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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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犯律法了,知道兩廣總督攥住你的小辮子了,想到孟府了? “想到孟府也沒什么不對,可你怎么能接著犯蠢,做了我最厭惡的事?” “太傅大人!”權家帆俯身,連連磕頭,“卑職只求您饒我不死!” 孟觀潮退開兩步,信手將那一疊公文袋扔在權家帆面前,“別的罪名,我就不說了,是死是活,看你的造化?!?/br> 這時候,有小廝跑過來,脆生生稟道:“權夫人和權小姐來了,求見四夫人?!?/br> 權家帆按著地面的手漸漸用力,恨不得扣進青石方磚。她們來做什么?是嫌還不夠亂不夠倒霉不成? 想到女兒……他深深地吸進一口氣,生出怨怪來。 不是她出了那一記蠢招,局面并不見得沒有斡旋的余地,她卻尋死覓活又百般游說他和妻子,他心緒簡直是慌不擇路,也便想試一試,哪成想…… 孟觀潮吩咐小廝,“帶她們過來?!?/br> 片刻后,權夫人和權靜書急匆匆趕過來,一見到區區三日就瘦了一大圈兒的權家帆,俱是掉下了又悔又恨的淚。 權夫人跪倒在夫君身側,卻是心神紊亂,一句話也無。 權靜書則在驚惶之后穩住心神,跪倒在孟觀潮近前,仰臉看著他,“太傅大人……” 都到這關頭了,這女子卻分明細細地修飾過妝容。孟觀潮睨著她,只覺得反胃,心頭的嫌惡到了眼底。 第45章 權靜書對上孟觀潮的視線, 身形便是劇烈一顫。 他那種眼神, 森冷而嫌惡,就像是看到了特別骯臟的東西。 而他在看著的,是她。 只是因為徐幼微而起? 自然是了。 他孟觀潮娶的不是名動京城的美人, 而是他真心實意喜歡的女子。 明白了。終于明白了。 然而, 為時已晚。 幾息的工夫, 權靜書心念數轉, 出聲哀求:“太傅, 能否容妾身見一見四夫人, 向她當面賠罪?一切過錯,皆因妾身而起?!?/br> 孟觀潮想讓她嘎嘣兒死那兒,可是, 他得尊重幼微, 便點手喚來一名小廝,“去傳話,問夫人是否得空?!?/br> 小廝飛奔而去。 權家三個人跪在孟觀潮近前的時候,李之澄要回住處,經過的時候,不免側目,就見孟觀潮氣勢懾人, 分明帶著殺意。 很難得的,她除了對著幼微、林漪,還能心生愉悅。 孟觀潮發脾氣的時候,也是很有看頭的。 太傅收拾順天府尹的事情, 已經傳遍街頭巷尾。尋常百姓都知道,又要有一名朝廷大員倒臺,不知下一任順天府尹會是誰。 至于事情的根本,她本不知情,眼前這一幕,卻讓她隱約猜到了幾分。 男子、女子…… 孟觀潮瞥見她,走出去一段。 李之澄走過去,剛要行禮,他已抬手,“亂客氣什么?” 她微笑,輕聲道:“這不是怕你在氣頭上,挑剔我禮數不周么?” 孟觀潮牽了牽唇,“怎么會?!?/br> 李之澄主動說起林漪的功課,“《幼學》已經學到了第四卷 ,實在是聰明。我小時候都比不得令嬡?!?/br> 孟觀潮不由想起了女兒悉心照料盆景的事,眉眼間有了飛揚的笑容,“那是,我閨女,能不聰明么?” 李之澄睇著他,笑一笑,“隨后,你要是不干涉的話,我可就看著辦了?!?/br> “你看著辦。只一點,才學不能輸給幼微。對了,林漪對習武有無興趣?” “你閨女,習武做什么???”李之澄橫了他一眼,“誰還敢欺負她不成?” 孟觀潮想想,也是,笑了,“那就不習武,引著她學學騎馬什么的就行?!?/br> “明白?!彼囊馑?,是想女兒有個好身子骨。這男子,看到一個人的時候,只要愿意,或許就能將對方的一生看盡,或是為對方的一生做出安排。 又閑話幾句,李之澄道辭離去。 小廝回來了,稟道:“四夫人說剛好有一點時間,可以見見權小姐?!?/br> 這小貓,吃飽了撐的吧?見那玩意兒干嘛?孟觀潮心里沒好氣,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帶她去見夫人?!?/br> 小廝稱是,引著權靜書去見徐幼微。 孟觀潮緩緩地來回踱步,斟酌著如何處置權家帆。 原沖記掛著孟觀潮的事情,這次便只是命心腹護送李之澄回住處。 孟觀潮倒有些意外,笑了笑,“閑的你,又來看熱鬧?” 原沖笑笑地嗯了一聲,偏一偏頭。 兩男子緩步走向別處,商討著如何處置權家帆,又讓誰補缺。 原沖建議道:“權家帆到了這地位,死是不能夠了,就算罪過再大,也會有一幫人求情。流放三千里吧。流放的滋味,不比死強哪兒去?!?/br> 孟觀潮沉默好一會兒,很不情愿地嗯了一聲。 原沖笑著,繼續道:“吏部的意思是讓竇明城或范從文補缺。苗維跟我說了大半晌,你覺得呢?” “范從文吧?!泵嫌^潮說道,“竇明城年紀不小,資歷足夠,可總不乏意氣用事的時候。