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厲霄道:“王妃生性溫和,怎么可能行此兇惡之事?更何況,他前幾日去粥棚突發惡疾,此刻還在府里修養,宋國公不光未曾府上探望,竟然還造謠污蔑?您兒子眾多,難免偏心,可偏成這樣,倒是實在少見?!?/br> 宋國公慌亂道:“臣,臣也只是一時,亂了方寸……請陛下恕罪?!?/br> “雖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若有人污蔑皇室朕也不能坐視不理,宋國公,你回去聯合府尹好生查探,定要將真兇查出來,也得還平王與王妃一個清白?!?/br> 宋國公明白,這件事,在皇帝這里,已經是與厲霄和宋頌毫無瓜葛,若想再指證,必須要鐵證如山。 他只能忍氣吞聲,磕頭謝恩:“謝陛下原諒臣魯莽之罪?!?/br> “這個車夫反復無常,拉下去打四十大板,趕出城去?!?/br> 屋內很快清凈了下來,宏仁皇帝看了一眼還跪著的厲霄,抬步走過來,親手將他扶起,道:“朕時常教你不可仗勢欺人,說實話,當真不是你?” 厲霄道:“當真不是?!?/br> “王妃呢?” “王妃這個病來的洶涌,神醫說不可吹風,一直在靜養?!?/br> 宏仁皇帝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一笑,道:“罷了,回去吧?!?/br> “兒臣告退?!?/br> 目送那高大的身影離去,皇帝又被公公扶回到了椅子上,道:“你怎么看?” “前兩日粥棚回來,王妃的確氣急攻心,吐了血,有人瞧見,是在見到宋歌之后?!?/br> “暗衛那什么情況?” “保護王爺的暗衛說,王爺的確有帶著王妃出府,但也只打了一頓,并未砍腳?!?/br> 宏仁皇帝喝了口茶潤嗓子,道:“宋國公追問的是砍腳?!?/br> “正是,砍腳一事,確與王爺無關?!?/br> 第四十章 新年 宋國公剛剛走出宮門, 厲霄便也跟著出來了,他喊了一聲:“岳丈大人?!?/br> 宋國公不得不停下來,硬著頭皮面對他, 只聽厲霄虛情假意道:“本王方才已經命人跟太醫院打了招呼, 定要全力醫治二公子,岳丈也不要太過憂心了?!?/br> 宋國公干笑道:“多謝王爺?!?/br> “客氣?!眳栂龅溃骸岸芘c王妃也真是難兄難弟,過兩日等王妃身子好一些,本王便協同去瞧瞧?!?/br> “……宋府隨時恭候?!?/br> 厲霄跨上馬離開, 宋國公則吸了口氣,鉆進轎內。 宋頌得知宋歌腳被砍的事情倒是有些愕然,他那天只是打了人就跟著厲霄回府了, 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等厲霄回來,他立刻上前跟他確認:“宋歌腳被砍了?” “正是?!?/br> “是那天被砍得?” “正是?!?/br> “殿下……”宋頌急忙把他抓過來, 緊張道:“是你干的嗎?” 厲霄嘴角一揚:“我那日便與你一起回來了,可并未親手動他?!?/br> 未曾親手,但……找人砍了。 宋頌忍不住道:“殿下不必為了我這般莽撞……” “除了為你, 還能有什么能讓我莽撞?” “那, 那車夫……” “本王的人,若沒有車夫,他怎么敢去御前告狀?” 而且車夫還只提了平王妃, 而未曾提平王, 更是堅定了宋國公告御狀的信心,畢竟在他看來,他不過是要回宋府的孽子。 這樣到了御前, 才好將他們倆徹底摘出去,只要皇帝信了, 宋國公就無可奈何,兼之今日車夫出爾反爾,又反過來控訴了宋國公收買人證,污蔑皇室,哪怕皇帝什么都沒說,宋國公自己估計也已經亂了方寸,若想重提此事,只能保證萬無一失。 “那,那你在御前撒謊了?” “你以為父皇猜不到是我干的?”厲霄伸手把他抱起來,道:“他當然知道我在撒謊?!?/br> 宋頌懵了:“陛下……怎么會……” “他知道你在宋府受盡欺辱的事情,我若為你報仇,他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知道我忍不下這口氣?!眳栂鰮е俗谝巫由?,捏著他柔軟的耳垂,溫和道:“不過是配合演戲罷了,我一口否認到底,他裝作什么都不知道?!?/br> “那,那……”宋頌從來只知道皇帝疼愛厲霄,但是卻不知道竟然疼愛成了這個樣子,他傻乎乎道:“我不懂?!?/br> “因為為夫處理的干凈,只是猜測,不能定罪,哪怕是父皇也不能?!?/br> “那父皇萬一覺得你城府深……” “若我毫無城府,他也不會這般疼我了?!?/br> 宋頌垂下腦袋,腦子里還是有點亂,對于他來說,那個人到底是皇帝,他無法想象厲霄對著皇帝撒謊的樣子,但在厲霄面前,他跟皇帝撒謊,就好像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跟父親隨口胡說八道一般,他輕聲道:“殿下心里有計較就行?!?/br> 他說罷,又想起來一事:“車夫會不會泄密?” “不會?!?/br> “那……還請殿下留他一命?!?