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戚夏云想的很好,也付諸了行動。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未來皇后早在年少時,便已經如此難接近討好了。 且不論后頭的計劃能不能成,她連第一步都未能邁出去。 秋日天微寒,戚夏云走在梅林小路間,蹙著眉思索自己應該怎樣才能讓這個表jiejie相信自己的誠意。 送東西? 不成,方才去祝壽時又不是沒瞧見,臻jiejie滿屋子的好東西,什么沒有,有衛珩那樣一個未婚夫,她送什么想必對方都是瞧不上眼的。 陪說話? 也不成,皇后的性子,喜靜不喜鬧,她要是日日去叨擾,不僅討好不了,反而還會惹得對方生煩。 那還有什么法子...... 忽然,戚夏云停住了腳步。 前方不遠處,梅林枝節最茂密的后頭,隱隱傳來一對男女的說話聲。 女聲十分熟悉,不論是說話的語調,還是泠泠的嗓音,一聽就知道是二表姐祝亭霜。 可那男聲......微沉,清冷,十分陌生,又好像十分熟悉。 “我早料到我那五meimei不會說實話的?!弊Mにp嗤一聲,“與其在她身上費那閑功夫,倒不如我自己去查了?!?/br> “用不用我幫你?”那男聲道,“如今祝府正處于風口浪尖,多少人瞧著,不能因為她一個沒腦子的蠢貨,就毀了祝老爺子辛苦打下的這么一大份基業?!?/br> “誰說不是呢?!?/br> “你人在府里,又與她是姊妹,這種事兒并不好摻和,還是我來查吧。我倒要看看,你這堂妹是找了什么靠山什么背景,竟敢這般肆意妄為,不顧尊卑?!?/br> 祝宜臻的靠山和背景? 不就是衛珩嗎。 交談聲到此已經停住了。 戚夏云屏住呼吸,往一旁側了側身。 梅林里漸漸走出兩個人影。 女子是祝亭霜沒錯,至于那個男聲......廢帝?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時間是每天12點。 少的兩章之后會補回來的。 第37章 前世,衛珩造反之時,宣朝皇室就已經亂了。 先是太子逼宮,弒父自立,而后登基不過五六月,就被惠太妃和國師逼退位,成了廢帝,被囚禁在靈園里,生死不知。 而那一支差點使祝宜臻喪命的心口箭,就是廢帝親手射出的。 那一箭,逼得衛珩提前舉兵自立,屠殺大宣幾萬精銳,使廢帝手下勢力損傷十之七八,而后被惠太妃和國師趕下皇位。 也是那一箭,讓臻jiejie元氣大傷,失了一個孩子,終生離不得醫藥。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過多撐了幾年,便撒手人寰。 那支偷襲箭,是幾年后在漠北才射出的,表jiejie早已嫁給了衛珩,腹中也有了一個男嬰。 應該不是當前的事兒才對。 但戚夏云總覺得,既然二表姐和廢帝已經盯上了臻jiejie,就不可能什么動作都不做,輕易放過。 她依稀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她外祖母家好像確實是發生了什么的。 但是究竟發生了什么呢? ...... 戚夏云掩身在拐角處的枝杈后,望著前方走遠的兩個身影,微蹙著眉,腦子里仿佛閃過什么影影綽綽的線索,卻又始終抓不住。 罷了,既然她記不清,想必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大不了這段時日她多看著些二表姐,等真要發生什么時再見機行事吧。 只是,她究竟該用什么樣的借口去接近宜臻表姐呢? 要是太過熱情奉承,對方又不是傻子,心里定會起疑的。 可要是慢慢來,循序漸進,以宜臻表姐的性子,怕是要費上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被接納認同呢。 秋風卷起滿樹林的颯颯聲,在脖頸肌膚處拂起一陣瑟縮。 戚夏云又回身瞧了一眼梅林旁的寄春居,看到有丫鬟財大氣粗地背著一大筐銀骨炭進入院內,徹底陷入了要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地出手相幫的愁緒之中。 她這樣詭異荒唐的經歷,說與誰聽,想來都是不會相信的罷。 ...... ——其實也不一定。 她若真能找著途徑和衛珩坦白鋪陳,衛珩十有**是會認真對待她的話的。 只可惜,上輩子衛珩在她心里頭留下的印象太過威嚴和兇殘,就算借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直接去尋未來的天子。 對她來說,還是先搞定皇后比較穩妥。 