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林卓知道的自然比別人更多一點,在慶朝最后幾個月的時間里,為了維護搖搖欲墜的統治,無論是慶朝的末代皇帝還是攝政公主都在極力地拉攏路喬這個“清世軍”的領導者,整個重川當時都被劃為了路喬的封地,而在革命爆發之后,路喬不僅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新國建立的將領,也是在第一時間就將自己的封地交到了新國領導者的手中。 她只當了兩個月的重川候,卻是整個歷史上第一個女侯爺,也是唯一的女侯爺。 且不說這個園子現在每年上千萬的收入,只說它作為一個沒來及掛上侯府牌子的宅院,經歷了戰爭、革命……等等變遷,其歷史價值甚至遠遠超過了其中美輪美奐的風景。 也就是收藏著如此歷史的園子,現在這個女人輕易地就要交給另一個跟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年輕人。 林卓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現在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也可以說,他從來沒弄明白這個人到底想要什么。 路俏“嗯”了一聲,還是掏出了十塊錢放在了臭豆腐攤老板的收錢筒子里。 “要一個大份,一半黑的一半黃的,要辣椒?!彼龑χ习搴苷J真地交代著。 “你不能這么大方,不說那個孩子還沒成年,你把東西放在他手里就像是把熱炭扔給他一樣,就說你現在全國有十幾處產業都在進行清點,你要是再送兩次說不定我們整個stj都要去接受經濟審查了!”價值上億的資產就被她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家伙輕松送人了,作為監管保護她的stj肯定會被人當成反貪典型調查的。 “哦……我忘了,現在是不到十八歲不算成年人。對了,你們缺錢么?”百年老古董慢吞吞地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裝著十幾塊臭豆腐的鐵篩子浸到了熱騰騰的豆油鍋里,整個油鍋頓時翻滾了起來,臭豆腐里的水汽逃難一般地逸出,帶著豆腐的臭味兒和油的香味兒。 這是成年不成年的事兒么?這是缺錢不缺錢的事兒么?! 林卓默默吞了一下口水,缺,他們是真缺……但是再缺他們也不能開口呀。 “總之你別再說給方來來財物的事情了,現在幾波人都盯著方來來呢,別忘了他現在身上還有糟心事兒沒解決呢?!绷肿恳庥兴?,當然,,他沒指望路俏能聽得出來。 糟心事?路俏歪了歪頭,完全沒放在心上。 臭豆腐攤子的老板手上一抖,所有的豆腐塊乖乖翻身繼續接受著熱油的包裹,直到灰褐色有點發綠的臭豆腐變成了黑色,原本泛著黃的則變成了金黃色。 在這樣顏色的漸變里,路俏的神色越來越專注,很多年前,她吃到的臭豆腐是蒸熟的,撒了芫荽和五香粉,旁邊還有比她小的女孩兒捂著鼻子。 “好臭啊,臭的能吃么?” “當然能吃了,我吃了好多次了?!?/br> 在路俏的身后傳來兩個小女孩兒的說話聲,像是穿越了百年的時光,從一個街頭,到了另一個街頭。 那個街頭,有兩個剛剛認識的女孩兒,其中那個矮個子,踮著腳想用身上的金絲蝶舞佩給另一個女孩兒換一碟臭豆腐。 再后來……呢? 灑上香菜,澆上湯汁,老板笑容滿面地把小紙碗遞給了路俏,兩色的豆腐塊堆堆疊疊,還插了兩根竹簽子在上面。 后來……只剩下一個人,端著一碗調制手法不同的豆腐,站在一百年后更加熱鬧的街頭了。 路俏咬了一口豆腐,香油辣椒鹵汁燒出來的料浸在了豆腐的每一個細孔里,咬下去是滿嘴的湯汁和讓牙齒感覺愉悅的酥殼。 伴著嘴里久久不去的香臭味兒,路俏一步一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rou夾饃已經涼了,但是味道還會不錯,肚子里的餛飩消化得差不多了,可是手心的暖意還沒有被驅散。 記憶里有苦澀和悲傷,記住那些美好的,也就足夠讓她繼續走下去,繼續走下去。 第36章 踩下去 在一個十六歲的男孩兒眼里,怎樣的事情才算是“做壞事”呢? 李小天覺得,打破了另一個人的頭自然是不算“壞事”的,打架這種事嘛,向來是你來我往,一群人打來打去,由子到底是什么根本不用在意,只要挨打了就找人再打回去,你來我往直到一方服了軟,事情也就算了結了。 每個人都要有被打破頭的覺悟,每個人也都要知道事兒要按照這樣的“規矩”解決,找老師告家長都不是好漢,因為這是他們的“校園江湖”。 所以這些孩子們享受著成群結隊恃強凌弱的“快意”,直到真正被事實驚醒,才會猛然覺得這樣憧憬著“血染的青春期”的自己簡直是個可笑的傻逼。 同樣是青春期,女孩子們的流血讓她們突然長大,而男孩子們的流血,往往讓他們錯亂和迷失,唯有的共同點,就是這兩種流血都很疼。 