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厲舒頓時恍然,眼珠一轉,高興道:“皇兄何時親了皇嫂?” 宋頌實在受不了他們倆,伸手掐了一下厲霄,后者抿了抿嘴,道:“方才都是皇兄騙你的,皇嫂的確有點發燒?!?/br> “那咱們趕緊放完河燈回去吧?!眳柺婵烧媸嵌聵O了,把自己的河燈推到里面,卻發現皇兄還在寫字,然后拿了個小竹簽粘了紙,朝河燈上一插,跟插了個船帆似的,那帆上寫: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厲舒立刻不客氣的嘲笑:“皇兄的愿望太普通了!我要以后建一個美人府,廣納天下美人!” 他豪情萬丈的把自己的燈推了出去,厲霄側頭去看宋頌,宋頌也在看他,他很快收回視線,將自己的花燈推了出去,厲霄問:“許的什么愿?” “沒什么?!彼雾炚玖似饋?,道:“舒兒,還想玩什么?” “皇嫂身子不適,趕緊回去的好,宮內場地空曠,風大得很?!?/br> 他說罷,從自己身上解下了那個布口袋,伸手給宋頌遞過來,道:“這是剩下的,皇嫂拿回去慢慢吃?!?/br> “是你做的?” “我宮內師傅做的,皇兄知道,我宮內很多好手藝的師傅?!眳柺孓D臉捉到了厲云的身影,道:“我去找六皇兄了!” 他沖著厲云跑去,宋頌則捏著那一包嘩啦啦的糖有些疑惑:“宮內還有手藝人?” “小七喜歡零嘴,最喜歡吃糖,所以找了些師傅按他喜歡的做著吃?!眳栂鰩еx開,道:“這孩子心挺大,喜歡吃不說,竟然還要建美人府?!?/br> “小孩子嘛?!彼雾瀯傉f完,突然猝不及防的被他抱起,他驚愕道:“殿下……” “我知道頌兒的愿望是什么?!彼皖^跟宋頌咬耳朵,聲音輕輕的:“別急,回府把書從今年看到明年,總該心想事成了?!?/br> “那,有勞殿下了?!?/br> 第四十一章 癲狂 雖然過了年, 但是天還是很冷,宋頌身上的棉衣并沒有摘掉。 這日,前線送來了捷報, 宏仁皇帝龍心大悅, 也為這春節又添了幾分喜氣。 根據乾國傳統,每年的元宵乾國皇帝都會到天子塔與民同樂,于是剛過初五,厲霄就開始為元宵準備了起來, 每日早早的出去,很晚才回來,宋頌除了偶爾去鋪子里轉轉, 就是變著法的給厲霄弄吃的, 他手藝倒是遺傳了他外祖父,好的很, 幾乎要把厲霄的嘴給養刁了。 他喜歡吃便爐,宋頌也不怕費力氣,今天熬這個湯, 明天熬那個湯, 兩人就著雪色和酒,吃著暖暖的燙菜,聊完天手拉著手回屋內睡覺。 年后, 秦氏又跑去找了皇后, 總算被放進了宮里,皇后今日未施粉黛,坐在上面安靜的看著她哭, 等她哭夠了,才輕聲道:“事情我聽說了, 先坐下吧?!?/br> 等meimei在椅子上坐下,她緩緩道:“瘋王一日不死,你便一日拿宋頌沒辦法,你只獨獨針對宋頌是無用的?!?/br> 秦氏一聽她這話,心知她有計較,立刻嚴謹了起來:“那我該如何是好?” “我這里有一計,若能運用得當,必讓陛下也保不住他?!?/br> “什么計策?” “世人雖然都知道陛下寵愛瘋王,好像他殺了誰都沒關系一樣,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厲霄被控制的很好,每次發瘋都恰到好處,未曾鬧出來過大事?!?/br> 秦氏立刻點頭,道:“這件事我明白,只是不懂,jiejie的意思是?“ 皇后停頓了一下,道:“此事過于危險了些,極有可能扳不倒瘋王,反而把你自己搭進去?!?/br> 秦枝荷略略沉默了一下,她連續兩個孩子,一個被殺,一個被毀,心里已經恨透了宋頌,她自然是更相信親姐一些,她自幼便不如這些jiejie和哥哥優秀,心知他們護著自己,jiejie平日里做事里有吩咐都是有了計較才會去做,也就是說,她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死。 她道:“jiejie不妨說來聽聽?!?/br> 皇后神色流露出幾分悲憫,道:“我只是見那兩個孩子實在……若不是必要,我不會讓你親自動手,我只是覺得,你心里定然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br> “jiejie說的極是?!鼻厥涎蹨I嘩啦啦的掉,道:“宋頌殺了我阿時,又害了我歌兒……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他下地獄!” 