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不做人了、我有一個百寶袋、專撩女主白月光(快穿)、天價嬌妻:撒旦總裁的秘密情人、位面農場主的顛覆人生、重生頂流經紀人、清寥記、徐教授和她的頂流前夫、每晚穿到皇帝身上、憤怒值爆表[快穿]
木板之外,就是萬丈高涯,只見云霧奔騰,轟隆水聲隱隱傳來。 若是牛掌略微打個滑、向外多邁半步,整只牛怕都會滾落下去粉身碎骨。 見她久久凝望,不發一語,坐在車外的阿鐘伯哈哈大笑:“六夫人當真非是尋常人!不說閨閣婦人,便是軍士將軍里,多少人第一次走斬壁道都嚇得不敢睜眼。您這膽色,遠勝過他們啦!” 岳欣然苦笑:“我可沒什么膽色,阿鐘伯,您好好馭車?!?/br> 馭車的部曲與阿鐘伯一怔,隨即更加哈哈大笑起來,這位六夫人當真是詼諧得緊,瞧她面不改色,甚至還能仔細打量鋪道所用木板,竟說自己沒膽色。 難怪要給牲畜蒙上眼睛,若是不蒙,看到一邊就是萬丈懸崖,牛馬肯定不會愿意上前。 至于那活扣的韁繩……阿鐘伯與另一位駕車的部曲并排而坐,他坐在外側,那韁繩便牢牢扣在他手中,岳欣然心中一動,已經知道這是什么用途了,若是真的出現牛掌踏空或是打滑的情形,阿鐘伯便會在千鈞一發之際解開繩扣,保證車上的安全。 岳欣然也忽然明白,為什么踏上斬壁道之后,為她駕車的,會換了阿鐘伯?!?/br> 阿鐘伯乃是老人,往來益州,經驗豐富,若真有萬一,定能判斷精準。其余幾個類似的老部曲,定也是在陸府家眷的車前。 駕車時雖不禁馭夫說話,可馭夫們大多全神貫注,即使嘴上說著話,眼睛也是不敢稍離的,嘴上還要變著不同的呼哨。 當夜停宿的地方也十分崎嶇,勉強說來是一片天然的石坪和一個山洞,這一日,如果說岳欣然只是覺得震撼,那陸府其余人,尤其是未曾來過益州的陳氏梁氏,便是飽受驚嚇了。 到得第二日,岳欣然干脆騎了夜雪,直接欣賞風景了。阿鐘伯謹慎觀察了一陣,見夜雪除了終于能有人和它一起而有些興奮外,步履穩健,絲毫不亂,果真是神駿,便由得岳欣然去了。 斬壁道,直到此時,岳欣然才真正明白這個名字,對面是他們昨天經過的舊道,回望而去,無法積蓄泥土、連草木都無法生長的峭壁之上,這條生生插進去的絕道猶如一條直線將峭壁從中一分而二,在大自然鬼斧神工中留下人類的痕跡,雖輕淺卻絕不容忽略,所以,才能叫斬壁道。 岳欣然終是有些疑問:“這斬壁道如此之險,為何不加護欄?” 阿鐘伯往來這么多次,倒是能回答:“北狄為修此道,發益州數十萬征夫,弄得民不聊生怨懟沸騰,老國公家亦在征發之列,便一怒揭竿而起……若要再修護欄,不知又要耗損多少民力,老國公一直不同意?!?/br> 岳欣然心中默然,這確是一個兩難之境,如果不修,來往不安全,如果要修,再搞出一場民變叛亂,確實是承擔不起。 便在此時,急促的蹄聲踏著凌空壁道,在深淵中反復回蕩,猶如千軍萬馬在飛速逼近:“前面車隊的,停下!” 此時,右側便是深淵,后側的馬隊竟是不顧險地,飛馳逼近,益州口音的官話越見急促凌厲:“再不停下,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墊后的部曲分明聽到了軍旅中極為熟悉的弓箭離弦之聲,不由驚怒,這絕道之上,對方意欲何為! 第23章 改嫁的邀請 陸家車隊約摸三十余輛車, 余者皆是騎馬隨行,墊后者自然亦是在馬上, 聞得身后張弓控弦之聲, 這些部曲俱在軍旅中久經戰陣,對這聲音簡直再是敏銳不過, 回身望去,果然見一隊黑色騎士不斷逼近、張弓直指車隊! 陸府這支后衛登時有了進入戰斗的覺悟,這有什么好說的, 勒馬、下馬、馬身掩護、搭箭、張弓,若對方再敢逼近,先射他個人仰馬翻!他們有掩護,對方沒有,狹路相逢, 他們勝算大! 對方顯是措手不及, 原本以為威脅一翻對方便會停下來, 沒有想到,陸府車隊竟會這般棘手,瞧這應對, 軍中精騎也不過如此了,方才那反應, 根本沒有人指揮, 全然是部曲自己的應對,這必是經歷過太多次這種陣仗的隊伍才能有這樣的下意識決策。 為首的黑衣騎士心中一凜,不敢大意, 立時下令勒馬,卻也不敢命令收弓,否則他們豈不是成了只能挨射不能還手的rou靶子? 