李小天的好哥們劉輝因為打破了方來來的頭到現在還沒有回學校上學,李小天覺得這是因為方來來壞了“規矩”。壞了“規矩”的人必須接受嚴厲的懲罰,這種想法讓這個胖乎乎的男孩子興奮了起來,徹底地壓倒了對于方來來的畏懼。 這種與吸煙一樣讓人上癮的對“規矩”的維護,讓他去依靠著高二的幾個小混混去圖謀報仇。 想要將對方作為依靠,自然是得付出代價的,李小天把自己攢下的那點錢都用來給這些人買了酒和煙,才說動了他們去找方來來的麻煩。 可惜方來來不買賬,李小天鬼使神差地就把主意打到了孟雅言的身上。 他沒想到的是,他的這個想法居然讓高二的這幾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并且對這個計劃有了極大的改動和“完善”。 ——他們知道了孟雅言家境不錯,想從她的身上弄點零花錢。 從這個想法提出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事情已經徹底超出了李小天的預料。 快跑!快跑??! 李小天往學校的方向拼命地跑,他的手機在剛剛的扭打中已經被踩壞了,身上的衣服亂七八糟,臉也被打的亂七八糟,他向他看見的每個人求救,可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 你們快去救命??!他們要把一個女孩子,要把一個女孩子……在他剛剛被動挨打的時候,他看見了有兩個人把不斷掙扎的孟雅言捂住嘴往巷子的深處拖去。 到了此時此刻,李小天終于明白,自己之前自以為是的“計謀”是多么可笑,什么運籌帷幄什么左右逢源什么借力打力都是空的!在那些人的眼里他根本就是個廢物,就連反悔了也無足輕重的廢物! 李小天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跑得這么快過,一身的rou抖到快要飛下來了,也從來沒跑得這么疼過,身上挨過打的位置像是依次爆炸的雷區,伴隨著他的跑動無處不痛。 “我求求你們了,去救人啊,那邊有人把我同學拖……拖……我同學是女的啊,求求你們幫幫忙吧,幫幫忙吧!” 小胖子現在特別渴望找到方來來,哪怕讓他知道主意是自己出的也無所謂了,至少這件事兒有方來來一半的原因,他們兩個是同一陣線的。 無論是誰,能夠承擔自己心里一點點的良心拷問,那都是李小天想要的解脫。 他自以為自己跑的很快,其實步伐踉蹌又遲緩,剛剛有人用手肘重擊了他的后腦,導致他現在大腦混沌思維失序。 偏僻的路上,零星幾個行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也不會有誰相信他的話,或者說是愿意相信他的話。 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手里抱著厚厚的一摞檔案袋從小巷中的一個房子里走了出來。 路邊有一灘哼哼唧唧的爛泥,似乎在說著什么女同學之類的,按照他的秉性,這種事情他沒從那灘泥上踏過去已經是他心情好了。 可是下一秒,他改變了主意。 因為路過這攤爛泥的時候,他身上的一個小儀器突然響了起來。 這個人的身上有他留下的信息素,難道他和路俏接觸過? 這么想著,這件事情他就不能不管了。 男人小心地放下手里的資料,松開了自己腕上的袖扣,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往小巷的深處奔了過去。 在幾個垃圾箱的后面,女孩兒緊緊地合攏自己的雙腿,無論這些人怎么踢打辱罵,她也不肯松開自己咬著的那只手。 飛奔而來的章宿看見這一幕,任是鐵石心腸也不禁為這個女孩兒捏了一把汗,真是夠倔也夠辣,也只有這樣,她才能逃過一劫。 這樣想著,章宿從褲兜里掏出了兩個小試管,砸在了那群人中間。 半分鐘之后,所有的行兇者都暈了過去,只有滿嘴是血的孟雅言狠狠地盯著那個背光而行的陌生人,眼神里滿是防備和驚恐。 “你別緊張,我只是見義勇為?!蹦腥藬傞_手,表示他的手里沒有任何的危險品。 曾經活潑可愛的小孟姑娘表情依然很兇狠,她終于松開了自己嘴里的那只手掌,呸了一口,吐出了一堆的血沫子,有她咬傷別人流出來的血,也有她自己因為被扇耳光而磕破的。 十幾分鐘后,接到了威脅電話才趕來的方來來看見的就是孟雅言衣衫不整地依靠在磚墻上坐著,表情茫然又兇惡。 另一個陌生的男人雙手抄兜站在一邊,西服革履還戴著眼鏡,透著幾分溫文。 那些把威脅變成了敲詐,又在敲詐的過程中轉變成強迫*件的小混混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其中有兩個人褲子都已經解開了,還有一個人的手里攥著一個dv——很顯然,他們不僅已經謀劃好了犯罪,還想把這次的事情發展成為長期的“生意”。 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胖乎乎的李小天蹲坐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即使腦海中有未來幾十年的記憶,方來來依然不知道自己面對這樣的情況,到底應該怎么辦。 