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
花崇從另一枚炸彈前站起,“能拆?!?/br> 三枚炸彈,必須同時拆除,安全時間在五秒以內。 花崇是反恐特警出身,而蕭遇安曾是特別行動隊的野戰精英,荀曉耘設置的連環炸彈,在場的所有人中,僅有他倆能夠拆除。 拆彈風險極大,從來沒有“萬無一失”一說,蕭遇安命令其他隊員退至安全區,和花崇一南一北趴下,開始對付那兩枚當量巨大的炸彈。 而在三樓,明恕已經做好了隨時分離引爆裝置的準備。 “怎么樣?”蕭遇安的嗓音低沉,通過通訊儀傳至花崇與明恕處。 “再給我兩分鐘?!被ǔ缯f。 “還剩五分鐘?!泵魉≌f。 “嗯?!笔捰霭埠突ǔ缤瑫r應道。 不久,通訊儀再次響起,蕭遇安說:“準備?!?/br> 安靜像一把巨傘,在林間轟然撐開,明恕抬眼,看向項林的眸子,用非常輕的聲音說:“不要怕,我們保護你?!?/br> 不斷呻吟發抖的項林在這一刻全身緊繃,死咬著唇,不再出聲,連呼吸都幾乎停下。 三枚炸彈的引爆導線筒被夾住,幾乎是同時,它們被三道沉穩又堅定的力拔了出來。 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它打了兩個轉,又翻滾一番,沾了一身的灰,不再飄動。 爆炸險情,被順利排除! 在所有人都未來得及動彈時,蕭遇安站起,向二樓狂奔,轉身,沖向三樓。 花崇舒了口氣,拍拍胸前的泥土,抬頭看向屋頂。 方遠航終于在拆彈最后一刻的窒息中緩過勁來,拔腿就跑,也向樓里沖去。 明恕在完成拆解的一刻就軟倒在地上,像是精力全都花掉了,沒有辦法再站起來。 可其實他只是潛意識里知道,有人會來借他一個力,或者干脆將他抱起來。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明恕看著樓梯的方向,忽然,蕭遇安出現在那里,三步并做兩步,朝他急奔而來。 “哥……”明恕伸出手,輕輕喊了一聲。 蕭遇安蹲下來,與他靠得極近,一手扶著他的半邊臉頰,眼中涌動著心痛、憤怒,以及后怕。 他感覺得到,蕭遇安手心在顫抖。 “哥?!彼÷曊f:“幸好你來得及……” 最后一聲,幾乎消失在了蕭遇安的氣息里,蕭遇安靠了過來,扣住他的后頸,與他額頭抵著額頭,急促地呼吸。 那么近的距離,他怔怔的,旋即體味到熟悉的安心。 “師傅!”方遠航沖了上來,在樓梯邊緊急剎車,“咦——呀!”。 蕭遇安已經將明恕打橫抱起,“明隊腿受傷了,我送他下去?!?/br> 第186章 斗蟲(36) 金黃色的燈光下,深棕色瓦罐油光水滑。明恕坐在餐桌一側,雙手抓著桌沿,抿著唇,瞪著眼,全神貫注地看著對面的蕭遇安—— “眼睛瞪這么大不痛?”蕭遇安右手拿著碗巾,正要揭開瓦罐的蓋子。 “你在做慢動作展示嗎?”明恕不滿道:“趕緊的趕緊的!” 蕭遇安索性將碗巾放下。 “讓你趕緊,你居然連慢動作都不做了?”明恕氣咻咻地喊:“哥!” “不是我不想趕緊,是這兒有點虛?!笔捰霭仓噶酥缸约盒乜?。 明恕大呼:“我煲的湯,你虛什么?” “正是因為這是你煲的湯,我才虛?!笔捰霭残Φ溃骸澳闼闼?,你都煲壞多少次湯了?我壓力大?!?/br> 明恕伸手就要將蓋子揭開,“那也該我壓力大!你大個鬼!哎喲——” 瓦罐是整個放在灶上燒,剛端出來不久,蓋子還沒有降溫。 明恕心急火燎地抓蓋子,指尖還沒碰到,手背就被蕭遇安打了一下。 “燙?!