對于衛珩來說,他不是沒想過,這世上還會有和他遭遇相同的人,但也只是想過便罷了,并沒有生起要尋“同鄉”的興趣。 畢竟人心難測,就算真的能尋到,也不知是福是禍,何必呢。 此時此刻,他正在江南籌謀科考一事。 為何之前他急著回越州,也是為了參加今年的秋闈。如今鄉試放榜,他名列桂榜之上,名次算不得太高,但也考中了舉人。 十六歲中舉,也算是少年舉人,更何況還是在江南這樣的科舉盛地。 整個衛家都是一片喜氣洋洋,衛老太太還在府里擺了場小宴,逢人就夸她這一次便中舉的大孫子。 “若不是因為母孝,他三年前就要去考鄉試了,好歹拖到如今,總算是中了舉。我總說我那兒媳婦沒福,拼命生下這樣好的一個小子,卻早早撒手去了,享不到兒孫福。不過她如今在天上,看到珩兒這般出息,也能安心了?!?/br> 衛珩微挑眉,沉默不語。 讀書對他來說,其實再簡單不過的事兒了。 上輩子他是高考狀元,雙修兩個專業依然保持著全系績點第一,這輩子不過考個舉人,壓根算不上什么需要頭懸梁錐刺股的艱苦作業。 理科天才衛小爺在詩賦上或許弱些,卻也并不會像祝亭鈺那般偏科,策論更不用講,完全是他的強項。 自小到大,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一世,他就沒讓人cao心過學業上的事兒。 在這樣風雨飄搖的大宣,做官不一定好,甚至還會多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幼時衛珩讀書,只是為了讓外祖父和母親放心,不至于太干涉自己。 但自從知曉母親去世的真相后,他就知道,這科舉,自己一定要考。 宣朝如今的皇帝周鄴,正值壯年,倘若一直到壽終正寢,還能活好久。 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宣盤踞中原好幾代,茍延殘喘的,未必不能再拖上幾十年。 可衛珩并不想讓他活這么久。 甚至連死,都不想讓他死的太痛快。 既然這朝代遲早要亡,倒不如讓他來做催化劑和最后的劊子手。 . 這一日,衛珩接了越州知州陳年的帖子,在會風館飲酒商談造紙一事。 等他到了會風館,才發現他參加鄉試時的主考官也在。 主考官姓羊名德庸,字景行,當年科考之時,乃是榜眼,如今在諫院任諫議大夫,生的濃眉大眼,儀表堂堂,一眼瞧去不過三十來歲的模樣,很是年輕。 也極沒有架子。 衛珩走上前尊稱老師時,他是親自下了座來扶的。 “原來你就是衛珩,果真如陳兄所說,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猶如嵇康再世?!?/br> 羊德庸此人,平生最向往率直任誕的魏晉之風,極追捧嵇康。 能用嵇康再世來評價衛珩,已經是極重極重的稱贊了。 看來除卻衛珩確實有一副惑人的皮相外,陳年在他面前也說了不少好話。 此時,陳年作為中間人,忙將人請進來,笑道:“我知道你現在定然不解,也是事出突然,我來不及與你說清。是這樣,景行在我這兒瞧見了你那新紙,喜愛的很,又聽聞造紙的就是今年的舉子,非要見你一面才罷休,我想著今日正好有約,便把他也帶來了,你可千萬莫怪我唐突?!?/br> 衛珩點點頭:“不會?!?/br> 陳年與衛珩交情很深,比之他父親更盛。 卻并不是因為官場上的事情,而是出于私下里的生意往來。 越州雖處于江南繁榮地,如今這世道,官卻并不好做。鄉紳結黨,流民四散,知州瞧著雖是最大的地方官,也不敢如何得罪底下的小官和鄉紳地主。 陳年被調任至越州時,任的是通判,既不愿與那些剝削百姓,行賄如常的官員同流合污,也不愿做個一事無成,得過且過的聾瞎子。 正巧在這時,他遇上了衛珩。 他知曉衛珩的小舅在大宣與南洋間往來,最初只想著也摻一份海外生意,但漸漸的,隨著衛珩那頭越來越多的賺錢主意冒出來,一個燒瓷方子就能日進斗金,他如何能不動心。 這些年,也正是因為有了陳年的庇護,衛珩才能展開了手腳去鋪路。 盡管平白就分出去了不少成利,他還是覺得十分值得。 畢竟官場上的人脈,一個連著一個,以陳年為基石,黎州的紀高誼是一個枝節,這會兒子的羊德庸也會是一個枝節。 當年的新瓷和藥業,需要用到陳年,后來的白糖和棉花,陳年一個人吃不起,又找了昔日同窗紀高誼。 而如今的造紙和制鹽法,便是連紀家都不敢擔,偏偏又想來分一杯羹,兜兜轉轉之下,就拉了羊德庸進來。 諫議大夫,在往年至少也是任直隸州的主考官,偏偏今年來了越州,又和陳年、紀高誼都是舊相識,秋闈之前,陳年就與他談過這位主考官的喜好與文風,還拿來不少舊稿與他做參考。 而鄉試放榜之后,衛珩未去鹿鳴宴,羊德庸身為主考官,竟不避嫌,與他約在這會風館設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