絕壁之上,登時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騎士首領身后,下屬道:“校尉,定是他們沒錯了!咱們將至豐城時遇到過他們,時間正對得上,除了他們再沒別的車隊了?!?/br> 騎士首領冷肅目光一凝:“既是如此,通知將軍!” “是!” 一道黑煙直沖云霄,然后一聲猛禽長啼不知從何處響起。 此時,后方遭遇的情形也才堪堪傳到前方車隊中。這斬壁道上,牛車塞路,連馬都無法通行,只能由人跑腿將消息緩慢前傳。 在這般險道上,遇到這種情形,陸府上下難免慌神,對方來勢洶洶,該進還是該停? 因這突發險情,陸府部曲不敢托大,阿鄭親自向陸老夫人與岳欣然稟報,岳欣然騎著夜雪,絲毫沒有遲疑道:“不必慌亂,其他人繼續前行,后隊且看對方來意,放心吧,多半沒有大事?!?/br> 對方如果意在劫掠,選擇在這個地方無疑是個極差的選擇,一個不好,便是車損人亡,什么也撈不著;如果意在仇殺,那對方根本不必啰嗦,直接痛下殺手便好。 這絕壁之上,停車才是個最差選擇,牛馬是動物,如果沒有受過嚴格的訓練,怎么有保證久站不動,若是停下來,受了什么驚嚇,反而更容易滾落懸崖。 陸老夫人親歷多少戰場,更是老辣,與岳欣然判斷一般無二。 便在命令下達之時,她忽地看到了那道騰起的黑煙,并沒有間隔太久,她便聽到了一聲猛禽獨有的長鳴! 朝岳欣然趕來的吳敬蒼猛地頓住步子,他與岳欣然俱是情不自禁看向前路的方向,一個黑點自不遠處的山峰升起,直直向他們而來! 吳敬蒼驚叫:“大鵟!” 岳欣然心中咯噔一下,對方竟在來路還有援手! 那黑點來得好快!不過眨眼間就在視線中迅速放大,是一只身形極大的鷹類。 吳敬蒼忍不住道:“只聞舊日吐谷渾王賬下豢養大鵟,協助追索獵物,直如斥候,可吐谷渾如今分成幾派打生打死自顧不暇……這益州境內,怎么有此物出現!” 岳欣然看著這只大鷹,它沿著斬壁道盤旋一陣,仿佛已經辨認出敵我,迅速朝后隊而去,想必是已經尋到了射出黑煙之人,不多時,這只大鷹又再次騰空,再次經過陸府車隊,阿鄭等人此時已經張弓對準,只要岳欣然一聲令下,便可射向這只大鷹。 岳欣然卻在心中將所有思緒整理,這種珍稀猛禽豢養不易,多在上位者身旁,方才那道黑煙,只來了這只大鷹,顯是后隊發現了什么,想傳遞消息! 她冷靜下來,堅持先前判斷,必須盡快確認對方來意,不能再拖下來! 再拖下去,只怕雙方的猜疑成本都會增加。對于陸府而言,車馬在斬壁道上多停留、遭遇的擾動越多,風險就越大。 ……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形,對方身懷殺機,早一步知道,趁著對方尚未能匯合,也好應對。 岳欣然不再猶豫,朝阿鄭道:“留下護衛老夫人的人手,緩慢前進,來幾個人隨我向前,去會會對方的人馬?!?/br> 阿鄭猶豫不過一瞬,咬牙點頭道:“是!” 這般境地,除了岳欣然,陸府上下也再無他人能夠應對。 吳敬蒼與大衍自不會見岳欣然獨自應對,亦要同行。 斬壁道上,輕騎前行,速度自是牛車不能相比的,只是危險度也相應增加,多虧夜雪當真神異,又快又穩,遇壁道爭彎,它也從容自如,真不知是何處來的異種才能這般優秀。 隨岳欣然而來的部曲,個個俱是身經百戰的驍勇,騎術精湛不在話下。 而當終于隱隱看到前方黑色騎隊時,岳欣然心中一動,這打扮,竟是見過的,第一日在三千拐時,陸府剛進豐嶺,對方將出豐嶺,后面追上來的,莫不就是這隊人? 更加奇異的是,看到他們過來,這隊人馬竟奇異地前隊變后隊,沒有與岳欣然碰面,他們掉頭走了,這情形,如果不是在這樣危險的境地中,簡直令人覺得,對方是特意來迎接他們的,現在只是在給他們引路而已。 岳欣然遠遠看到他們的數量,心中更覺得奇怪,若說對方是援兵,這數量也未免太少了些,寥寥幾騎,能抵什么呢? 待他們繼續前進,看到下一個巨大石坪上近百騎整齊列隊,簇擁當中一人時,岳欣然才恍悟:敢情方才那幾騎當真只是去迎他們,領路引見的。 登時,她心中大定。 對方首領是個四十開外的漢子,膚色黝黑,衣著上岳欣然瞧不出任何特征,只是雙目如電,直直看來,莫名威懾。 岳欣然等人下馬之時,他身前數人上前一步,冷冷喝道:“解了兵刃!” 