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幾乎每個爹娘面上都淡定無比,因為這樣的場景已發生過許多次了,但凡冬葵進宮,年輕姑娘一邊忍著妒意,一邊垂涎她的裙裳首飾,倒不是她們沒見過世面,實在是因這些東西尋常難見,倘若她們得了一件,便奉若至寶,哪里像冬葵不要錢似地換了一身又一身! 這些渴慕到極點的視線密密麻麻地落在冬葵身上,冬葵茫然又膽怯,緊緊跟著柳蘊落了座,兩人的座位就在幼帝右下方,冬葵貼著柳蘊,恨不得鉆到他懷里,“夫君,她們總看我?!?/br> “是在看你的衣服首飾,你可愿意要讓她們摸一摸?” 冬葵:“摸了就不看了?” “約莫是?!?/br> “那讓她們摸?!?/br> 以往,冬葵大方得很,想摸就摸,故而其他姑娘們其實已經做好準備了,當柳蘊向宋婉兒招手時,宋婉兒難掩激動地站了起來,宋平水忙囑咐,“你扮過花花,莫說話!” 宋婉兒扮花花時面帶輕紗,此刻脫了輕紗,露出真面目,冬葵想必察覺不出,宋婉兒急急應了,到了冬葵跟前,心滿意足地摸了一把鐲子,依依不舍地走了。 幼帝在高座上看得興趣盎然。 剩余的其他年輕姑娘自覺排成了隊,哪里還顧得上朝柳蘊展示自己的嬌媚,只記得摸首飾,她們挨個兒把冬葵所有的首飾都摸了一遍,歡喜地離去。冬葵也十分歡喜,不知為何,她竟喜歡這種感覺,勾唇笑時腮邊酒窩十分清甜。 柳蘊本是支著下頜旁觀的,乍然見了酒窩,手指一伸,戳了一下,軟軟的,想戳第二下時冬葵已捂住了腮邊,驚得杏眼都瞪圓了,“夫君做甚!” 柳蘊低低一笑。 其他人瞅見,亦陪著笑,一時殿里笑聲不停。 高座之上的長公主愕然地瞧完了整個過程,她近乎難堪地掩住了腕間的手鐲,這是她最貴重的一只,可與冬葵那只比起來,竟有云泥之別,就連母后為她做的新衣也遠遠不及冬葵的華裳,明明她才是最高貴的公主,這女人算個什么東西?尤其當她看到柳蘊對著冬葵寵溺的笑時,她眸中的嫉恨越發濃郁。 太后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礙于群臣都在,她不好發火,只得按住長公主的衣袖以示安撫,等眾人安靜下來,她看向了冬葵。 冬葵腦子糊涂一事,她早就知曉了,這也是她非要冬葵進宮的原因,可這會兒見冬葵神色都如常人,不免狐疑,難不成她沒???她帶著溫和的笑試探地開了口,“冬葵,你好些日子沒進宮了,這陣子可好?” 冬葵已不記得她了,眾目睽睽之下,她窘迫地扯了扯柳蘊的袖子,“夫君,她喊我呢,該說什么?” 柳蘊垂下眸子,“隨你喜歡?!?/br> 一聽他這么說,冬葵就安心了,因為這如同一個保證,表明接下來無論她說什么,柳蘊就不會生氣,她慢慢站了起來,倒是十分熱情,“您誰呀?” 眾人:“……” “噗”一聲,唯獨幼帝一口茶噴了出來,一側侍女連忙過來服侍,幼帝抬手讓她擦袖子,十分贊賞地望了一眼冬葵,柳冬葵,朕暫時不和你絕交了! 太后臉色一沉,可誰都知曉冬葵腦子糊涂了,她就是想發火也沒法發,憋得臉都紫了,長公主突然柔柔地開了口,“本公主聽說冬葵病了,原本還不信,看來是真的了,母后也是的,就算再擔心冬葵,也不能這么貿然地問呀?!?