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快些,胭脂給補補,姑娘方才喝水了!” “鳳冠呢,馬上就吉時了,姑爺該來迎親了!” 云卿卿耳邊鬧哄哄的,眼前是不斷來來去去的丫鬟婆子,直轉得她兩眼發暈。 可不得發暈,她天沒亮就被喊起來凈身,然后就一直被折騰到現在。早飯吃了一口包子,到現在已經過了中午,她只喝了幾口水,要不是底子好,她都要懷疑自己可能就餓暈了。 她皺著眉頭暗自嘀咕,一個婆子就拉著她再去補妝了。 此時,外頭打探的人跑進來說姑爺已經進胡同,整個屋子的人就像開了鍋的水,云卿卿戴上鳳冠先被拉去給長輩拜別。 望著眼眶紅紅的祖母和母親,她終于忍不住落淚,撲到兩人懷里。 她被人拽著離開的,然后就被蒙上了紅蓋頭,在一片喜樂聲中,她被人扶到兄長寬闊的背后。 云嘉玉自從昨日從書院回來就一直沉默寡言,心里百般不愿意meimei嫁許鶴寧,可他沒有那個能力阻攔。 在背起meimei的時候,他忍著難受說:“卿卿,哥哥會一直護著你?!?/br> 云卿卿眼里有淚,卻是彎眼一笑,點點頭說:“好,他要是讓我受委屈了,我就回家找哥哥幫我教訓他?!?/br> 之后,云卿卿在緊張和饑餓中上花轎,拜堂,再被送入新房。 整個過程她都暈頭轉向,只知道自己被陌生的手掌牽引著。 新房里也是吵鬧的,她坐在床沿,眼前有亮光傳來時,她才從那種茫然的狀態回神。 她隨著光線抬頭,看見了眉眼深邃的許鶴寧,他今日一身吉服,即便不笑整個人都顯得特別柔和。 她目光有些怔怔的,不知是誰笑了聲,屋子里緊跟著也響起幾聲低笑。 她反應過來,忙低頭。 許鶴寧沒想到蓋頭下的新娘會那么大膽就抬頭看自己,還一看良久,在笑聲中,他今日一直略煩躁的心情變得平和了許多。 交杯酒,撒帳歌,一切都有序的進行著,直到一聲禮成,云卿卿莫名是松了口氣。 許鶴寧不是京城人士,在新房觀禮的也不是許家家眷,多是跟云家有來往的官夫人。她們的夫君今日到侯府喝酒,自然是要給她熱鬧賀一賀。 同樣因為和許家不熟悉,眾人在禮成后很快就退出新房,畢竟許鶴寧看起來也不是好相處的。 屋子里一下就變得空空蕩蕩,云卿卿沒有多少單獨和男子相處的經驗,一時有些窘迫不自在,細白地手指攥了攥裙面。 許鶴寧就坐在她身邊,低頭就看見她蜷縮的指頭,當然明白她的不自在。 他站起來,云卿卿一激靈,緊張地跟著站起來,小臉上寫滿忐忑。 許鶴寧看著不知為何有些想笑。 那天還敢對他那樣笑,勾魂攝魄的,讓他昨晚還夢里旖旎,今兒反倒又成兔子了。 他視線掃過她尖尖的下巴,再緩緩去看她的面容。 柔和的紅燭下,她五官精致無暇,大紅的顏色穿她身上實在是令人驚艷。 他瞇了瞇眼,她似乎是被他打量得不舒服,縮了縮脖子。 “嗤……”他低聲一笑,負手就要出門去。 不想和昨夜夢里一樣場景出現了,他被她拽住了袖子。 他腳步一頓,回身看她,然而只看到她低垂的腦袋,沉默著不說話。 他琢磨了一下,說:“我是要出去陪客人?!?/br> 她以為自己要丟下她? 云卿卿聞言受驚嚇一樣就丟開手,小臉漲得通紅。 許鶴寧見她這樣,覺得自己是猜對了,正想告訴新婚夜他再怎么樣,也不會丟下她一個人。 不想,她先抬起頭,手指頭絞著衣擺說:“我餓了,有吃的嗎……” 說罷,云卿卿都想捂臉。 ——好丟人,結婚后第一句話居然是要吃的! 許鶴寧整個人都懵了。 她說她怎么了?餓了?!不是要留他?! 作者有話要說:云卿卿:餓得快要昏古去~~ 許鶴寧:老子是自作多情了???! 第15章 (捉蟲) 許家張燈結彩的庭院里歡聲笑語,許鶴寧嘴角亦啜著淺淺的笑,端著酒杯,來者不拒。 陳魚跟在他身側,眼里卻有著擔憂。 他們大當家酒量是好,可也禁不住這么些人敬酒吧。 即便是成親的大喜事,怎么他看著反倒有種借酒消愁的錯覺。 陳魚待一個不知名姓的官員離開后,忍不住在他耳邊相勸:“大當家,不能再喝了,夫人還等你回去呢?!?/br> 許鶴寧正伸手揩去嘴角的酒,聞言眸光一沉,憶起剛才自己是怎么丟臉離開的,燈籠柔和的光都照不亮他眼底那份暗沉。 他沒有作聲,跟前又來一名官員,眼底那片暗色當即就散去,伸手示意身邊的人把酒再滿上。 一番動作下來,陳魚看明白了。 他們大當家的還真是心情不舒爽,就是找酒喝呢。 此際,侯府的管家急急忙忙跑進來,在熱鬧的人群中找到他,忙稟報道:“侯爺,太子和幾位皇子來了!已經到胡同口!” 熱鬧的庭院霎時變得安靜,眾人心里再詫異不過。 他們間有些人來,是看著云家的面上,有些是因為皇帝賜婚,不來太過顯眼,怕被傳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話來。