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
明恕反倒更加鎮定,且戰且退,分秒間已經從一樓中央退至墻邊的樓梯。 他要上去。這棟樓房幾乎是個空架子,二樓與一樓之間只有一半地面遮擋,只要上到二樓,就能形成對一樓的絕對優勢。 “明??!” 荀曉耘打完一個彈匣,飛快換上新的彈匣,在傭兵的掩護下繼續放槍。 此時,煙霧幾乎散去,地上躺著兩個傭兵,第一個被爆了頭,第二個或許還沒有死。 一梭子子彈破空而來,明恕飛身一躥,身側的墻壁頓時多出一排單孔。他反身就是一槍,直中一名傭兵的腹部。 這一躥正好將他送至樓梯,這是最危險的時刻,樓梯光禿,沒有任何遮擋物,他就像一個活靶子,暴露在下方數個灼熱的槍口中。 “砰砰砰——” 槍聲激響,子彈撕裂空氣的聲音在身邊炸開,像一張嗜血的網一般撲了過來。 明恕飛奔而上,賭的是自己的運氣,更是不久前的判斷! 這些傭兵并不專業,荀曉耘就更不用說,他們手上有槍,子彈密集,卻不一定能正中目標! 全身機能被催至極限,明恕在樓梯上飛躍,像是撞碎了一面風與硝煙的盾,一枚子彈從他手臂擦過,撕出一道細長的血線,他緊咬著牙,看著近在咫尺的二樓平臺,余光里荀曉耘再次扣下扳機。 “砰——” 明恕瞳孔猛地一收,右腿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住,并不激烈的疼痛和涌出的鮮血一同擴散開來。 他知道自己中槍了,卻不可能停下,“活下來”的欲望勝過一切,連疼痛都幾乎感覺不到。 “唰”一個魚躍,他終于上到二樓,旋即一個轉身,匍匐在灰塵遍布的地板上,瞄準靠近的傭兵,穩穩扣下扳機。 子彈陷在血rou中,血悄無聲息地從傷口涌出,褲子已經被血浸濕。明恕不清楚有沒傷到血管,此時也根本無暇顧及,他必須將傭兵全部解決掉。至于荀曉耘…… 荀曉耘隨時能夠引爆炸彈,自己剛才突然發難,幾乎將荀曉耘打蒙。只要荀曉耘冷靜下來,也許馬上就會啟動爆炸裝置。 一分一秒都浪費不起,明恕就地翻滾,濕淋的褲子和傷口沾上厚厚一層灰。換上彈匣,明恕瞄準最后一個傭兵,“砰”,正中胸口,傭兵應聲倒下。 一瞬不停,明恕調轉槍口,正對荀曉耘的心臟。 荀曉耘雙眼染著暴怒的火,舉著步槍向明恕暴力掃射。 子彈在平臺邊緣濺開,因為角度問題,明恕根本不用擔心它們會傷到自己。 他現在考慮的是,是直接殺死荀曉耘,還是讓荀曉耘失去行動能力。 直接殺死,必然是最不可取的選項,但荀曉耘心理極端變態,即便失去行動能力,也可能做出讓人始料不及的事來。 明恕沒有太多時間思考,眼中的光一定,子彈出膛,射向荀曉耘的胸口! 荀曉耘雙眼怒張,瞳孔縮成了針般大小,神情駭然,似乎是根本沒想到,自己做了這么多,大費周章將明恕引到這里來,想和明恕玩一場蟲子的游戲,而明恕竟然從這張天羅地網中脫困,而自己再一次成了落敗者! 他想,為什么已經做到這種程度,還是贏不了明??? 明恕沒有瞄準荀曉耘的心臟,那枚當胸穿過的子彈并不會要了荀曉耘的命。 荀曉耘歪斜地坐在地上,雙目中復仇的烈火仍在燃燒,甚至更加旺盛。 明恕支著左腿站起來,悶哼一聲,冷汗從頭上澆下。 這一聲似乎取悅了荀曉耘,荀曉耘仰著頭,氣若游絲地笑,“老同學,你也會痛?你還在掙扎什么?你的腿已經被我廢了吧?” 