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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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頭:“沒有,只是想到了些事情?!?/br> 說罷她沒多作解釋,含玉識趣,亦不追問。 這等推測惹得夏云姒愈發好奇地想弄明白此事究竟有多少牽扯,可說到底,手里也不過只有那半塊玉佩而已,無法讓她覓知任何一方的底細。 這件事終是如同先前的許多宮闈迷案一般,很快便被拋諸腦后了。 葉貴姬慢慢也從喪子之痛里走了出來,只是整個人沉寂了很多,不再像從前一樣囂張跋扈,人前人后話都不多。 而太后驚聞噩耗,倒為此大病了一場。孫兒那般慘死,對老人而言打擊頗大。 八月末圣駕返京之時,夏云姒的身孕已有七個多月,一路顛簸下來雖因宮人們的小心侍奉沒有多么難受,卻也疲乏得厲害。 賀玄時便帶著她直接回了紫宸殿,按著她躺下,又喊了太醫直接來為她請脈。 夏云姒累得閉上眼睛就能睡著,半夢半醒之間,卻聽有人腳步匆匆地入了殿,聲音里帶著喜氣:“皇上!” 賀玄時一語喝過去:“喊什么,不見貴儀睡了?” 接著問得叩首之聲,那宦官的聲音轉而壓低三分,吸氣卻仍未減:“皇上,柔姬娘子方才傳太醫請了平安脈,太醫說……娘子有喜了,已有兩個月?!?/br> 夏云姒驀然睜眼,驚喜望去:“當真么?” 那宦官再叩首:“是,下奴不敢拿這種事說笑?!?/br> 這可太好了。 她與周妙自進宮便交好,如今也一道走了三年。周妙初進宮時風光過一陣,后來愈發有失寵之勢,這樣的情形下能有個孩子,格外是個指望。 夏云姒抿笑,看向皇帝:“臣妾得給周meimei道喜去?!?/br> 他鎖眉瞪他:“道什么喜,明日再去?!闭f罷就吩咐樊應德,“去傳旨,晉柔姬為貴姬,就做……宜蘭宮的主位,過兩個月胎像穩了再遷宮,這些日子還是勞莊妃多照應著。。也回太后一聲,讓太后高興高興?!?/br> 樊應德亦是滿面笑容,躬身應諾。那宦官則磕了個頭,代周妙謝了圣恩。 是以翌日上午,慶玉宮中便格外熱鬧起來,來道喜的嬪妃絡繹不絕,素日與周妙交好的宮嬪更不免要到房中小坐一會兒。 夏云姒進屋時,屋中的椅子都不夠坐了。 她便坐去了床邊,周妙前兩天經了旅途勞頓,今日被太醫勒令臥床養身。但見夏云姒坐過來了,還是不甘心地使勁伸手,碰了碰她的肚子。 夏云姒好笑:“你干什么?” 周妙道:“先代我這孩子跟他的兄姐打個招呼,結個善緣兒?!?/br> 夏云姒嗤道:“那我該把寧沅帶來,寧沅可盼著弟弟meimei們呢?!?/br> 旁邊不免有嬪妃奉承:“兩位娘娘從前同住慶玉宮,姊妹情深不曾生隙。如今又都有孕、皆成了主位,可見這慶玉宮風水好,臣妾都想搬過來住一住呢?!?/br> 夏云姒看過去,笑容端莊溫和:“哪里是慶玉宮風水好呢?宮里這兩年喜事不少,姐妹們盡心侍奉皇上,孩子遲早都會有的?!?/br> 這自都是場面話,越是高位嬪妃說得越多。只是這樣的場面話聽來也讓人高興,在座的幾個低位嬪妃便都離席笑應了,遂又坐回去,與周妙笑談。 她們在臨近晌午時離了慶玉宮,為讓周妙妥善安胎的莊妃一整個上午都在交待宮人做各樣安排,倒是這時才得空來看周妙。 夏云姒離席見禮,莊妃擺手笑說:“都沒外人了,還多什么禮??煲坏雷?,這一上午將本宮累得夠嗆?!?/br> 夏云姒落座回去,周妙頷一頷首:“辛苦娘娘為臣妾cao勞了?!?/br> “不礙事?!鼻f妃搖頭,夏云姒卻注意到她與周妙交換了一番神色,周妙滯了滯,二人又互看了一會兒。 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夏云姒不禁奇怪:“怎么了?” 莊妃黛眉微鎖,忖度了須臾,到底是說了:“有點事,我們兩個昨天議了半晌也拿不定主意,想著你在皇上面前得寵,便想問一問你?!?/br> 夏云姒:“娘娘說便是了?!?/br> 莊妃遞了個眼色,身邊的宮女向外退去,她又道:“你可還方便求家里辦事么?” “家里?”夏云姒淺怔,越聽越不明就里。不多時,卻見方才退出去那宮女折了回來,手里捧著一樽酒壺。 莊妃指了一指:“這酒,是葉貴姬昨日送來的,與之一同送來的還有不少珍奇珠寶,只這一樣是入口的東西?!?/br> 周妙接口道:“可她送的東西,我哪里敢喝?專門請了太醫來驗,生怕她害我?!?/br> 夏云姒頷首:“可是有問題么?” 周妙卻搖頭:“太醫沒驗出什么。不過太醫也說了,這酒太烈,有些東西怕是難以驗出,他也不敢打包票?!?/br> 夏云姒便又說:“那不喝就是了?!?/br> “原也是不喝就是了?!