她又哭個不停,皇后上前兩步,輕輕抱著她安慰了一番,秦氏頓時哭的更大聲,皇后一下下摸著她的頭,把她安撫下來之后,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等陛下登上天子塔的時候,那日圍觀的一定很多人,那么多的人,如果瘋王在那里發瘋,你覺得會怎么樣?” “可,可我該怎么做?” 皇后松開她,給她擦干眼淚,道:“三妹,你恨宋頌對嗎?你只要過去當著他的面,把你對宋頌的恨發泄出來,記住,一定要在人多的地方,你只要罵宋頌就好了?!?/br> “如今宋頌是他的軟肋,元宵那日他職責所在,絕不會把他會帶在身邊,一定會讓他藏在王府里派兵守著,你去引他發瘋,我會派人去王府暗殺,你如今剛剛喪子,此次去罵他,怎么也不過分?!?/br> 秦氏覺得這計尚可,就是心里還是有點害怕瘋王,皇后也并不強迫,溫和道:“今日瘋王只會在天子塔附近活動,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旦他失控殺了平民百姓,我會暗中命人煽動,收集聯名書上奏天子,為安民心,瘋王一定會被處死……而你,喪子之痛,人人皆感同身受,根據民意,陛下絕不會動你?!?/br> 秦氏心跳加快了起來:“可,可我不敢挑釁瘋王……” “那就是你的事了?!被屎蟮吐暤溃骸澳闳舨辉妇退懔?,我也舍不得你這樣拋頭露面,只是可憐我那兩個外甥,一死一傷……這輩子都完了?!?/br> 秦氏心思沉重的離開,皇后重新在榻上做好,接過了貼身嬤嬤遞過來的茶水:“此事……三姐兒會聽嗎?” “你不懂她?!被屎笠Я艘豢诟恻c,道:“不過也的確還差一枚強心劑?!?/br> “我們該怎么做?” “你晚點差人去送個牌子,有了東衛營的牌子在手,再好不被那些官兵攔在外面?!彼寢邒吒蕉骸叭缓筮@般……” 秦氏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的不安穩的很,她知道宋國公除了會巴結人之外,根本不敢牽扯這些事情之中,這一點,從他一邊巴結太子,一邊巴結瘋王就能看出來了,所以也未曾與他商量。 她篤定jiejie不會害她,而且jiejie也說了,此事兇險,只是看她想為孩子報仇才為其出計。 她來回在院子里走著,忽然聽到有丫鬟交談:“聽說今日王爺忙里抽閑,又帶王妃出去玩了,金武大營的人都認識他呢?!?/br> “沒想到大公子現在的日子居然能過的那么好,當年可是被咱們夫人踩在腳底下的一條爛蟲啊……” “這就叫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你瞧瞧咱們夫人現在……哪兒能跟他比啊,連秦相都……” “噓?!蹦茄诀哙渎暫?,又小小聲道:“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秦相為什么突然不理咱們夫人了……” 秦氏的身影豁然出現,眼神陰沉不定,把兩個丫鬟嚇的渾身哆嗦。 是啊,原本宋頌不過是被她踩在腳底的一條爛蟲,可如今,那條爛蟲卻飛上了天……人人羨慕,秦氏心里想要弄死他的心思又烈了一些,難得沒有處罰這兩個丫頭,轉身回了院子。 她剛回去不久,就有人送來了牌子,秦氏接過看了一眼,陡然眼睛一亮:“jiejie送來的?” 是禁軍的令牌,有大哥的牌子在,她可以安心了。 付昭這邊,他沉默的看著面前的那塊牌子,這玩意兒不能說普通,但也絕對不罕見。一側的謀士道:“如此看來,秦相的確不再信任大人,只是不知緣何要將此物送給秦青荷,好在我們在國公府安插的有人,否則這個牌子,不定會惹出什么禍端?!?/br> “秦青荷今天去見了皇后?” 那謀士立刻點頭。 “看來太子果真把本官當成了棄子?!备墩训溃骸凹热凰霝橥馍麍蟪?,那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br>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便到了正月十五。 宋頌雖然遭逢前世性格大變,但骨子里卻是溫順的,除非太累起不來,每日都會親自服侍厲霄更衣,這段時間天冷,他心疼厲霄每天都要早起往外跑,特別在屋內的小爐子上弄了小燉,好讓厲霄胃里能暖和些。 宋頌在屋內比較隨意,披散著長發,身上穿著雪白的中衣,充其量再搭一件棉外衫,他坐在桌前,將燉盅里面的食材夾著湯水一起撈出來盛在碗里遞給厲霄,道:“過了今日,大家就都可以好好休息了?!?