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蔣競年謝絕她的好意:“謝謝,我不無聊?!?/br> 沈蘊癟癟嘴。 蔣競年繼續往前走,說:“以后沒事別來我們家找我?!?/br> 沈蘊幾步走到蔣競年面前,面朝蔣競年慢悠悠的倒著走,笑嘻嘻地說:“那你的意思是有事可以找你咯?!?/br> 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假傻,蔣競年無奈道:“有事也別找我?!?/br> 恰好前方有個小坑,在沈蘊踩下去之前,蔣競年眼疾手快地攥住沈蘊的手臂,將她拉到一旁,聽到沈蘊嘀咕道:“我沒去你家找你呀,這里是公交車站?!?/br> 蔣競年不理她了。 兩人并肩朝公交車站走去,沈蘊覺得無趣,忽然彎腰,揉了一團雪,作勢要往蔣競年臉上貼。蔣競年臉一沉,偏了下身體躲過,一把打掉她手上的雪,沉聲說:“無聊?!?/br> 話落,長腿一跨,疾步往公交車站走去。 她本意是開玩笑,沒承想蔣競年真的黑了臉,沈蘊有點不知所措。 小跑過去,到蔣競年身邊,猶豫了幾秒,低聲問道:“生氣了?” 蔣競年不理她。 沈蘊解釋:“其實我是跟你開玩——” 話音未落,公交車到站,不斷往下涌的人群打斷了沈蘊的話。等人走完了,蔣競年上了公交車,沈蘊也忙不迭跟著上車。 公交車上人很少,零零散散幾個人,蔣競年選了個兩人座位,在靠走道的位置上坐下,徑自將耳機插入mp3聽歌。 沈蘊跟著過去,本想跟蔣競年一起坐,可在旁邊站了幾秒,他都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只能隔了個過道坐下。 “真生氣了???” 隔著狹小的過道,沈蘊探過身體,用手拉了下他的外套。 蔣競年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指。 因為剛才抓過雪,那雙白皙的手上泛著紅,是被凍的。 視線從那雙手上移開,蔣競年抬眸看了她一眼。此時此刻,對方正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 她總有一種讓人誤以為自己在欺負人的本事。 蔣競年又好氣又好笑,忽然想起一事。于是拉開書包拉鏈,翻了一會兒,從書包里翻出一雙麋鹿圖案的保暖手套,遞過去。 沈蘊愣了下。 蔣競年提醒她:“到時候手上生凍瘡了別怪我?!?/br> 沈蘊看了眼凍得通紅的手指,接過的瞬間臉上再次露出笑容:“謝謝?!?/br> 等她喜滋滋的戴上,才發覺這雙手套特別眼熟。她“啊”了聲,引得車里的乘客紛紛望過來。 蔣競年沒好氣道:“又干嘛?!?/br> 沈蘊舉起雙手,朝她眨眨眼睛,一臉無辜地問:“這雙手套是我送你的吧?” 蔣競年的語氣有點不太自然:“不知道,忘了?!?/br> “嘻嘻?!鄙蛱N樂壞了:“那天我問你,你說扔了,我還難過了好半天,明明就藏在書包里嘛?!?/br> 蔣競年說:“本來是打算扔的,大概是忘了?!?/br> 沈蘊才不相信他,樂呵呵地嘀咕:“口是心非?!?/br> 蔣競年瞄了眼笑成一朵花的沈蘊,淡淡笑了下。 有時候他是真的羨慕沈蘊的沒心沒肺,快樂于她而言總是那么簡單。 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能讓她開心上大半天,這是蔣競年從未有過的感受。 默默收回目光,蔣競年望向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 腦海里閃過兩個街坊的話,嘴角的那抹笑容漸漸淡了下去,他忽然說:“以后別來我們家附近找我?!?/br> 沈蘊正沉浸在蔣競年留著自己禮物的喜悅中,下意識反問道:“為什么?” “不為什么?!笔Y競年的聲音里沒有什么溫度:“總之你別來?!?/br> 沈蘊抿抿嘴角,不情不愿地應下。 “哦,知道了?!?/br> 那年春節,沈蘊隨家人一起去國外旅游,回來給蔣競年帶了很多東西。 榴蓮干、椰子糖、海苔等等……還有各種精致的小玩意兒,蔣競年懷疑如果不是國家不允許,沈蘊興許會把當地的各種水果都帶回來給他。 這些零食蔣競年沒怎么吃,全部分給同桌方曉天。方曉天誠惶誠恐,不敢接,蔣競年笑了下:“如果沈蘊再來找你,跟我說?!?/br> 方曉天應下,轉眼捕捉到他話里的意思:“再?你知道沈蘊找過我?” 蔣競年笑笑,沒回答,戴上耳機看書。 除了零食,其他一些紀念品被蔣競年收了起來,藏在一個大鐵盒子里。 里面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都是沈蘊送他的。 雖然每次沈蘊問他那些禮物在不在時,他總會說扔了,但其實,都被他好好的收藏著,哪怕是搬家都帶在身邊。 后來分開數年,收拾東西的時候,翻出這個鐵盒子,蔣競年沉默了好一會兒,打開,看著那些無厘頭的東西,慢慢回憶沈蘊為什么要送自己這些東西,以及送這些東西時的場景。 