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但那次對他心理留下的陰影太大,是完完全全給忘記了。 他看著厲霄的臉,緩緩與記憶之中可怖的家伙給對上,神情終于恍悟。 厲霄一瞧就知道他的心思:“本王記了你這么多年,你這小沒良心……” “你才沒良心,我好心給你送吃的,你居然要掐死我!” 了解了對方跟自己的淵源,宋頌總算不迷茫了,他忽然感覺自己跟厲霄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瞪了他一眼后,又沒忍住笑:“竟然還有這種事,難怪殿下對我這么好,是為了報恩嗎?” “不過一個饅頭的恩情……” “還有一塊rou!” “不過吃你一個饅頭一塊rou,還你這么一個活生生的相公,還不知足?”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誰要你還。 瘋瘋:嘖。 第三十九章 對質 入夜, 寬敞的丁卯街已經沒了多少人,這樣的街道向來是有人打掃,地面干干凈凈, 兩旁堆著積雪。 這是國公府大門口的一條路, 前頭轉彎就能到家,宋頌小時候對這條路很熟,后來就很少出門了。 “……太,太高了?!?/br> “有我在, 不要怕?!?/br> 宋頌乖乖蹲在屋頂上,為避免拖沓,他沒穿披風, 于是便穿了棉衣, 一眼看去,有些臃腫。 “我查到宋歌在外名聲不錯, 待人友善,他平時出門都是自己,很少帶人?!?/br> 宋頌點頭, “他慣會做人?!?/br> 是個偽君子。 他默默想著, 厲霄站起來去看,宋頌急忙伸手抱住他的腿,在屋頂上, 他還是很害怕, 雖然這個屋頂雪已經化的差不多了。 好在厲霄也沒讓他呆久,他很快將宋頌抱了下來,宋頌落地后立刻躲起來, 厲霄則走過來站在他身后。 宋頌探頭探腦:“在哪兒呢?他來了嗎?” “你在這兒等著?!?/br> 宋歌提了一壺酒,負手而來, 街道已經空無一人了,但倒也不怕,拐個彎兒就能到家了。 但他今天這個彎兒拐的流年不利,忽然兜頭罩下來一個麻袋,緊接著腹部一痛,被人踹翻在地,手中酒壺也頓時摔碎,他大吃一驚,在漆黑之中問:“敢問兄臺與我有何舊仇,這是做什么?” 那人拖住他,直接往后拉,他滿心惶恐,又覺得詭異,何人傷他會用蒙頭的手段? “你到底是誰?!” 厲霄招手讓宋頌過來,道:“我是厲霄?!?/br> 宋歌心里咯噔了一下,“王爺,王爺緣何這般?是我哪里得罪了您?” 他看不清人,但總覺得厲霄哪怕幫宋頌出氣,也不該用這種手段。 厲霄輕笑一聲:“本王想打你,就打你,要什么理由?” “王爺……”他來不及說很多,忽然感覺有人騎到了他身上,拳頭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他抬臂護住頭:“你到底是誰?居然敢冒平王名諱?不要命了嗎?!啊呀——” 宋頌第一次干壞事,一邊覺得過癮,一邊又害怕的很,打完拖著厲霄就跑,沒跑多久就大口喘氣兒,被厲霄拍著背部順了呼吸,眼睛亮晶晶道:“太刺激了?!?/br> 厲霄卻抓起了他的手,麻袋粗糙,打那么幾拳手背都破了皮,他皺了皺眉:“改日讓人用絲綢做口袋,免得磨了頌兒的手?!?/br> “沒事,我不疼?!彼雾炆岛鹾跣α艘幌?,被他摸了摸頭:“還想做什么?” “沒什么想做的了,回家我給你下面吃,喝點湯,暖身子?!?/br> 他短暫得到了快感,心里這口惡氣出了一點兒,正高興,沒注意到厲霄側目,氤氳著暗芒的眼睛。 