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她不如衛珩來的徹底,只要路上的州城不抵抗,便也不發戰,因而不用半月,便到了黎州。 到這時,太子還不明白是為什么,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了。 他將奏章狠狠摔下,額間青筋暴露,每個字都是從牙間蹦出來的:“好!好!衛珩,寧王,這群狼狽為jian的反賊!真是好的很!” 可即便他氣的跳腳,喉間涌上一股腥甜,生生昏了過去,越來越急的戰報和越來越亂人心惶惶的京城,都在告訴他, 一切已成定局。 有的人,注定就是敗者。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70章 天和元年。 也就是宣末年。 這一年,天下發生了太多的事兒。 先是西北大將軍衛珩擁兵自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占了大片城池,逼得朝廷一退再退,甚至無奈遷都南下。 而后是宣帝的駕崩。 老宣帝纏綿龍榻多時,終究還是在這多事之秋咽了氣,來不及寫圣旨,只留下一份口諭,著太子即位。 雖說宮內隱隱也有謠言傳出,說是老皇帝臨終前,只有太子陪伴左右,一眾太監宮女,甚至連臣下親信都被下令不得入內。 是以老皇帝駕崩前究竟說了什么,除了太子,沒有人知道。 那這皇位傳給誰,還不就是太子一張嘴的事兒。 這種宮廷秘事,對于尋常百姓來說實在太有吸引力,哪怕是在亂世,也能被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讓人津津樂道。 但謠言傳得多了,漸漸也有明事理的聽眾覺著不對勁。 大宣就那么幾位皇子,這么些年,這些龍子龍孫的事兒是一件比一件難聽。 滿大宣的,除了太子還有哪位皇子能擔當重任? 除非老宣帝是被豬油蒙了心了,否則絕不會將皇位傳到其他子嗣身上去。 更何況,如今大宣這般狼藉情況,那位子,也未必是個好位子。 能不能保住命還難說呢。 這話說的有沒有理? ——十分有理。 畢竟全天下,知道衛珩身世的幾個人,除了老宣帝,沒人想公開這個秘密,恨不得越瞞越嚴實才好。 尤其是衛珩自己。 所以自然而然的,太子就這么成了老宣帝“最有本事最出息”的兒子。 至于宮內除去老宣帝和太子,唯一還知曉幾分真相的惠妃,如今也是元氣大傷。 她膝下一共三個子嗣,一位公主早早便被送出去和親了。 剩下的兩個兒子,一個才**歲,懵懵懂懂,性子最畏縮。而頗受先帝寵愛的五皇子,在先帝還活著時,曾被太子使計前往西北遣送糧草,結果蠢笨地想著要立勢,扣著大半糧草不發,被衛珩身邊的副帥直接斷去一臂,弄瞎一只眼。 自此斗志全消,成日里就在府里酒池rou林,和九皇子成了最好的難兄難弟。 兩個有資格繼承大統的皇子都是這副模樣,那些原本跟隨著惠妃的臣子,也漸漸動搖了心思。 這倒也沒什么,只是這樣危急的時刻,朝廷還陷于內斗,實在讓許多明白的朝臣搖頭嘆息。 如今是怎樣危急的時刻呢? 衛珩從西北南下,勢如破竹,打的朝廷大軍是節節敗退,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逼得大宣遷都南下,原先的京城,早就是衛珩的囊中之物了。 可南下又能南到哪兒去? 南疆,有了燕瑛華的援軍,酆王被死死壓在黎州之外,絲毫不能前進一分。 而燕王世子則旗幟鮮明地倒戈成了衛珩的盟友,從瓊州北上,行軍的速度雖然沒有衛珩快,卻也穩扎穩打,攻勢強硬。 一個西北,一個黎州,一個瓊州。 西南北三路圍抄,一忽兒就占據了大半中原疆土,除非玉帝下凡,天兵天將相助,否則宣朝敗勢已定,如今不過是在負隅抵抗罷了。 說實話,從衛珩科考成名那時起,人人都知曉他厲害,稱贊他有本事。 一日比一日有本事。 但他們從未想過,衛珩竟然如此有本事。 直到一切勢力浮出水面,露出水下驚人的脈絡,才嚇得他們啞口無言。 衛珩有本事就有本事在,他從好幾年前就開始籌謀埋線,埋的□□無縫,滴水不漏。 不僅兵肥馬壯,還在舉兵造事后,周全地護著了所有該護住的人。 他的親族,他岳家,他兄弟,以至于敵人連威脅都沒法子威脅,卻反而留了許多把柄在他手上。 