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是戚夏云沒錯。 ...... 宜臻寧愿和父親僵持,也非要回京城來,真的是有緣由的。 并不單單是要結這門親事而已。 黎州那樣好,她如今才二八的年華,再多等幾年不是等不起,正如父親所說的,何必要放下女兒家的矜貴去隨嫁。 許多出閣的媳婦子,想多享受幾年閨閣時光還不得法子呢。 偏偏她。 上趕著非要出嫁。 只是父親永遠不知道,她入京,并非為了出嫁,也不單單因為衛珩,而是為了自己的命。 為了父親母親,為了整個祝家的命。 那夜里,就在亭鈺匆匆趕來要止血散的前半刻,宜臻拆開了京城來的一封信。 是她堂妹戚夏云寫給她的。 戚夏云并未與祝老太太一起前來黎州,她在京城另有一個姑丈,是如今的京兆少尹,她便是借住在他們家的。 收到戚夏云的信,并不算太稀奇,畢竟這兩年,他們從未斷了聯系過,隔個三兩月的,對方總會寄封信來問候。 但信里的內容,卻讓宜臻毛骨悚然。 她寫道,臻jiejie,你可還好?衛公子是不是出了變故就要回京了? 她又寫道,倘若衛公子真要回京,你定要跟著也回來才好。 否則的話,二伯和二嬸嬸,都會有性命之虞。 臻jiejie你也要遭大難。 甄jiejie,人命關天,你得信我。 作者有話要說:修了。 第60章 宜臻信戚夏云嗎? 她半信半疑,甚至更多的是不信。 對方含糊其辭,敘事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讓人猜不出其中絲毫前因后果。 譬如她是如何知道衛珩受了傷的, 譬如她又是如何知道衛珩要啟程回京的。 譬如她憑什么敢斷定自己留在黎州就一定會遭大劫大難。 一句一句,墨深透紙,如此言之鑿鑿,不慌不忙。 卻讓人讀了心驚rou跳。 宜臻最先收到信時,還只當這位表meimei是不是瘋魔了。 平白無故的,說什么衛珩受傷又回京,衛珩不是就在黎州呆的好好的,今日午前還和亭鈺去馬場跑了幾圈馬,什么叫“出了變故”? 她就在黎州,怎么不知道衛珩出了什么變故? 更何況算起京城到黎州的路程,戚夏云這封信,想必大半月前就已從驛站發出了。 那個時候...... 當亭鈺慌慌張張闖進院內說衛珩大哥受了重傷需要止血散的時候,宜臻下意識一怔,幾乎就要把手里的信紙給撕碎。 ——那個時候,戚夏云如何能知道衛珩會在許久后的今日,在黎州遭受太子和惠妃的聯手突襲,會受重傷,會急著回京? 是早大半個月前,太子和惠妃就已經謀劃好了這次襲擊,而她恰好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這消息。 還是她根本就是參與其中的謀劃者,寫這封信只不過是為了詐自己而已? 宜臻不知道。 她也無從去判斷。 她甚至都不知曉,自己該不該把這封信拿給衛珩瞧一瞧。 因為戚夏云與她說,她能把此事告知與她,是冒著極大的險的,盼著她千萬不要透露給旁人,尤其是衛珩。 否則的話,她必定落不得一個好下場。 倘若是問戚夏云和衛珩,她更信哪一個,宜臻一定會答是衛珩。 但這樣的事兒,這樣言辭懇切的請求,萬一小姑娘說的都是真話,她就這么狼心狗肺地把對方的善意都抖落了出去,真給戚夏云帶去許多劫難,她還算是個什么人? 宜臻最知曉衛珩不過了。 他是決不能容忍一點隱患和不安穩的事物出現在自己身旁的,但凡有一星半點兒值得懷疑的人或事,他都要調查個清清楚楚,把危險扼殺在最開頭。 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人。 衛珩如今便是這樣的。 宜臻不清楚他是從什么時候起忽然養成了這樣狠厲的性子,但如今的她與衛珩來往,卻再也不敢如同幼時那般隨意了,甚至連寫信都變得拘謹起來。 有時候,衛珩與亭鈺在說話,她遠遠瞧著,瞧著他冷淡的面容,微抿著唇,竟然還有些不安與畏懼。 她總覺得,年少時那個沉默寡言,卻細心體貼的大哥哥已經不見了。 如今的衛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冷硬的血氣,讓人不敢靠近。 這樣的衛珩,她再也不敢把所有的心事和隱秘都傾訴與他。 