三品大員,怎么能是愣頭青的性子?他能在官場活著就燒高香吧?!?/br> 原沖莞爾。 . 卿云齋后園,一個鑲嵌著玻璃窗的小花廳里,徐幼微坐在窗前的圓椅上,透過透明的窗戶,望著被夕陽煙霞光影籠罩的庭院。 這幾日,權靜書相關的事,她與孟觀潮私底下始終不曾談及。這種事,內宅外院各有各應承的路數,多說無益。 權靜書隨著引路的丫鬟,步入小花廳,到了徐幼微近前,徑自跪倒在地,凄然道:“孟四夫人,我是來向您賠罪的?!?/br> 徐幼微收回視線,看著權靜書,“起來吧?!?/br> 權靜書不肯起身,哭得梨花帶雨,“四夫人,是我一時間豬油蒙了心,起了那等上不得臺面的心思。您原諒我,好么?” “言重了?!毙煊孜⒛难劬?,和聲道,“你竟是來賠罪的?我正想成全你呢?!?/br> 權靜書聞言,雙眼立時一亮,閃過希冀的光彩,可在下一刻就看到,徐幼微牽出一個滿含嘲諷的淺笑。她意識到,對方只是在試探亦或捉弄,不由漲紅了臉。心緒起伏間,周身力氣似被一下子抽空,險些跌坐在地。 她哽咽著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眼下家父家母正在外院跪著,不知太傅要如何發落他們。整個家族,都要陷入風雨飄搖。 “四夫人,您待人一向寬和仁厚,這次能否通融一二,饒過權家滿門? “至于我,我是權家的罪人,聽憑發落。 “徐家也曾陷入困境,您在那時急得病倒在床,定是因為不想眼睜睜看著親人自高處跌入深淵,是不是?” 徐幼微撫著錦繡衣衫的袖口,“我嫁入孟府,外人可說的、可猜測的,定然不少。 “但我的姻緣,與你不同吧? “我要嫁的人,不是朋友的夫君或意中人。 “你是先起了妄念,家族才出事的。 “作何感想?不好受了吧?請令堂來給我添堵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心緒?” 權靜書嘴角翕翕,說不出話。 “我之所以見你,是因心存疑惑?!毙煊孜⒏┮曋?,眼神單純,“你看中的,到底是太傅,還是我的夫君?” 權靜書小聲道:“這兩者有何差別?我不懂?!?/br> “我思來想去,覺得你看中的并不是哪個男子,而是我的夫君?!毙煊孜砍鲆粋€自嘲的笑容,眸子則一瞬不瞬地凝住權靜書,不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在你看來,徐家滿門早就應該身陷囹圄,而不是依仗孟府脫險。我不該甚至不配,在孟府享有錦衣玉食?!?/br> 權靜書目光微閃,倉促地低下頭。 “我是怎樣的人?”徐幼微仍在自嘲地笑著,“我一味謀求的,不過是至親安好,沒有你那般非意中人不嫁的志氣;我性情過于單純、死板,圣賢書讀太多,事事都要遵照繁文縟節,特別容易對付?!闶沁@樣想的吧?” 權靜書的手握成拳,指甲掐入手心。太諷刺了,她要在這時,通過徐幼微的言語,再念及母親說過的話,才全然明白自己的心思??墒恰的菢拥哪凶?,又是怎樣的女子才不會傾心的? 徐幼微無聲地嘆了口氣。至此,前世今生存在心頭的疑惑,終于有了答案。 孟觀潮絕不會朝令夕改,定要嚴辦權家帆。而她私心里,則想從長計議,通過權靜書,尋找與太后相關的蛛絲馬跡,以圖防患于未然。 由此,她起身向外走,“侍書,送客?!?/br> 回正屋的路上,她想著,日后不論權靜書落到何處,得安排人長期觀望著。而這又取決于一件事:權靜書還會像前世一樣恨上孟府么? 會的。不恨孟府,也會恨她。 能輕易生出做妾心思的人,那個腦子,尋常人理解不了,卻一定會陷入極端,走上歧路??傊?,不把自己折騰死不算完。 . 權靜書高一腳低一腳地回到外院,心神恍惚地跪倒在雙親身邊。 孟觀潮讓原沖去書房喝茶,大步流星走到三個人面前,“順天府尹?!?/br> 權家帆身形伏在地上,“是,罪臣在?!?/br> “好好兒看看你的女兒?!?/br> 權家帆早已經六神無主,聞言只知道照辦,直起身形,轉頭看著權靜書。 “屬于朋友的人、物,惦記上的時候,便是起了賊心?!泵嫌^潮神色冷峻,“所以之前我說,權府有賊?!?/br> 三個人這才回過味兒來。 “江湖中人常說一句,朋友妻,不可欺。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卻要給常來常往的人的夫君做妾??尚??!泵嫌^潮凝著權家帆,“你就是這樣教導兒女的?你還縱著她們母女做張做喬?我要是有這種兒女,賞二兩砒/霜了事?!?/br> 權家帆垂下頭,無力地磕頭,自動給自己加了一條罪名:“罪臣治家不嚴,德行有失?!?/br> 權夫人隨著夫君磕頭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