想著想著他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在那段不堪的回憶里,至少有那么一抹笑容,是甜的。 跟鐵盒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大摞厚厚的書信,也是沈蘊送的,自從那次百日誓師大會后。 那是高三下半學期,距離高考還剩一百天的時候,按照慣例,一中舉行了一場高考誓師大會。 蔣競年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散場后,沈蘊不知道抽什么風,捧了一大束鮮花送他。 彼時cao場上還有一大半的學生,正在退場,看到沈蘊高調的捧著鮮花,打量的目光紛紛投向她。 托沈蘊的福,蔣競年再一次成為學校的焦點,也再一次被叫到政教主任的辦公室喝茶談話。 那一次,蔣競年是真的生氣了。 私底下無論沈蘊怎么追他鬧他,蔣競年也只是默默的無語一下,最多是不搭理她,但是像這樣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讓自己下不來臺,實屬過分。 沈蘊終于意識到自己做的太過火,試圖跟他解釋道歉,但是沒有尋到機會。 因為蔣競年根本沒有給她逮著自己的機會。 也是從那一刻起,蔣競年漸漸明白為什么沈蘊總可以對自己糾纏不休,除了沈蘊的臉皮確實厚實得非常人能比,更大的原因是自己一直給她留有追自己的余地。 就這么僵持了一個多禮拜,逮不到自己的沈蘊開始漫漫送信之路。 一禮拜五封信,風雨無阻。 內容無非是她錯了之類的,換著法的跟他道歉。 沒過一個月,蔣競年就心軟了,但是寫信的這個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這件事情過去后的某一天,蔣競年無意間問過沈蘊:“明明可以發短信,你為什么要寫信?” 沈蘊跟他說:“因為寫信更有誠意呀,而且短信一刪就沒了,信紙可以永遠保存下來,以后想起來再去看看,不是挺有意思的嗎?!?/br> 當時蔣競年嗤之以鼻:“你還想我保存下來?想多了,我看完就扔了?!?/br> 沈蘊依然抓不住他話里的重點,笑得特別開心:“你真看了呀,我還以為你沒看就扔了呢?!?/br> 蔣競年徹底服了,他覺得自己跟沈蘊之間存在著溝通障礙癥。 后來,沈蘊跟蔣競年回b市的公寓,打掃的時候,從某個犄角旮旯翻出這些年代感十足的書信,以及那些保存良好的小物件,驚喜若狂。 憶起那些往事,沈蘊圈著蔣競年的脖子,掛在他身上,取笑他:“不是說全扔了嗎?這些是什么?嗯?” 小心翼翼保存了那么久的小心思,在那一刻全部被翻出來,曬到太陽底下。 蔣競年別別扭扭的解釋:“都是花錢買的,扔了多浪費?!?/br> 沈蘊仰頭,輕輕咬了一下他的下巴,失笑:“那信紙呢,這個扔了不算浪費吧?” 蔣競年學她的不著邊際:“想著哪一天要是遇到你,全部扔你臉上,誰叫你一聲不吭就轉學,得讓你年少的渣行為付出代價?!?/br> 沈蘊吐槽他:“小心眼。那如果我們再見那會兒,我成婚了,你怎么辦?” 蔣競年說:“如果你結婚了,我就寄給你老公看,攪的你家無寧日?!?/br> 沈蘊笑得前仰后翻,質問他:“你也太腹黑了吧?!?/br> 攬著她的腰往懷里帶,蔣競年揚唇笑道:“腹黑不犯法?!?/br> 那個午后,兩人坐在光潔的地板上,任由暖暖的陽光落到身上。他們拆了一封又一封的書信,看到最后,沈蘊奪過書信,不愿意再看。 內容狗血,措詞中二,簡直就是黑歷史! 蔣競年倒是起了勁兒,想逗她,故意去搶。 鬧了一陣,最終在沈蘊的美人計下,蔣競年繳械投降。 少年和少女的愛慕,通過幾封書信,跨過漫漫時間長河,說給對方聽。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在十七八歲的時候,無論是蔣競年或是沈蘊,從未將這份感情想得如此深遠。 所謂的初戀,也僅僅局限于我喜歡她/他,想和她/他在一起,那些一生一世的承諾,過于遙遠,也過于縹緲。 而對彼時的蔣競年來說,連那份喜歡都是深埋心底,隱隱約約的。 至于蔣競年什么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沈蘊,他也說不大清。大概沈蘊就像是一種慢性的病毒,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滲入他的身體。 然而等他發現這件事時,沈蘊已經離開了,再也找不到了。 剛開始,蔣競年并沒有太在意沈蘊沒來找自己這件事。 那天沈蘊被他推了一把,紅著眼睛跑出圖書館,他的心里五味雜陳。他也試圖向她解釋,可是手指在手機按鍵上懸了好半晌,最終還是沒將那條編輯好的短信發出去。 說什么呢。 說,自己可能得了乙肝? 說,你別介意,我不是故意推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