更何況戚夏云寫的信,還那般惹人懷疑。 要是衛珩一時查不清楚,直接派人把戚夏云給砍了,那她還算是個什么人? 那夜在衛宅,宜臻沉默地思索了一整夜,最終還是決定,不論如何,她都要回京城去瞧瞧。 倘若戚夏云說的是真的,那么她須得自救,更要去京城問明白所有前因后果。 倘若戚夏云是別有居心故意引她回京......事實上宜臻一直覺著,對方想引她回京,絕不會用這樣直白且拙劣的方法。 但倘若戚夏云是真的別有居心故意引她回京,是惠妃或是太子在背后做手腳,想要拿她做人質來牽制衛珩,又或是想讓她在衛珩身邊做細作,又或是旁的什么。 那大不了她自盡就是了,絕不拖累衛珩和祝家一絲一毫。 反正如話本里說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 “你特地來信,千叮萬囑地把我喚回京城來,究竟所為何事?” 與衛珩道別之后,宜臻上了戚夏云備好的馬車,前往戚夏云的姑丈家。 她們走的是一條新道,路面還未鋪好石磚,車輪滾過有些不穩,宜臻倚著車壁,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與兩年前相比,這個小堂妹如今已全然長開了,面容身形纖瘦了許多,穿著一身藕色的留仙裙,安安靜靜地端坐在對面,望向她的眼眸里頭還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不安和困惑。 宜臻不知這困惑從何而來。 明明讓她回京城的,就是戚夏云自己。 怎的她真的入京了,這姑娘又是這么個模樣神情。 “臻jiejie?!?/br> 少女終于開口,嗓音細細的,因不自主地垂下頭去,還顯得有些瑟縮,“衛......衛公子他沒受傷嗎?” 倘若兩年前戚夏云還能在表姐面前強裝鎮定地談起衛珩,那么如今,她就是連念衛珩的名字,都不敢直接大喇喇地念出口了。 如今的衛珩,和上輩子的新帝越發相像,眉目冷肅,渾身上下充滿冷硬的血氣,目光一掃,都讓人覺得膽寒。 戚夏云又忍不住想起上輩子聽見的那些傳聞。 憶起了那位被北疆韃子稱為修羅閻王的衛將軍。 “你是如何知道衛珩受了傷?” 宜臻見她久久不答,蹙了蹙眉,又問道,“是他們剛開始籌謀的時候,你就知曉了這件事兒?” 戚夏云微微一怔:“他們?” “......你知道衛珩受了傷,卻不知曉是誰傷的衛珩?” 宜臻沉默片刻,“那你是從何處知曉這件事兒的?” “沒有何處,是......是我自己夢到的?!?/br> “戚meimei,這件事兒與我來說有些要緊,否則我何必這樣趕著回京城來,還望你不要與我頑笑?!?/br> “表姐,我沒有與你頑笑?!?/br> 少女唯唯諾諾,“真的、真的是我夢到的?!?/br> ...... 馬車內一瞬間寂靜了下去。 宜臻瞧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戚夏云怕她生了氣,雖然心里膽怯的要命,還是硬著頭皮往下繼續說:“我、我自己也不知曉是如何一回事,只是打從我過了十三歲生辰起,我便時常會夢魘,夢到的......夢到的竟然都是往后的事兒?!?/br> “有時是今日夢到明日,又是卻又是夢到來年,甚至十好幾年,我本以為只是自己胡亂想的,可好多回已經發生了的,竟然都與夢中一模一樣,我這才,認真放了心在這上頭?!?/br> “一月半前,我夢見衛公子在黎州受了重傷,而皇城內太子又挾持了圣上身邊的內廷護衛,衛公子收到信,只能將和臻表姐你的婚期延后,快馬加鞭趕回了京城?!?/br> 說到這,少女微微抬了眸,小心翼翼地瞧了宜臻一眼。 宜臻面上依舊是淡淡的,什么神情也未有,語氣柔和:“之后呢?” “衛公子回京后,入宮面圣,惹的圣上大怒,第二日就被圣上遣往北疆,接替周欒將軍的統領一職,抗擊西突厥?!?/br> “那么我呢?你為何說我留在黎州,會招致劫難?” 戚夏云沉默了片刻:“臻jiejie留在黎州,被酆王瞧上了,非要討了你回府去做妾室,臻jiejie你自然不肯,酆王心生怨忿,暗中在二伯的馬車上做了手腳,二伯上衙時,一個不慎,墜馬而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