明恕艱難地下到一樓,用繩子將失去戰斗能力的荀曉耘束縛起來,搜走了其攜帶的所有武器。 “我還沒有輸?!避鲿栽乓а狼旋X,“你以為我只設置了一枚炸彈嗎?” 明恕手指一頓。 荀曉耘想笑,卻已經沒有力氣,“項林,項林身上有一枚。就在這里,還有兩枚?!?/br> 明恕單手掐住荀曉耘的脖子,“你說什么?” “聽好了,我已經給段韻報完仇,我最后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勝,勝過你!”荀曉耘說:“歡迎,歡迎參加我的游戲。我現在啟動不了項林身上的炸彈,你盡可以去拆。但是你想好了,那枚子彈一旦被拆除,你和他將一同被炸死!因為,因為一樓的兩枚炸彈的,的引爆條件就是項林身上的炸彈被成功拆除!” 明恕腦中“嗡”一聲響,身上所有被汗水覆蓋的地方都開始發麻。 “當然,這其間有時間誤差,十秒鐘?還是半分鐘?運氣好的話,有一分鐘、三分鐘也說不定?!避鲿栽耪f:“老同學,你要不要試試你的運氣?運氣好的話,你說不定能帶著項林跑出去,運氣不好的話……哈哈哈!” 明恕強迫自己鎮定,正要去查看一樓的炸彈,又聽荀曉耘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打算先拆掉一樓的炸彈?那項林馬上就會死,聯動裝置是相互的,誤差不超過三分鐘?!?/br> 荀曉耘忽然抖了起來,“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一樓兩枚炸彈當量極大,線路復雜,是我當年專研拆彈時的杰作,老同學,你應該拆不了它們?!?/br> 明恕向荀曉耘所指的炸彈填埋處跑去,火速打開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他并不精通拆彈,刑警幾乎沒有需要用到拆彈技能的時候,他所會的那些皮毛是在特警總隊和陸雁舟、周平粗粗學了幾回,普通的炸彈尚能對付,但眼前這種炸彈,他根本拆不了。 “哈哈哈……”荀曉耘又笑起來,“你倒是不用死,現在沒有人攔著你了,你現在就可以離開,帶人來抓我。不過只怕等到那時,這里已經是一片火海。你救不了樓上那個無辜的人,也不能將我送上法庭。老同學,你失敗了!” 明恕緊閉雙眼,忽又睜開,拖著傷腿再次向樓梯走去。 荀曉耘注視著他,眼中滿是驚詫與不解。漸漸地,視線模糊了,荀曉耘張了張嘴,終是昏死了過去。 明恕簡易給自己包扎了一下,費力爬到三樓,天空格外空曠,無悲無喜地注視著這片大地上發生的所有事。 項林被綁在一根柱子上,炸彈就在胸口,渾身只有一件滿是血污的灰色長衫,骨瘦嶙峋。早在項皓鳴失蹤之前,他就被荀曉耘控制了,他也許還不知道,他的兒子已經被人殘忍殺害。 “求求你,救我!”項林滿臉污濁,悲苦像是浸透了每一寸皮膚,“我有個兒子,我想回去看他?!?/br> 明恕突然感到一陣無法宣泄的難平。 “我會救你?!辈恢鞘а^多,還是在剛才的戰斗中消耗過大,明恕打開炸彈的外殼,手竟然有些發抖。 天光明亮,他一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顫抖卻完全沒有因此減輕。 項林身上的炸彈還有46分鐘就將爆炸,和一樓的炸彈相比,這枚炸彈并不復雜,他能夠處理。 