上次有人參云家和許家,皇帝的態度可還歷歷在目。 但東宮和皇子都來了,先前根本沒有透漏一點的消息,眾人都去看許鶴寧的神色。 許鶴寧心里也詫異的,畢竟他和宮中幾位皇子也只有幾面之緣,幾尊大佛跑了參加他的婚宴,可以說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不過他臉上還是平素那種懶洋洋的笑容,一派從容,理了理袖袍,快步出去迎駕。 大家見他這樣,都在心里嘀咕著是不是許鶴寧其實已經早收到消息,紛紛跟在后頭去相迎。 云卿卿長那么大就沒被餓過,沒想到在出閣當日嘗到了挨餓的滋味。 在許鶴寧走后,很快有人送來準備好的席面,她抓起筷子不客氣就埋頭祭自己的五臟廟。吃到半飽時,翠芽聽到前院的消息,過來跟她說了一聲。 “太子和幾位皇子都來了?”她正要去夾肘子rou的手一頓,緩緩收了回來,沉吟道,“怎么還會驚動皇子們,還聽到什么?” 翠芽搖了搖頭。陪嫁過來,正是人生地不熟,這個消息還是院子的丫鬟婆子嚷嚷才得知的。 云卿卿見此,繼續伸筷子去夾rou,連續吃了三四口,把手邊的雞湯再喝了才拿帕子擦手說:“讓我奶兄在前院探聽探聽,能打聽到就打聽,不行我等侯爺回來問問也一樣?!?/br> 她祖父是閣老,兼著太子少傅,或者太子和皇子們就是看著這一層的份上走個過場,不然也不會喜宴開了才來。 錦上添花吧,應當不會有什么大事。 翠芽應聲離開,留下奶娘李mama在屋里照應。 李mama已經先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來路摸個清楚,見她恢復精神,笑吟吟先將情況說明:“姑娘,那些丫鬟婆子先前都不在侯爺跟前伺候,好些是這兩天才到院子里當差,可見是侯爺特意為你調撥的?!?/br> 婚前沒有丫鬟近身,說明許鶴寧不是個愛廝混在女人堆里的。 李mama沒什么太多的擔心,就擔心南邊楚樓有名,許鶴寧一身匪氣,他們這樣的人多半愛廝混,怕他也得沾染這樣的毛病。沒得她們姑娘一過來就要受氣。 現在一看,許鶴寧平時不愛用丫鬟,侯府規矩也是有的,不比京城里的勛貴差多少。 云卿卿聽著就明白奶娘話里的意思,腦海里閃過他剛才冷笑離開的樣子,倒是聯想不到他是心細的人。 她說:“院子里的人明兒再說,今晚mama帶著翠芽她們幾個辛苦一晚?!?/br> 不管那些人的來路,她用不習慣不熟悉的人。 李mama忙說這是應該的:“那姑娘……該喊夫人了,先梳洗,外頭鬧了不少時間了,估摸著等幾位殿下離開,姑爺就該回屋?!?/br> 李mama說著,還抬袖掩唇一笑,那樣子讓云卿卿一張細白的面龐就在發燙。 她哪里聽不懂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晚上和許鶴寧同床共枕,新婚之夜……光想就覺得臊得慌。 她低了頭,磨磨蹭蹭好大會,被李mama拉著進了凈房。 等換過輕薄的紅綢寢衣,她就被李mama直接按到床上。 “老奴去給夫人拿本書來,您先看看書解悶兒?!?/br> 云卿卿就有種洗干凈待宰的豬一樣,還是吃飽喝足的那種! 她抿抿唇,余光掃到已經被放到床頭的玉雕石榴,想到里面雕刻的是怎么火辣辣場景,居然緊張起來。 待李mama拿過書,她抓住就擋眼前,讓自己少胡思亂想。 期間翠芽回來,她奶兄沒能聽到什么,但太子已經離開了,說是還要到云家去。 此時的云卿卿已經沒有心思管皇子們來去,只知道許鶴寧應該快回來了,抓著書的手微微用力,把書封面都攥出了好幾道褶皺。 夏風清涼,許鶴寧站在影壁前送離賓客,抬頭看了眼天空。 今夜夜色不錯,一道星河與月爭輝,習習涼風相送,把他滿身的酒氣都吹散不少。 他在影壁前站了片刻才邁步往回走。 陳魚跟在他身邊,若有所思地低聲說:“大當家,這些個皇子什么意思,剛才太子還特意提了浙江近期漕運上的事。是不是知道有人私下來找您了?!?/br> 太子一行來得說蹊蹺吧,也不至于,但提起浙江敏感的話題,確實讓他要深思。 他說:“先前聽說有皇子干涉漕運,也有說海上的商隊有皇子的,或者今晚這些話不是說給我聽?!?/br> 許鶴寧邁著步子,腰間玉環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喝了不少酒,現在說話還清晰有條理,陳魚反倒不再想太子什么意思,而是一笑:“大當家真是好酒量?!?/br> 他還怕要在洞房花燭夜給醉暈過去呢。 許鶴寧閑閑說:“把他們喊出來,我們再接著喝一會?!?/br> 陳魚就愣了:“哈?您還喝?!”這個時候不應該去見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