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如今聽松院都是她的人,“梁大將軍”也像之前承諾的那樣,不曾薄待了她,因此秦莞才給家里去信,叫人把小毛球送過來。 她怎么都沒想到,秦耀會親自來。 這些日子毛球被翠柏養著,明顯瘦了一大圈,渾身的小卷毛也不像從前那么白了,彩練心疼得不行,追著翠柏打。 翠柏一邊逃躥一邊解釋:“小狗和小人兒一樣,一長個子就會瘦。冬天換毛,新長出來的這層不像從前那么白,也是有的,我真沒虐待它!” “信你才有鬼!”彩練舉著雞毛撣子,胡亂往他身上招呼。 翠柏嗷嗷亂叫,其實根本就沒打著幾下。 相比之下,青松和明月就比他們穩重多了。 如今來了梁府,和在家時畢竟有些不同,青松過來就是客人,清風推著明月去招待他。 明月紅著臉,給他送上新做的茶點,小丫鬟們也笑嘻嘻地搬了兩個圓墩子送到他們跟前。 青松大馬金刀地坐著,腰身筆挺,威風凜凜,明月悄悄瞄了一眼,臉更紅了??粗廴?、欲說還休的嬌俏模樣,青松也難得露出淺淺的笑。 小丫鬟們躲在窗下探頭探腦,笑聲如銀鈴般清脆悅耳。 一切就像還在一方居時那樣。 秦莞留秦耀吃飯,秦耀耿直地拒絕了:“梁大將軍不在,不合規矩?!?/br> 秦莞拿眼瞄了瞄那兩對有情人,撒嬌道:“大哥哥,就算你不想念我,也該給別人一些機會?!?/br> 秦耀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眼中露出明顯的訝異,“他們……” 秦莞比他更驚訝:“合著你一直不知道?” 秦耀皺眉,“不成體統!” 秦莞掩著嘴笑笑,打趣道:“準備聘禮吧,哥。說起來,你也該抓緊些,總不能讓身邊的人趕在你前頭?!?/br> 提到這個,秦耀不由面露窘態。 非是他不想,而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自從和顧家的親事吹了之后,定遠侯也曾托人說了幾個,然而不是人家嫌棄秦耀年紀大,就是秦耀看不上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總之沒一個彼此都滿意的。 秦莞笑嘻嘻地說:“哥,你也別急,如今我已經是將軍府大娘子了,倒是方便了出門瞧人,定然給你挑個好的!” “胡鬧?!鼻匾闷鹨粔K千層糕塞進她嘴里。 秦莞假裝噎到,壓著嗓子咳嗽。 秦耀面色一變,忙給她倒了盞茶。 秦莞抱著杯子,笑嘻嘻地沖他做了個鬼臉。 秦耀無奈地搖搖頭,如兒時一般抬手撫了撫她的額發。 梁楨一腳跨進暖閣,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兩個人的臉色俱是一沉。 梁楨道:“親家兄長上門,主君不在家就要留飯,這是什么規矩?” 秦耀道:“進主母的門,連個通傳的都沒有,梁家便是這等規矩?” ——兩個人同時開口。 梁楨皺眉,“我進自家屋子,為何要通傳?” 秦耀冷哼:“誰是你兄長?你該叫我舅舅?!?/br> ——兩個人再次同時開口。 梁楨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這才發現剛才他回來得急,忘了易容! 秦耀冷眼瞅著他,像是看傻子似的。 秦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大哥和梁楨……呃,總有種迷之默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和梁楨又又又……嘻嘻~ 大概18:00左右吧,有二更哦~ 第61章 9.1(二更) 梁楨沒有易容, 這是他今日最大的失誤。但是他依舊撐著體面, 不肯在秦耀面前落了下風。 秦耀護妹心切, 從一開始就覺得梁楨沒安好心。此時又讓他親眼看見梁楨招呼不打就往屋里闖,看他更加不順眼。 兩個人劍拔弩張, 秦莞連忙站出來打圓場, “今日我留了長兄用飯, 你父親不在, 楨哥兒便留下來作陪吧!” 梁楨自然不會拒絕。 酒菜上桌, 梁楨和秦耀相對而坐,秦莞恰好處在兩人之間。 秦莞執起酒壺, 想要倒酒,左右兩邊各有一只杯子同時遞過來, 秦莞頓了片刻, 轉手倒進了自家長兄杯中。 饒是秦耀再穩重,也不由沖著梁楨挑了挑眉。 梁楨不干了, 趁著秦莞給秦耀夾菜,沒臉沒皮地搶到了自己碗里。那等親昵的勁兒頭,根本不該是一個繼子做出來的。 秦耀臉色一黑, 將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 梁楨得意地笑笑,扭過頭便腆著臉沖秦莞叫“母親”。 秦莞嘴角一抽, 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秦耀的表情僵在那里,仿佛風一吹就能碎成渣。 梁楨自覺贏了一局,樂呵呵地給自己倒了杯酒, 一飲而盡。喝完后便隨手將杯子放在了茶盞左邊,不多不少,隔了一寸的距離。 