但是拆除之后呢? 就算時間誤差有三分鐘,他也無法帶著項林逃至安全范圍。 荀曉耘給他設置了一個死局。 “救救我!”項林聲淚俱下,“我不想死!” 直升機在密林上空盤旋,艙室中氣氛緊繃,卻又有種秩序感。 “快了!快了!”方遠航握緊拳頭,雙眼死死盯著信號接收器,早已汗流浹背。 蕭遇安穿著特警的黑色作戰服,神色冷峻,氣場和平時在刑偵局時全然不同。 “信號越來越強?!狈竭h航咽了口唾沫,聲音忽然顫抖起來,“師傅……” 荀曉耘突然出現,重案組和特別行動隊的后援都未趕到,廂山市的同僚難以調動,且彼此不熟,陷阱也好,死路也罷,必須有人追上去。 明恕一早就在車上準備了必要裝備,當機立斷,將信號接收器拋給方遠航,自己跳上車就沖了出去。 信號一度消失,后來斷斷續續,最終停在一個地方。 方遠航自詡樂天派,但陷入危機是明恕,他根本樂觀不起來,心中焦急萬分,無數次想到,信號不動了,明恕是不是死了? 這想法起來又被趕走,起來又被趕走,但總是揮之不去。 直到蕭遇安終于趕到。 直升機下方是層層疊疊的綠浪,崎嶇的山路可以忽略不計。 方遠航莫名感到蕭遇安非常憤怒,但從語氣和神情上卻又看不出來。 是氣明恕不聽命令,貿然追擊嗎? 可是當時那種情況,換作任何人,都不可能不追。 也許比起生氣,蕭遇安更多的是無奈和擔憂。 方遠航這么想著,眼睛忽然一亮,綠浪中隱隱出現了一個灰色的建筑物。 是一棟樓! 信號愈加強烈,方遠航大吼一聲:“到了!” 倒計時17分鐘,項林渾身不住顫抖,像是被死神緊緊勒住。 明恕已經弄清楚面前這枚炸彈的原理,但遲遲沒有下手。 他在等,等那枚交給方遠航的信號接收器帶來救他于絕境中的人。 “突突突——” 直升機的巨大聲響從遠處傳來,疾風掃蕩著樹葉,掀起一浪接一浪的波紋。 明恕瞇起眼,看向直升機的方向。在看清機身的涂裝時,麻意漸漸從受傷的右腿上消散,疼痛蜂擁而至。 “嘶——” 明恕抬起手,握成拳,朝直升機打了個“平安”的手勢。 “師傅!”方遠航激動地叫起來,“蕭局!他沒事!” 蕭遇安看似冷靜地應了一聲,立即指揮直升機下降。 直升機本應停在廢樓旁邊的空地上,但在靠近三樓平臺時,艙門就豁然敞開,在懸停的一刻,蕭遇安攀著繩索滑降而下。 “師傅!”方遠航趴在梯門邊喊。 明恕面色蒼白,向方遠航示意自己沒事,然后視線一轉,落在蕭遇安身上。 “荀曉耘在一樓,都解決了?!泵魉阂种闹心撤N沸騰的情緒,竭力維持理智,“現在的問題是,項林身上的這枚炸彈一旦拆除,下方的兩枚炸彈就將爆炸?!?/br> 明恕迅速將情況告知蕭遇安,發現蕭遇安已經注意到他腿上的傷。 “槍傷,我處理過了,沒傷到筋骨和血管?!彼f:“暫時沒事。哥,只剩10分鐘了?!?/br> 蕭遇安胸膛明顯起伏了一下,眼神極沉,“這個炸彈你能處理?” 明恕認真地點頭,“我能!” 蕭遇安說:“下面兩個交給我和花崇?!?/br> 一同趕來的隊員雖然不少,但都是刑警,難以應付炸彈。 蕭遇安快速下到一樓,查看兩枚大當量炸彈。 徐椿過去亦是特警,看到這兩枚炸彈時也忍不住驚訝,“這他媽……是‘死彈’!” 所謂“死彈”,即無法拆除,或是極難拆除。 蕭遇安搖頭,“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