鼻f妃輕喟,“可柔貴姬越想葉貴姬當時的話越覺得奇怪?!?/br> 夏云姒:“怎么說的?” 莊妃:“葉貴姬說,她知道有孕不宜喝烈酒。只是這酒乃是她家中秘方,最為珍貴,她必要獻來才能一表祝賀之心?!?/br> 周妙又接口:“我便與她客氣說,那等我生下孩子必要嘗嘗。她卻說皇上喜歡這酒,得空時讓皇上小酌兩杯也是好的?!?/br> 她快言快語地說完,莊妃睇著夏云姒,挑了眉頭:“你聽聽,奇不奇怪?” 是奇怪。 葉貴姬痛失一子,轉了性子倒沒什么。但若真誠心獻酒,那只管獻酒就是了。若沒問題,周妙來日喝了又喜歡,自會記她的好。 她何必偏要提皇上喜歡這酒? 不止是酒,不論送什么禮也沒有這樣送的——將禮送給一個人,硬要提一句另一個人喜歡,這算什么做法? 夏云姒摸索著這個心跡:“她莫不是不安于失寵,想求你在皇上提一提她的好處?” 說完自己就否了這個想法:“你與她又算不得交好,求不到你這里來?!?/br> “可不就是?”周妙輕輕嘖聲,睇著那壺酒,秀眉緊緊擰起,“反正我一瞧這酒心里就瘆得慌,不知她打得什么算盤更瘆得厲害了些!” “所以本宮就想著,若你方便與家里開口,能不能……求一求家里,看是否能尋到門路,瞧瞧這酒到底有什么妙處?”莊妃開口開得很有些為難。 她是佳惠皇后的陪嫁,早年在府中,深知夏云姒與家中情分有幾分。 只是這酒宮中太醫既驗不出來,便只好求一求外人了。論起外人,比夏家更有門道找到能人的,沒有幾位。 夏云姒凝神思索了半晌,遲疑著點了頭:“我試試看?!?/br> . 思齊宮舒景殿。 宮人盡被屏退,殿中空蕩蕩,瞧著有些寂寥,合著窗外蹭著墻的瑟瑟秋風聲,又有些肅殺。 葉凌霜盤坐在床上,銀針一下下刺入手中人偶的腹部,眼中滿是血絲,血絲交織出憤然的恨意。 橙花說得對,橙花說得對。 柔貴姬有孕兩個月,便是六月的這個時候有的。 那就是柔貴姬剛有了孕,她的孩子就意外夭折了。 柔貴姬的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克死了她一家的指望。 第80章 生產 夏云姒差人將酒送去家中, 卻是足足等了月余都沒能等到下文。 “看來, 家里也是查不出什么來了?!彼c莊妃道。 莊妃喟嘆:“葉氏性子淺薄,東西倒真是好東西。本宮近來在想, 皇上那陣子那般寵她,怕是也著了這上面的道?!?/br> “臣妾也這樣想過?!毕脑奇︻h一頷首。 皇帝對葉氏,當真是不喜歡就徹底不喜歡了。如今提起葉氏, 神情中常是厭惡更多些。 這其中帝王薄情固然是個原因, 卻又不止因此——他原也是不喜這樣的性子淺薄之人的, 不寵葉氏,倒更合他一貫的偏好。 夏云姒想著這事, 晚上他再來時,又碰上宮人來回話,道葉貴姬身子不適。 他煩不勝煩:“身子不適就傳太醫?!?/br> 這個借口, 他實在是聽得太多了。 夏云姒倚在床上笑聽著, 索性將話戳破:“貴姬這是想見皇上呢?!?/br> 但也只說及此而已, 并不說半句勸他去見的話。 “朕知道?!彼麌@氣, 坐到床邊, “朕前兩日與順妃一道去看過她, 她雖不像從前那樣性子淺薄了,卻也并無多少長進, 沒有一宮主位的樣子?!?/br> 他說著蹙眉,眉宇間顯有深深的費解, 不知自己那陣子怎的就總念著她。 繼而回過頭, 他看看她, 一哂:“不提她了,你今日如何?鶯時晌午時去紫宸殿回話,可說你不好好吃飯了?!?/br> 夏云姒微瞪他一眼:“皇上就不能放松一些,讓臣妾也松快一點兒?” 她已快足月了,大約這陣子便要生。他對此愈發緊張,下旨要她身邊的宮人每日去紫宸殿回話兩次,以便他隨時知道她過得如何。 對此,她當然也樂得他們照他的吩咐去辦。至于埋怨,私下里拿來打情罵俏也就罷了。 他噙笑與她十指相扣:“別怨朕,要怨怨寧沅去。是他日日念著要個六弟,朕只是幫他辦事?!?/br> “還推給寧沅!”她柔荑在他肩頭一捶,嗔怒之色愈發明顯,“那天寧沅聽小祿子說要去紫宸殿回話,背地里都笑呢!” 賀玄時眉心一跳:“這小子長大了?!?/br> 說著屈指數算,不禁露出慨嘆:“最多再過三四年,大選時便要為他留意姑娘了?!?/br> 夏云姒亦有些唏噓:“日子過得真快?!?/br> 來年寧沅就已十一歲,這般算來,jiejie也已離世十年了。 她在天之靈若看到寧沅這樣長大,必會欣慰。 可讓她不甘的人和事,也還沒料理干凈。 . 這晚,延芳殿中燈火通明。 夏云姒是在臨近子時胎動的,彼時她自己尚在夢中,覺出腹痛不止卻醒不過來。倒是賀玄時偶然行了,下意識地伸手想攬住她,卻聽得一聲低低的嘶聲。 他不由深思清明,抬眸定睛,便見她睡容不安,黛眉緊緊鎖著,薄唇囈語不斷。 “來人!”他忙揚音一喚,這一喚,倒將她也猛地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