而他攻占了城池地界之后,從來不冒進,總是先穩定了局勢才乘勝追擊,也就導致,明明他才是反臣,才是叛軍,他麾下的百姓,反倒比朝廷麾下的更安居樂業。 朝廷還未開始反抗,就已經失去了民心,既要抵抗南北的叛軍,又要鎮壓底下的百姓,實在是.......憋屈至極! 而到了天和元年年末之時,衛珩已經攻占了淮州。 陳昌達便是淮州一家藥鋪的掌柜。 不過他不是大夫,也不看病,只給藥鋪算算賬,偶爾上山采藥,守著祖上傳下來的產業,在亂世之中,勉強也能填飽肚子。 不過自從半月前衛珩大將軍攻占淮州之后,這亂世反倒沒有從前亂了。 許多貪官污吏和富商都遭了殃,流民也得到懲治,以往除非有事兒,百姓都不愛出門的。但如今,街面上也有了幾分喧鬧的人氣。 有人道,若不是衛大將軍為了穩定局勢,不讓百姓遭罪的話,憑他的本事,宣帝早就被攻打滅亡了。 所以,要陳昌達說,那宣帝也不必喊什么“亂臣賊子,江山正統”的口號。 百姓哪管誰是正統誰是亂臣,他們只管誰能讓他們吃飽穿暖呢。 ...... 因是年末,整理賬簿變成了件極麻煩繁瑣的差事,陳昌達就干脆歇在了藥鋪里。 這日夜里,三更天的模樣,他剛算完一本賬簿,燙了腳,出門倒洗腳水的時候,忽然就迎面撞上了一個黑影。 那黑影行動飄忽,還帶著幽怨的哭聲,駭的陳昌達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誰、誰!少裝神弄鬼,爺爺可不怕這些!有本事就顯出原形來!” “我不是什么鬼神?!?/br> 那黑影的聲音雖還帶著哭腔,卻清凌凌的,高傲又生硬,“我是來淮州尋親的,不慎受了傷,見你這是間藥鋪,這才上門來?!?/br> 什、什么個玩意兒? 這幾條街,醫館藥鋪這么多,怎么偏偏就撞上了他這間? 不會是來碰瓷敲詐的吧? 陳昌達借著月光,定睛一看,發現這鬼影竟是個貌美的姑娘,身上衣衫樸素,扮相像是奔喪的。 這......不會是仙人跳吧? “我確實是衛大將軍的妻姐......怎么?你是覺得我在胡謅騙你不成?你怎么不想想,我若真是要騙人,難道還會用這樣荒唐的理由?” 昏黃的煤油燈下,女子蹙著眉,語氣極其冷冽。 不像是來求人幫忙的,倒像是別人欠了她似的。 身邊幫她換藥的,是陳昌達的內妻,性子內斂,柔柔弱弱,不論聽到了什么,都一聲不吭的。 匆匆被陳昌達喚來,也只不過是為了避嫌罷了。 而陳昌達一介平民,沒見過多少世面,這氣勢一下就唬住了他,猶猶豫豫道:“這......” “你若不信,喏,這是我的信物,你帶著去將軍府上一問便知?!?/br> 陳昌達望著女子手上的玉佩。 色澤通透,雕琢精致,瞧不見一絲裂紋。 他家祖傳的那枚玉佩,也比不上她手上這一枚。 “既然您是衛夫人的姊妹,為何不親自上門去認親,反倒......反倒要我......” 女子垂下眼眸,將玉佩放置在桌面上:“這事兒說來話長,總之我絕不騙你,倘若衛府不認,這玉佩便贈予你,也足夠抵你的藥錢了?!?/br> 藥房后堂寂靜了好片刻。 陳昌達撿起桌子上的玉佩,掂了掂,咬牙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頭。 . 陳昌達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一亮,他就馬不停蹄地出了門,找上了將軍府。 晚冬的清晨還有霧氣,將軍府門前的門房已經不是小廝太爺,全都是些腰桿挺直的將士。 不言不語,勢氣逼人,嚇得過路擔著膽子的菜販都退的遠遠的,不敢靠近。 唯獨陳昌達硬著頭皮上前了。 “太爺,小的......小的有要緊事要尋府上尊夫人,勞煩太爺通報一聲?!?/br> 最外頭的將士瞥了他一眼,皺起眉:“你有何事?” 陳昌達原本還想掰扯掰扯的,一路上想到一肚子對付的話。 但一對上這滿是血腥氣的眼神,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只能顫顫巍巍地拿出手里的玉佩:“勞煩太爺將這信物與衛夫人一瞧......一瞧便知?!?/br> 那將士又瞥了他一眼,神情冷冷的,就在陳昌達以為他要像其他富貴人家的門房一樣將自己呵斥走時,他卻直接地就拿過了玉佩,丟下一句“等著”,便轉身步入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