/br> 柳蘊偏了下頭,把玩著冬葵的袖子,冬葵沒理他,疑惑地看向長公主,“你又是誰呀?” 長公主:“……” 幼帝:“……” 柳冬葵,好樣的! 接著長公主眼角就微微紅了,弱柳扶風似,我見猶憐。 眾人驚了。 幼帝不開口是不行了,就輕輕咳了一聲,“柳冬葵,不可無禮,這是朕的皇姐,瑾瑜長公主,這是母后?!?/br> 冬葵望著少年,遲疑地問,“是你嗎?宋狗狗?!?/br> 眾人:“?。?!” 幼帝佯裝鎮定:“不是!你可以坐下了!” 冬葵:“哦!” 冬葵聽話地坐了下來,“夫君,渴?!?/br> 柳蘊要為她斟茶,身后侍女過來幫忙,被他揮下,徑自倒了一杯遞給冬葵,冬葵接過,一飲而盡。 眾人苦苦憋著笑。 宮宴這才開始,歌舞不停,有姑娘的目光還停留在冬葵首飾上,咬著手帕含恨,而臣子們一眼都不敢望過來,高座之上,長公主的目光未離柳蘊半分。 歌舞一休。 太后命侍女倒酒,沒成想侍女一個不慎,整壺的酒水都灑在了柳蘊身上,侍女抖著身子跪下請罪,太后怒斥一聲,“拉下去,杖斃!” “不必?!绷N淡淡道。 太后又道:“不如柳卿去換一身來?!彪S口喊了兩位內侍,“帶大人去更衣?!?/br> 柳蘊離座,提步往前走了一步,冬葵眼巴巴望著,柳蘊駐足回頭,“過來?!?/br> 冬葵歡喜跟上。 柳蘊牽著冬葵的手進了偏殿,內侍捧來新衣服,柳蘊令其退下關了門,內侍留了個心眼,只是將門虛虛一掩,一轉身,正對上長公主,行了禮就退下了。 豈料,門一關上,屋里暗了許多,冬葵怔了一下,而后眼珠轉了轉,突地虛空抓了個東西,“夫君,快,我給你抹上?!?/br> 柳蘊解衣領的動作一頓,緩緩回頭一望,冬葵低眼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哎,我藥材呢?” 柳蘊氣得闔了闔眼。 冬葵偏偏在這個時候,記起了她為柳蘊去藥材園偷藥材,柳蘊知曉后去逮她,兩人被藥材園的人堵在了一棟破木屋里。 第15章 縣衙門口那場聚眾斗毆后,薛暸死心不改,命人接連堵了柳蘊幾次,柳蘊并未吃什么大虧,只是右臂上留了些許淤青,冬葵無意間發現后做出了月黑風高夜偷藥材的不道德行為! 被堵在屋里時,柳蘊氣得恨不得就在這個破木屋里辦了這個小祖宗,偏偏小祖宗手里捧著藥材,非要往他手臂上糊,他任由小祖宗糊時,藥材園的人追來,罵罵咧咧地開始撞門。 而此時此刻,冬葵仍一臉驚訝地重復,“我藥材呢?” 柳蘊當沒聽見,回頭解了衣領,才脫掉一只袖子,冬葵撲上來,“夫君且慢,我手里該有藥材的?!?/br> 照這么個情況,沒有藥材,柳蘊連衣服都不能脫了,忽地聽聞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一把攬住冬葵,厲聲問道:“何人在外面!” 一時無人作答。 門外,長公主到底還顧及著姑娘家的面子,不敢貿然應聲,終是不甘心地偷偷離開了。 冬葵溜出他的懷抱,不放棄:“我藥材呢?” 藥材很重要,沒有這個道具,走不了下一步。 柳蘊緩緩吐了濁氣,所幸宋平水十分有良心,掛心著這里,很快門外傳來他的聲音,“大人可在這里?” 柳蘊如魚得水:“速去尋藥材和木柴?!?