這些人他都認識,在幾天之前,自己還嘲諷他們是會被凍死的家雀,現在,這一切告訴他,他沒放在眼里的家雀,差點讓他背上一生的愧疚和悔恨。 他想對孟雅言說點什么,可是在女孩兒面對一切異性都防備的目光中,他深深地感覺到了語言的艱澀和蒼白。 “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遇到這種事情。 在事情已經發生之后,所有的如果都是推卸責任,方來來吞了一下口水,閉上了嘴。 又過了十幾分鐘,路俏騎著自己的三輪沖進了這個小巷子,看見這一切,她立刻脫下自己身上的夾克裹在了孟雅言的肩膀上。 “沒有事的?!彼牧伺男」媚锏暮蟊?,語氣平板得沒有一點的感情,可就是能讓人信服。 看見了路俏,孟雅言終于哭了出來,她不知道該找誰說話,她的父母都在國外,家里八十多歲的外婆她根本不敢告訴,現在這位jiejie的到來讓她頓時有了找到親人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路俏一直親切可愛,也或許是因為她一直表現得對任何問題和難題都毫不在乎。 “嗚嗚,姐!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太可怕了,為什么我會遇到這種事???”女孩兒哭的可憐巴巴地,她不敢說她現在根本不敢看在場所有人的表情,就怕從里面看到一絲絲的譴責和鄙夷。 路俏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麥芽糖撕掉了包裝塞進了孟雅言的嘴里,卿微說過的,吃糖會讓人心情好:“不是你的錯,真的?!?/br> 這句話像是給水打開了泄洪閘一樣,孟雅言哭的更大聲了:“jiejie!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蹦切┤讼胍珠_她的腿,那些人對著她脫下了褲子,那些人的手在她的身上摸索抓捏 “男人不可怕的,一點也不可怕?!甭非巫е涎叛缘氖?,不由分說地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然后,她在三個男人奇怪的目光里,把孟雅言拖到了地上那幾個人的跟前。 “這不過是幾個男人,沒有杰出的智力也沒有強大的體能,他們只是憑借一種東西來傷害你?!币贿呎f著,路俏一手拉下了其中一個男人的褲子。 女孩兒面無表情地指著一個男人的“人中”對另一個女孩兒說:“這就是他們引以為豪的武器,因為他們再也沒有了別的長處,這個社會在發展和進步,可他們注定被拋棄和遺棄,因為他們沒有跟上時間前行的步伐。所以他們唯一能依賴的只有自己代表性別的一塊rou?!?/br> 這么說著,路俏在旁邊三個男性越來越復雜的目光匯集之下用腳尖輕輕地點了點那塊趴伏的軟rou。 “其實根本沒什么可怕的,又小又脆弱的東西而已?!?/br> 方來來在旁邊默默夾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路俏說又小又脆弱的幾個字的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呈炸裂狀。 不只是他這樣,章宿顧不得擺酷了,李小天也忘了猶豫和彷徨,他們有志一同地一起緊了一下襠部,仿佛一只腳輕蔑地踩在上面,暗示著它們的脆弱和無力。 “只能拿這種東西當武器的人,注定了一輩子只能在性別全面勝利的幻想中存活,他們沒有你聰明,沒有你能干,他們根本威脅不了你,相反,你有無數種方式報復他們?!?/br> 這么說著,路俏輕輕地一腳踩了下去,那人在昏迷中也發出了一聲慘嚎,嚎叫聲戛然而止,顯然他又疼暈過去了。 “只要你別把他們放在心上,他們就傷害不了你?!?/br> 路俏知道自己說的話,即使是在一百年后的今天也依然算得上是驚世駭俗,可這是她一直想說的,說給一百年前獲得無數功勛結果因為失節而自殺的戰友聽,說給一百年后這個逃出升天但是內心已經開始閉鎖的女孩兒聽。 這個世界上殺人永遠要償命,犯錯永遠要被處罰,唯有女性遭受的迫害,除了案發當時的巨大痛苦,還有在那之后被包圍在唇舌之中的種種是非,于是她們會真的認為是自己的錯,從而不僅僅是被傷害,也是自我封鎖和妥協,終于失去一切。 路俏一直沒放開孟雅言的手,她拉著她,又走到一個人的跟前,同樣是抬起腳,也那么踩了下去。 “真的是脆弱又可憐的東西,一個可以隨時被回收的作案工具而已?!?/br> 她面無表情地說著,無視身后三個男人驟然蛋疼的表情。 第37章 一怒 路俏這樣的“狠腳”并不一定會真的沒收了這些人的“作案工具”,但是將來男科排隊的時候一定會看見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