/br> “等我把一切安排妥當,晚上接你出去玩?!?/br> “好?!?/br> 今日陛下與民同樂,城內所有的兵隊都要調集起來,全城戒備,不知厲霄忙碌,各部各大營衛都不能閑著,陛下平日不怎么出宮,如今去了天子塔,這正是其他各國刺殺的好時機。 宋頌知道今天外面會很熱鬧,但他也并未出門,厲霄要率兵保護皇帝已經很忙了,他不想再惹對方為他擔心。 他撒下去的花種已經紛紛長了出來,宋頌照例澆了水,忽然看到了一株嫩嫩的花莖上開出了一個淡黃色的小點,若是不仔細,幾乎都察覺不到,竟然是結了花苞,他心里陡然涌出一股歡喜。 外頭傳來動靜,是裹得跟球一樣的紀瀛,他進來便立刻吸了一口氣:“哎呀,這花兒住的地方都比我那院子暖和?!?/br> “你怎么過來了?” “王爺沒跟你說?”紀瀛道:“今天天子塔那里會很熱鬧,他知道你肯定不敢出門,特別讓我來陪你說說話?!?/br> 宋頌皺眉道:“會發生什么事?他會不會有危險?” “這我就不知道了?!奔o瀛問:“你澆好花兒了嗎?去屋里下棋如何?” 宋頌悶悶的跟著他進了屋內,心里卻因為他的話而心神不寧,連續贏了他幾回之后,紀瀛也有點兒悻悻不樂:“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就回去睡了?!?/br> “我擔心王爺?!?/br> “你擔心他干什么,有誰能傷的了他?” “我怕有人惹他生氣,刺激他傷人?!?/br>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今天太師府的高手都在,不會任他發瘋的?!?/br> 宋頌揪著手指,心里忽然很亂,道:“我出去看看?!?/br> 白巖和紀瀛一起跟上,宋頌走出側門,便看到附近來了很多陌生的巡邏兵,今日事情重大,全程戒備,除此之外,內城巡邏兵也都增加了好幾倍。 紀瀛道:“你大可放心,這兩日,除了刺客和暗探之外,城內絕大部分人都會安分守己,這個時候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大家都心知肚明?!?/br> 宋頌不擔心這些,他只擔心厲霄的病。 他轉身將太后給的令牌拿起來,對紀瀛道:“你覺得我這屋里可暖?” “?” 宋頌戴著紀瀛的大厚帽子走出門的時候,微微仰起臉朝四周看了看,確認厲霄負責守護他的暗衛已經看清了他的臉,他這才拉高領口遮住半張臉,繼續朝前走去。 剛到門口,卻忽然被白巖攔住,他看了一眼宋頌的扮相,道:“王爺不讓您出門?!?/br> “我心里不安?!彼雾炣浡暤溃骸拔抑滥懵氊熕?,但我一定要出去看看?!?/br> 他眼珠漂亮的像海里的珠子,白巖頓了頓,道:“我……” “你回去保護我,別讓別人知道我出來了?!彼麑讕r推回去,轉身匯入了人流之中,紀瀛的衣服上一股子藥味兒,真不愧是醫者,熏得宋頌頭都暈乎乎的。 厲霄親自檢查過了布防,路上遇到厲青,兄弟倆打了招呼,要走的時候,厲青忽然想起什么:“方才有人尋你,似乎是東衛營的人?!?/br> “可有說何事?” “未曾?!?/br> 厲霄便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厲青卻又開口:“大皇兄?!?/br> 厲霄再次停了下來。 厲青長得高大威武,一張英俊而冷硬的臉,哪怕不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幾分隱隱的威嚴,平日處事也如他的長相一般,毫不拖泥帶水,他并不與厲霄親近,兄弟倆平時很少說話,此刻卻忽然不知為何,道了一聲:“今日人多,你……小心一些?!?/br> 厲霄頜首:“多謝提醒?!?/br> 今日盛事,民眾眾多,所有人都擔心他會不小心犯病,連老五也一樣。 天子帶著御林軍,乘著龍輦而來,笑著跟民眾們打招呼,四周山呼萬歲,到了時間,他緩緩登塔。 他的身子其實已經越來越不好了,今年很多大臣都聯名建議元宵這次活動不如罷了,可乾國自建國起便與人民休戚與共,同享盛世的傳統,若是突然罷了,只怕天子病危的傳言會弄的人人惶然。 天子協同幾個兒子一起登塔,父慈子孝的場景讓民眾歡呼,老邁的皇帝一步一步,目光忽然與下方的厲霄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