宋歌被打的滿口鮮血,臉腫了,骨頭也斷了好幾根,他是被路過一個車夫送進來的,人已經昏迷,但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傷,而是,他的腳被人砍了。 國公府上的白稠還沒取下,又發生了這種事,秦氏見狀便尖叫了一聲,淚水狂涌:“是誰?!是誰害我兒??。?!” 宋國公也是臉色大慟,一邊命人來看傷,一邊把那人叫到了面前:“你可看到是誰害了他?” “小人不敢說……”車夫戰戰兢兢,但不敢說,就是知道。宋國公沉聲道:“到底是誰,說出來,有你好處?!?/br> 他揮手,管事立刻上前,露出了一錠銀子,那車夫見錢眼開,猶豫之后還是一臉糾結,管事又命人捧出來了一盤子銀錠,那車夫終于忍不住誘惑:“是,是平王妃!” 宋國公手背青筋頓時暴起,眼神之中滿是惶怒,管事一臉不敢置信,又聽宋國公道:“此事,你可敢做人證?” 那人眷戀的看了一眼銀錠子,又一臉猶豫,宋國公揮手,又一盤銀錠子端了出來。 秦氏正坐在室內小心翼翼給宋歌擦著臉,屋內間隙響起她的抽泣聲,見到他進來,便立刻站起來:“是誰?那車夫可有實話?” “他說,是頌兒?!?/br> 秦氏陡然目眥欲裂:“宋頌,我一定要把他剝皮抽筋!” 宋國公立刻道:“你別沖動,雖然頌兒如今性格大變,但遠非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我擔心……” “你擔心個屁!”秦氏咬牙道:“我阿時剛走不久,歌兒就遭受這樣的苦難,你看看你兒子,你看看他……他的腳不是被折斷了,是被砍掉了,砍掉了你懂嗎?!” 她痛不欲生,道:“我歌兒才華橫溢,阿時天真爛漫,可如今……他們兩個因為宋頌全毀了——全毀了?。?!” 她痛得站立不穩,一側的嬤嬤含淚將她扶住,宋國公眼里也好像有淚意,他道:“這件事極有可能是瘋王干的,我們能怎么樣?” “你去找陛下,去討回公道!不要提平王,只要揪住宋頌,他謀殺親弟,我不信陛下能忍受皇家兒媳這般狠毒??!” 宋歌醒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只感覺渾身都疼,但直不起身子,秦氏小心翼翼的安撫他,詢問他,宋歌閉上眼睛,道:“我聽到了……瘋王的聲音,但是打我的人不是瘋王,他力氣不大,沒有習武……后來踢我的那幾腳,倒像是習武之人所為?!?/br> “你別怕,你父親已經進宮去給你討公道了,我們一定要把宋頌揪出來問清楚——” “父親怎么如此莽撞?!”宋歌立刻道:“此事事關平王,若要報仇只能細細謀劃……” 他忽然一頓:“我的左腳,怎么好像,沒有知覺了……?” 不是沒有知覺,而是,沒了。 秦氏朝他腳處看了一眼,又落在他茫然的臉上,道:“歌兒,你好好養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歌臉色慢慢褪去血色,他道:“我怎么了?娘,你告訴我?!?/br> 他又看向秦氏身后的宋珍,小丫頭渾身哆嗦了一下,含淚道:“宋頌,砍了……” 宋歌猛然掙扎著要坐起來,一側的仆人都不敢靠近,見他額頭青筋暴起,不知道牽動了哪里的傷勢,陡然咳出一口血來,道:“扶我起來!” 秦氏顫抖著,悲傷的仿佛要背過氣去。 屋內很快傳來一聲嘶喊:“宋頌!我哪里對不起他??!他為什么這么狠?!” 宋國公跪在皇帝面前,額頭隱隱沁著汗珠兒,后者沉默的聽完了之后,跟他確認:“你是說,平王,砍了宋歌的腳?” “不不不,此事乃家事,是頌兒,有人看到頌兒對歌兒下手,可,頌兒如今已經是平親王妃,臣實在不好進府拿人,有勞陛下將他帶出王府……”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有證人?” “有,就在殿外?!?