笔捰霭舱f著重新拿起碗巾,“鏗”一聲響,蓋子被揭開,熱氣瞬間化作白霧,在暖色調的燈光下升起來。 明恕搓了下手背,迫不及待地舀起一碗,“快嘗嘗!” 蕭遇安接過,“知道為什么你煲壞湯,我壓力大嗎?因為我不僅要喝掉它們,還要裝出不是很難喝的樣子?!?/br> 明恕眼皮狠狠跳了兩下,“蕭遇安!有你這樣嘲諷男朋友?” 蕭遇安笑,作勢要嘗。 明恕馬上屏氣凝神,仿佛此時喝湯的是自己。 瓦罐里煲了一下午的是豌豆排骨湯,新鮮排骨加上幾塊家里送來的臘排骨提味。蕭遇安下班回來之前,他幾乎什么都沒做,就守著瓦罐,時不時攪兩下,接受jiejie蕭謹瀾的視頻指導,各種調料都是小勺小勺地放,如果這還能煲壞,那他明恕從此就要告別“家庭煮夫”這一行當了。 蕭遇安放下碗,眼中有幾分笑意。 “別光顧著笑??!”明恕心里“咯噔”一聲。前天他燉了蓮藕湯,蕭遇安嘗過之后也是笑。他還以為自己正中蕭遇安紅心呢,哪知蕭遇安跟他說:“藕很好,rou也不錯,就是廚師可能在cao作的時候打了個瞌睡?!?/br> “今天廚師沒打瞌睡?!笔捰霭舱f:“廚師自己也嘗嘗?!?/br> 明恕眼睛一亮,“也就是說,味道還過得去咯?” 蕭遇安點頭,“擔任‘家庭煮夫’以來,發揮得最好的一次?!?/br> 明恕這下滿意了,往自己的海碗里連舀了四勺——在家里,他的碗比蕭遇安大,蕭遇安的碗是正常大小,他的則是海碗。 說實話,這湯也沒好喝到哪里去,和蕭遇安的手藝比起來,那是差遠了。但是在做菜這件事上,明恕嚴以律人寬以待己,只要蕭遇安不說難吃,他便覺得差不多可以了。 況且他以前什么菜都不會做,新手能學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了不起! “今天腿怎么樣?”蕭遇安一邊洗碗一邊問。 明恕靠在廚房的墻上,輕輕抬了下右腿,“偶爾痛一下,還有點癢。下周去局里沒問題?!?/br> 水槽里放著待洗的碗,蕭遇安的衣袖挽到手肘,手腕被打濕了,腕骨看著有力有型。 放在以前,做菜歸蕭遇安,洗碗歸明恕。這陣子明恕傷了腿,出院后在家里養傷,多年來頭一次休了長假,去不成局里,忙不成案子,就成了十八線“家庭煮夫”,手藝沒學到家,做菜的心情倒是及格了。 蕭遇安沒假,雖然梁棹扛起了刑偵局一半壓力,很多工作還是需要他主持。荀曉耘胸口中了明恕一槍,那一槍之刁鉆,沒有傷及要害,荀曉耘在醫院撿回命來,面對物證人證,在經過長時間的審訊后,終于對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 一案了結,但其所牽扯的更多案件還有待進一步調查。 賀煬、尹甄雖然已經死在荀曉耘的復仇之刃下,但死在他們手上的被害者,尚需要一位一位核實。特別行動隊前不久決定,在全國范圍內深挖類似的“蟲子游戲”,絕不因犯罪者的背景、身份而縱容其罪行。 湖影在經過長時間的心理治療后,情況趨于穩定,正式坦白自己在賀煬的游戲中殺害盛芷一事,成為重要人證。當時明恕還在住院,他在刑警的陪同下前來看望明恕,五官還是過去的五官,可過去那種光彩照人的明星氣場已經從他身上消失,但與之相對,他的眼中多了普通人的生機。 “謝謝你?!彼麖澫卵?,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顫意,像是終于解脫了,“我為我所做的一切負責,接受所有應得的懲罰。在這之后,我想帶著我姐的一份,盛芷的一份,重新做人,認真活下去?!?/br> 離了明恕,重案組混亂了幾天,各項工作才逐漸回到正軌上。