/br> 而后將當年藥材園發生的事情簡略一講。 宋平水哎呦一聲,先命人去尋藥材和木柴,而后去正殿領了領崔時橋等人來此,待兩樣東西尋到,藥材被透過門縫扔到了屋里,木柴則被扔到了屋里墻角處。 冬葵歡喜:“原來掉地上了?!?/br> 趁著她去撿藥材的空檔,柳蘊速速換上新衣,又剝掉一只袖子,露出精瘦有力的手臂。 冬葵回來,雙手抱著這條手臂看得仔細,神色奇怪,“淤青呢?” 柳蘊:“屋里暗,你瞧不清?!?/br> 收回胳膊,面色坦然地掐了自己幾下,淤青頓時浮現,當即伸到冬葵眼前,“在這里?!?/br> 冬葵立馬糊了一把藥材上去。 柳蘊面無表情。 門外。 宋平水等人扮成藥材園的人開始撞門。 門板砰砰得響個不停。 冬葵一開始還有點害怕,后來直接將柳蘊推到木柴后躲著,“夫君,你是要中狀元的,不能因這失了面子?!?/br> 昏昏暗色,月影慘淡,柳蘊的一雙眼深邃幽暗,他那時惱得不行,以至于現在記起,火氣依然不息,“柳冬葵,你還知道我柳蘊要面子,不問自取即為偷,我柳蘊的妻子難不成是個賊?” “不,不是,我只是想省著銀錢供你考狀元……”冬葵驚惶地搖頭,眼角泛紅地止了聲,半響下了決心道:“夫君,此事是我做的,與你無關!”之后她可英勇了,房門被踹開的那一刻,她揚著細白的小臉來到門口,“藥材我偷的,要錢沒有,你們想如何?” 柳蘊氣得用掌心抵住了額頭。 而現在,宋平水等人站在門前,學著那些人的猙獰模樣大聲斥責,“不過是個姑娘家,膽子倒大,真只你一個,沒有家人跟來?” 角落里傳來一道輕嘆,“她夫君在這里?!?/br> 推開木柴,柳蘊撩起衣角出來,糊在手臂上的藥材抖落一地,及至冬葵身邊,一手按住冬葵的腦袋往自己懷里塞,“諸位莫惱,今日內人犯錯,皆因我素日管教不嚴,我代內人向諸位道歉?!?/br> 柳蘊在歸化縣是出了名的家里窮,奈何他生得俊,才氣高,旁人都愿意和他交好,猛一見他從陰影里出來,先是一驚,而后消了火氣,也不要柳蘊賠付的銀錢,“不過是些藥材,拿去用就是了,到年底給我們寫副春聯便行了!” 柳蘊道謝,一行人很快散了。 宋平水等人火速退場,奔到走廊拐角處停下。 崔時橋:“這次太順利了?!?/br> 宋平水:“我都不敢相信?!?/br> 眾人:“……” “要不,我們再等等?!?/br> “好!” 屋里。 冬葵沒料到柳蘊替自己認了錯,一臉羞慚,揪著柳蘊的衣角呢喃,“我知道錯了,我想把藥材還給他們?!?/br> 柳蘊:“……不用了吧!” 冬葵堅持:“必須還,夫君,明日我給你買新的,把藥材給我吧?!眲兊袅N手臂上僅存的藥材,又去地上撿掉落的。 柳蘊捏了捏眉心,疾步出了屋,正瞧見宋平水在走廊拐角探頭探腦的,忙招了招手。 宋平水等人:“我們太機智了!” 火速奔回來,接受了冬葵最真摯的道歉,捧著藥材奔到走廊拐角,徘徊不定,“可以結束了吧?” “再機智一回!” 柳蘊正欲牽著冬葵走出屋,她突然懊惱地啊了一聲:“既然明日也要花銀錢買藥材,適才買了他們的更好吧,畢竟夫君都用過了,會更便宜的!” 柳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