不經意的舉動,卻叫秦莞愣住。 她記得,這是“梁大將軍”的習慣。大將軍習慣用左手持盞,喝完后便將茶杯與酒盞放在一起,而且每次都是茶杯在右,酒盞在左,中間相隔一寸。若有哪一次放錯了或者放遠了,他會隨手調整過來。 由于這個小習慣特別有趣,所以秦莞記住了。 她沒想到梁楨也是這樣。 秦莞努力回憶了一下,從前和梁楨一起吃飯時他有沒有這個習慣,由于可供參考的機會少之又少,她沒想起來。 秦耀瞧著她一直盯著梁楨的手不挪眼,眼中閃過古怪的神色,他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以示提醒。 秦莞回過神,笑了笑,一邊布菜一邊引著他們“友好”對話。結果自然不怎么理想。 好在,彼此之間有同一個想要守護的人,雖說小沖突不斷,到底沒做出讓秦莞難過的事。 用過飯,飲了茶,又坐在暖閣了說了好一會兒話,秦莞這才舍得放秦耀離開。 臨走之前,秦耀把她拉到一旁,嚴肅地叮囑:“梁楨并非善類,離他遠些?!?/br> 秦莞乖巧地點點頭,實際并沒往心里去。 秦耀一眼就瞧了出來,無奈道:“若有事,別瞞著家里?!?/br> “嗯!放心吧哥,我還得讓你幫我撐腰呢!”這話秦莞倒是說得真心。 秦耀敲敲她腦門,轉身離開。 梁楨不情不愿地去送他,一直送到了大門口,長長的一段路,兩人除了最初互瞪了一眼,分別時又冷哼了兩聲之外,沒有任何交流。 秦耀主仆三人騎著馬,眨眼間便跑遠了。 梁楨的臉這才徹底拉下來——與剛剛故作不屑的模樣完全不同。他就這樣端著這張冷臉去了榮養齋。 崔氏和姚氏都在,面上含著喜色,眼里藏著八卦,就像在單等著看笑話。 梁楨卻沒讓她們如愿,他把丫鬟婆子打發出去,不知說了什么,將將一盞茶的工夫便把梁老夫人氣得請了御醫,崔氏哭著跑出了榮養齋,姚氏回到紅梅館,砸了一屋子瓶瓶罐罐。 偏偏還沒人能拿他怎么樣。就連梁老夫人都沒拿孝道壓他。 自此之后,闔府上下對梁楨的殺傷力有了進一步的了解。當然,還有忌憚。 且說崔氏回了奇峰院,眼淚沒再往下掉,只氣得胸口悶病,咬牙切齒地罵道:“豎子,膽敢如此欺我!還不是因著你父親走得早,沒人替咱們孤兒寡母撐腰!” 梁情紅著眼圈,一邊撫著她的背一邊溫聲勸慰。本意是不讓崔氏生氣,然而聽在她耳朵里倒像是向著大房似的,氣得崔氏連她一起罵。 梁樺握著拳頭,低吼道:“母親莫氣,待兒子來年高中,謀了官職,看他還敢不敢再囂張!” 崔氏一聽,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對,對,我兒大好前程,不比他一個賣命的武夫強!樺兒,你且好好讀書,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你娘不是軟柿子,由不得他們揉圓捏扁!” 梁樺重重點頭。 梁情在一旁聽著,暗暗地嘆了口氣。 ——母親和兄長因為父親戰死耿耿于懷,甚至自此看不起武將,卻忘了梁家便是以武起家,如今府中的安穩更是由大伯和大兄這兩個“武夫”撐著。若沒了這些,兄長又哪里有機會進入國子學,得夫子賞識? 一墻之隔的紅梅院更加熱鬧。 梁棟和梁樺不同,他是梁楨父子的忠實追隨者。聽說母親和兄長起了沖突,梁棟二話不說就沖到姚氏跟前理論。 “定然是您惹了長兄,不然以他的脾性才不會找您麻煩!” 姚氏剛好了些,一聽這話騰的炸了,“長兄長兄長兄!你眼里除了那個禍害還有什么?真不知道是我生的你,還是他生的你!” 梁棟紅著臉嚷嚷:“娘,您說啥呢!” “早知道會養出你這么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當初就該把你沉了塘、墜了井,也免了今日這場氣!”姚氏一邊罵,一邊抓起雞毛撣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梁棟抱著腦袋吱哇亂躥,姚氏人沒打著幾下,倒是把新擺上的瓶瓶罐罐又給砸了個精光。 至于那個報信的崔大郎,梁楨更沒客氣,叫人打了一頓攆了出去。 崔管事哭著去找崔氏,想著替兒子求個人情,崔氏卻連他的面都沒見。崔管事仗著有功勞在院外叫囂,玉珠氣沖沖地跑出來罵:“若再鬧,連你一道趕出去!” 可憐崔管事,府里一等一的體面人竟像個潑婦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事傳到秦莞耳朵里,雖然不知道梁楨為何出手整人,卻順帶著出了口氣。之前還想向“梁大將軍”告狀來著,如今也打消了念頭。 兵法有云:“窮寇莫追?!边@還是“梁大將軍”給她講的。 *** 這日天氣晴好,午后的暖陽照在墻根下,曬得人烘暖暖,懶洋洋。 彩練指揮著小丫鬟們進進出出,把一摞摞畫冊抱出來晾曬。清風和明月坐在廊下打絡子,一邊打一邊討論著冬月半去相國寺進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