方遠航、徐椿、易飛因為熟悉賀煬案,被臨時抽調到特別行動隊,預計下周才能回來,而在“鬼牌”一案中奮不顧身的向韜已經通過刑偵局的選拔,成為重案組的一份子。 “進屋坐著去?!笔捰霭矊⑾春玫耐敕旁诎概_上,擦了擦滿手的水,“醫生說你不能老是站著?!?/br> “醫生還說我每天應該接受適量的按摩呢?!泵魉∫恍?,意有所指。 蕭遇安說:“你缺了哪天的按摩?” 明恕說:“今天?!?/br> 客廳的電視開著,音量調得很低。忙了一天的“家庭煮夫”抱著平板,守在“云云眾省”的直播間,一邊吃切好的黃桃,一邊買那些丁點兒不實用的東西。 蕭遇安正在給他按摩那條受過槍傷的腿。 “哥,張嘴?!泵魉≠I買買之余不忘給蕭遇安喂桃子,這一箱黃桃就是他看直播時買來的,一半直接吃,一半做了糖水罐頭。 蕭遇安接過,問:“又看上了什么?” “這個鍋怎么樣?”明恕說:“我想把咱們家的鍋換了?!?/br> 蕭遇安說:“換倒是不必,但你可以買?!?/br> “這句話邏輯不通?!泵魉∫苑治霭盖榈目谖堑溃骸凹热徊槐負Q新鍋,那為什么還要買?浪費錢?!?/br> “因為你想買?!笔捰霭舱f:“重要的不是換不換鍋,而是你開不開心?!?/br> “噢!”明恕馬上下單,“哥哥,你怕是要把我培養成敗家子?!?/br> 蕭遇安在他腿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不用培養,你已經是了?!?/br> 明恕把腿收回來,“不給捏了?!?/br> 蕭遇安站起來,湊近,身子一沉,雙手按在沙發背上,將明恕完全圈進陰影里。 明恕假把式地縮了下,“干什么干什么?擋著我的光了!” “我忽然想起,有人不聽領導的命令,擅自行動?!笔捰霭膊[起眼,視線有些許危險的意思。 “我那是沒有辦法?!泵魉≈朗捰霭仓傅氖鞘裁?,當時在廂山市,荀曉耘突然出現,蕭遇安雖然提前警告過他,在后援到達之前,待在市局里,不要輕舉妄動,但他還是不顧自身安危,奮力追了上去。 能救下項林,并最終抓捕荀曉耘,固然有他準備充足、實力強悍的原因,但同時也有運氣成分。 若是那場槍戰他未能制服所有傭兵,若是打向他腿部的子彈擊中骨骼或是動脈,若是蕭遇安未能及時趕到,若是拆彈過程中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出現閃失,后果都是全盤皆輸。 “你也說了,當時那種情況,必須有人追上去?!泵魉≥p輕吸了口氣,“我在那里,我必須行動?!?/br> “嗯?!笔捰霭采ひ舸己?,眼中的暗光悄然變幻。明恕在他眸底看到了自己。 “你做得沒錯。但我仍然感到憤怒,不愿輕易原諒你?!笔捰霭驳溃骸耙驗槟悴粌H是我的下屬,更是我的伴侶?!?/br> 明恕眼尾顫了顫,心臟懸起來,又被溫柔地捧住。 “理智與情感并存,卻又相互矛盾?!笔捰霭灿沂謴纳嘲l背上挪開,撫摸明恕的臉頰,就像那天在廢樓屋頂時一樣,繾綣又帶著怒火。 明恕微閉上眼,在那粗糙的手心蹭了蹭,側過臉,在虎口處親了一下,“我明白?!?/br> 蕭遇安的手指從他的臉頰轉移到下巴,然后將下巴捏了起來。 視線溫柔地交織,越來越近,明恕揚著脖子,親吻蕭遇安的唇,幾乎是用氣聲道:“哥,你可以懲罰我?!?/br> 蕭遇安縱容地笑了笑,將他抱起來。 正式復工前,明恕去看了回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