/br> 厲霄看了他一會兒,彎唇摸了摸他的腦袋,輕柔的按在了懷里:“本王并非過河拆橋之人?!?/br> “但國公爺不會放過他,他很快就會明白過來那車夫有鬼?!?/br> “車夫易了容,等挨完板子從皇宮出來,便會由侍衛押送趕出城門,出城之后再換一張臉,依然會繼續為本王效力?!?/br> 宋頌說的的確沒錯,宋國公是察覺到了,但等他派人跟出城門之后不久,便將人跟丟了,那車夫挨了四十大板,被拖出來的時候分明好像不能動彈,但一轉眼的時間就那樣消失了。 這件事還遠遠沒完,宋國公出師不利,秦氏卻是不可能咽下這口氣,她現在對宋頌是恨之入骨,等宋歌稍好一些遞了牌子想進宮,卻被拒之門外,秦皇后的侍女回復:“有什么事兒過完年再說,娘娘近來忙的很?!?/br> 秦氏回了家,一口氣憋的渾身難受,大怒之下將屋內砸了個稀巴爛,她發髻散亂,憤怒不已:“秦寧殺我兒,如今秦青荷也置我于不顧,我在秦家當真是一點兒位置也沒有了!” “夫人息怒?!眿邒甙矒岬溃骸皩m內這段時間事情也多,畢竟年關了,后宮各宮賬目都得核對清楚,她也不容易?!?/br> 秦氏勉強把眼淚忍下去,道:“那,那我便等年后再去試試?” 嬤嬤嘆了口氣。 此事事關瘋王,宋國公在陛下那里都沒討回公道,找皇后又能怎么樣?她還能直接沖過去扇瘋王的嘴巴子、或者砍了他的腳不成?身份有別,二公子的腳跟瘋王的腳比起來,根本不能算什么。 但她也不好說的太明白,否則只怕秦氏又要發瘋痛罵自己娘家。 轉眼便到了大年三十,宋頌陪著厲霄一起去宮里吃年夜飯,到門口時便見到幾個車馬,正是太子厲揚和五皇子厲青,這兩人關系倒是的確不錯,宋頌被厲霄帶著下來,含笑跟他們打了招呼,兄弟幾個見了禮,一路往前,還有其他宗室皇爺的子孫,小孩兒在前面跑著,一行人可謂熱熱鬧鬧。 宋頌瞧見孩子,就忍不住摸自己肚子,被厲霄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忽然輕笑了一聲。 宋頌把手放下來,小聲道:“笑什么?” “沒什么?!?/br> 宋頌看他一眼,總覺得他在嘲笑自己。 “大皇嫂!”厲舒跟在厲云身后,見了他們一行便飛快的跑了過來,忽然朝宋頌嘴里塞了個東西:“好不好吃?” 甜的,還有點酸。宋頌道:“是糖?” “話梅味兒?!眳柺胬_自己腰間的大口袋,里頭赫然放著不少,都用紙張包著,手指頭那么大,他高高興興道:“我宮里做出來的,給大家都嘗嘗?!?/br> 他說罷,又偷偷看了一眼厲霄,“大皇兄要嗎?” “拿一塊吧?!苯袢障矚庋笱?,他臉上也有幾分笑意,厲舒趕緊給他多抓了幾顆,高興的去跟別人分吃了。 厲云來到近前,與他們見了禮,又道:“大皇嫂病情可好些了?” “好多了,有勞六皇弟惦記?!?/br> 他們一路前行,宋頌問道:“那個王九如何了?” “當時發了急病,三日后便去了?!?/br> “實在蹊蹺?!?/br> “確實蹊蹺?!眳栐茻o奈道:“但已經死無對證了?!?/br> 厲霄道:“今日來吃年夜飯,不談公事?!?/br> “是?!?/br> 吃罷飯后,一行人或兩兩成雙,或三五成群,或于星光之下散步,或憑欄遙望煙花,宋頌站在厲霄身邊,張開雙臂吸了口氣,道:“天下太平,真好!” 厲霄環著他的腰,道:“頌兒想不想去放河燈?” “我們兩個……”宋頌忍俊不禁:“一不小孩子,二不是女孩子,還是不了吧,被人瞧見笑話?!?/br> 厲霄道:“為何要小孩子或者女孩子才能放?本王想放?!?/br> “您……”宋頌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看著面前老大一塊頭,忍著笑,故意道:“那殿下想不想放孔明燈呀?” “想?!眳栂隼∷氖殖瘶翘葑?,道:“去放?!?/br> 正下著樓梯,下面陡然跑過來一個人,沖他們瘋狂擺手:“皇兄,皇嫂,快來一起放河燈!” 來了個小孩子,厲霄道:“這下不丟人了?!?/br> 厲霄走下去,淡淡道:“想讓皇兄跟你一起?” 厲舒急忙點頭,厲霄故意道:“可皇嫂也想跟皇兄一起,這可如何是好?” 厲舒楞了一下,道:“那,那……不能三個人一起嗎?” 宋頌打了厲霄一下,瞪他一眼,跟厲舒一起走過去,道:“可以,我們三個一起?!?/br> 河里面已經飄了無數河燈,宋頌蹲在河邊,接過厲舒手里的花型蠟燭點燃,轉臉遞給厲霄,小聲道:“喏,小殿下,給你放河燈?!?/br> 厲霄完全不介意他的埋汰,并在他嘴上親了一口,在宋頌慌亂的扭頭時,從容地問垂著腦袋什么都沒瞧見的厲舒:“可有紙筆?” “自然有!”厲舒來許愿可以說是做足了準備,他立刻遞過來,突然發覺皇嫂一臉不自然,疑惑的拿一側的燈籠照了照,皺眉道:“皇嫂可是發燒了,臉怎么這么紅?” “……”宋頌立刻從中間走到邊緣,把厲霄擠到了厲舒身邊,他擺弄自己的河燈時,便聽到厲霄一本正經的對厲舒道:“皇嫂是因為害羞了?!?/br> “為何害羞?” “因為皇兄親了皇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