/br> 車夫估計這輩子都沒進過這樣的地方,他戰戰兢兢的走進來,埋著腦袋跪在地上,連看一眼天顏都不敢,宏仁皇帝語氣溫和:“國公爺說,你看到了平王行兇?” 宋國公立刻輕聲糾正:“不是平王,是平王妃?!?/br> 伺候皇帝的明公公瞥了一眼宋國公,又垂下睫毛裝沒看到。 宏仁皇帝就問:“你看到平王妃對自家弟弟行兇?” 車夫忽然改了口:“不!不敢欺君!小人什么都沒看到!小人只是路過瞧見二公子傷勢慘重,順勢將他送回了府里,除此之外,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他竟然突然改口,宋國公臉色大變,宏仁皇帝穩穩道:“那你來做什么的?” “……小人,小人是拿人錢財,□□,宋國公給了兩百兩銀子,讓我指證平王!” 宋國公大駭:“臣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污蔑平王,陛下,此事,此事想是臣弄錯了,請陛下開恩,容臣回去好好查查!” “不急?!焙耆驶实鄣溃骸澳阆茸莾??!?/br> 宋國公哆哆嗦嗦的坐在椅子上,一側正好挨著個大火爐,他本身就冷汗直冒,這會兒更是好像在被火烤一樣。宏仁皇帝喜歡厲霄,比哪個兒子都喜歡,他一直咬的都是宋頌,可對方卻總在往厲霄身上扯,宋國公終于臉色一變,這是讓他知難而退。 “去,把平王喊過來?!焙耆驶实鄣溃骸巴踝臃阜ó斉c庶民同罪,宋國公,若當真是這孽子,朕定為你討回公道?!?/br> 若當真是…… 可,若不是呢? 若厲霄一口否決呢? 但此刻的宋國公已經被趕鴨子上架,只能不斷的擦著額頭的汗水,不光要防備厲霄發瘋殺人,而且還要揣摩宏仁皇帝此刻在想什么。 厲霄很快趕到,他瞧了一眼面前這陣勢,略顯疑惑:“參見父皇,敢問父皇宣兒臣何事?” 宏仁皇帝驀然一摔杯子,呵斥道:“跪下!” 宋國公膝蓋一軟,差點兒跟著滑下椅子跪下去,好在一側的公公扶住了他,讓他安穩的坐在椅子上。 厲霄從容下跪:“兒臣愚昧,不知做錯何事惹父皇如此盛怒?” “宋歌的腳可是你砍得?” 厲霄愕然的轉臉看宋國公,后者縮了縮,他挑眉,道:“兒臣與宋家是親家,誰不知道兒臣對頌兒寵愛有加,怎么可能會傷二弟?” “證人都到了,你還敢說沒有?!”宏仁隱藏了證人沒指證厲霄的事實,是在詐他,厲霄眼眸一瞇,冷道:“哦?那證人是如何說的?父皇,若是有人弄虛作假污蔑兒臣,您可得為兒臣做主啊?!?/br> “你當真未曾行兇?!” “行兇之人總該有作案動機,敢問兒臣的作案動機是什么?” 宏仁皇帝仿佛剛剛想到這茬兒,他抬眼道:“二公子可有說過,與這孽子有何仇怨?” 宋國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渾身已經被冷汗濕透,他終于意識到了,宋頌如今進了王府,已經是厲霄的人,無論如何,只要咬了宋頌,厲霄肯定跑不掉,所以皇帝只宣厲霄而不宣宋頌,此番做法其實還是給宋家留了一些顏面,若是叫宋頌過來問作案動機,他只能把家丑拿出來說了,而且還不一定真的能讓宋頌受罰。 從一開始,他進宮來找宏仁皇帝說理,就是大錯特錯。 他沒有說話,宏仁皇帝幽幽道:“宋國公?” 宋國公又一下子跪了下去,道:“此事臣也是受人蒙蔽,以為是平王妃所做,此刻想來處處蹊蹺,還請容臣再回去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