聽李嬤嬤說了孟觀潮今日動向。思忖片刻,目光微閃。 . 李嬤嬤捧著一個黃楊木小匣子走進外書房,行禮后對孟觀潮說:“四夫人給您的,吩咐奴婢等您看過之后示下?!?/br> 孟觀潮正在邊看帳邊核對,一手翻賬,一手執筆,忙里偷閑地看一眼,和聲吩咐:“拿過來?!?/br> 李嬤嬤將小匣子送到他近前,垂首站到一旁。 孟觀潮在紙上寫下一個數字,擱置手邊的事,打開小匣子。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個小小的信封。他從信封中取出一張帶著似有若無的蘭香味道的箋紙。 箋紙上寫著:前日曾翻閱《涅槃經》,心生疑問,經文有幾分是佛說,有幾分是魔說? 孟觀潮有些無奈地一笑。心說這小貓是吃飽了撐的吧?李嬤嬤等著示下,必是指此事了。 他找出一張箋紙,寫下“皆為魔說”,隨后折起,遞給李嬤嬤:“交給夫人?;匕??!?/br> 李嬤嬤稱是而去。 孟觀潮這才斂目細看匣子里的東西,是三枚竹制書簽,三寸長、一寸寬,綴著玄色絲帶,他逐一拿起來賞看。 分別雕刻著鼠、牛、虎,前兩個皆是惟妙惟肖的側影,虎卻是坐姿,沒來由地顯得憨憨的,全無獸中王者的氣勢。 他摩挲著書簽。 定是她的主意,且是她親手做的。 既然是她親手做的,怎么舍得用?他起身,在書房里翻找了一陣,尋到一個沒用過的筆筒,放在案頭,將書簽放入。 要將盛著書簽的匣子收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里面還有一張疊起來的小字條。 展開來看,見上面寫著四個字:皆為魔說。 他不自覺地笑了笑。她還是很了解他的。 過了一陣子,原沖來了。 孟觀潮不由蹙眉,“滾回家準備娶媳婦兒去。不是給了你半個月的假?總在我跟前兒晃什么?” 原沖不理他,自顧自在書案對面落座,“吃飯沒?” 孟觀潮仍是蹙眉,“跟慧能一起吃的齋飯?!?/br> 原沖笑得現出一口白牙。不管好歹,觀潮總算是肯扯閑篇兒了。他又問:“跟他下棋了?誰贏了?” 孟觀潮只是牽了牽唇。 原沖便知道,慧能輸了,“我幫你合賬,你去睡會兒吧?” “你給我合賬?”孟觀潮一邊眉毛挑了挑,“自己產業的賬亂七八糟,又要禍害我?” 原沖哈哈一笑,“不領情拉倒?!?/br> “快滾吧?!泵嫌^潮說,“各地大管事在賬房等著來給我報賬,沒工夫搭理你?!?/br> “成,那我走了?!痹瓫_向外走的時候,替管事抱不平,“大晚上的等著傳喚,給你做事,真是倒霉?!?/br> 孟觀潮權當沒聽到。 . 翌日辰正,孟觀潮趕至獵場。 身著勁裝的皇帝看到他,立時雙眼一亮,歡天喜地地跑向他,“四叔,你怎么來啦?要試試身手?” “沒?!泵嫌^潮語氣溫和,“只是來看看。還好?” “嗯!特別好!”皇帝用力點頭,“今日早間,我和金吾衛一起烤兔rou、烤野山羊rou,吃起來,勝過山珍海味。我尋思著,白日派人去弄些魚來,晚間一起烤魚吃?!?/br> “那多好?!泵嫌^潮斂目打量著他,笑,“瘦了些?!逼鸫a,不是雙下巴頦兒了。 “是吧?”皇帝挺了挺小胸脯,“以前胖,是因為年紀小?!?/br> 孟觀潮失笑,“大抵是?!?/br> 皇帝仰著頭,認真地看著他,“你不開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觀潮說:“沒?!彼麤]出事。他能出什么事? “騙我?!被实弁嶂^,繼續打量他,“誰膈應到你了,你直接發落就是了。五軍大都督不是要成親了嗎?這是喜事,開心些。冊封原五夫人誥命的旨意,我已經備好,交給顧鶴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