敵我不知,對方人多勢眾,阿鄭等人身負護衛岳欣然之職,如何肯干! 吳敬蒼已經瞧出了什么,只對阿鄭笑道:“無妨,解了交給他們吧?!?/br> 阿鄭只看岳欣然,只她點頭,一眾部曲才低頭解了兵刃。 為首那漢子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岳欣然,目光中流露一絲訝色:“好膽色?!?/br> 岳欣然行了一禮,不卑不亢:“車隊中俱是婦孺,敢問先生意欲為何?” 對方亦不拐彎抹角:“犬子病重,聞得你們車隊中有大夫?!?/br> 岳欣然心念電轉,只朝大衍道:“大師,你回去,尋了向大夫,咱們車隊之后還有一路人馬,打扮與這位先生的人差不多,你們二人同他們一道走,先去與那位公子治病吧?!?/br> 漢子濃眉一挑,視線如刀,直指岳欣然。 他們一行為掩蓋身份,行蹤隱秘,絕不可能透露任何信息,如今在這絕壁之上,前后包抄陸府車隊要一個大夫,這小娘子卻已經猜到了病人在后,而不是在益州,直如親見般,不知她是如何猜到的,當真是絕頂聰明。 岳欣然恍如不見,頷首道:“大衍大師亦通岐黃,兩位大夫,終是穩妥些?!?/br> 縱是在這漢子的下屬中,敢在他面前說話不發抖、敢在面前拿主意的,也沒幾個。 漢子嘿然一笑:“你嫁的是陸家哪一個?” 對方既知陸府,這語氣可謂十分不客氣,阿鄭等人面上隱有怒容。 吳敬蒼恭敬地代答道:“娘子先夫乃是先成國公世子,行六?!?/br> 漢子一聲喟嘆:“國公爺挑兒媳的眼光不錯?!比缓笏戳嗽佬廊坏溃骸叭怂廊鐭魷?,刀口舔血的便是如此。改嫁來我家!我兒子不比陸六郎差什么!” 便是吳敬蒼面上也驟然難看至極,縱對方勢大,也確有此意,對方此話問得也未免太輕佻,在這壁道上偶然一遇,岳欣然還未出孝,又無媒妁之言,由公公來向兒媳當面提親?這算什么!叫岳欣然如何回應! 阿鄭等人縱無兵刃在時,此時也準備要沖上去教訓對方一頓! 岳欣然卻抬手止住了他們,目光不閃不避,看向這位明顯位高權重、與先成國公恐怕也差不了太多的漢子,她視線直直與對方交鋒,語氣卻是一貫的從容不迫不卑不亢:“令郎如有此意,叫他自己來提!” 漢子一怔,隨即仰天大笑:“好!好!好!”然后他朝岳欣然點頭道:“我記下啦!待那小子好了!便是抽死他,老子也要叫他來提親!” 隨即他大步上馬,他眾多隨從亦是隨之呼嘯而去。 風中隱隱傳來:“要是少……看上的是這娘子該多好,唉?!薄八惶嵊H的話,我去!”“你年紀沒我大,輪不到你!要去也是我去!”“呸,老子給你們臉啦是不是!敢跟老子搶兒媳!” 他們還留下幾個侍從,將武器交還給猶自震驚的阿鄭等人,然后為首一人竟然一反先前無禮倨傲,恭恭敬敬向岳欣然行了一個大禮:“這位娘子,我家在益州以西,若娘子想來,憑此物隨時可來?!?/br> 岳欣然詫異地接過,是一枚玉符,她隨即笑道:“代我謝過你家主人,我收下了,只當是這一次看病的酬勞吧?!?/br> 對方恭敬道:“我隨兩位大夫一并去瞧瞧……公子?!?/br> 岳欣然沒有異議,阿鄭卻不免緊張地朝吳敬蒼小聲道:“吳先生,六夫人難道真的想改嫁……” 吳敬蒼翻了個白眼:“她若想,你攔得???” 阿鄭一噎。 吳敬蒼與大衍對視一眼,俱在心中唏噓:師父喂,你的女兒是怎么養大的?也忒厲害了。 大衍與向意晚同那隨從前去治病,啊,這位隨從還倒回來向岳欣然道:“方才收到主人傳訊,那枚玉符算是給娘子您的見面禮,至于診金,在這?!?/br> 一輛并不出奇的小并車。 第24章 欣然當家 因著這份診金, 岳欣然甚至棄馬來到了陸府車隊之后。她相信依那漢子的身份地位,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行事。 對方作為見面禮的那枚玉符, 乃是羊脂白玉雕成小小的鷹形, 撇開作為通行令的隱含價值,哪怕僅就物件而言, 隨隨便便也是值萬錢的,似這等溫潤無瑕疵的羊脂白玉,陸府也不過數幾件, 這枚鷹符雖說小了些,卻雕工精致,更不要說“隨時可來”背后隱含的千金重諾,對方給出的這句話簡直是價值無量。 那么,對方的“診金”又會是什么東西呢? 這輛并車只看外觀并沒有什么出奇之處, 桐油漆就, 那隨從只行了一禮, 便小心調轉馬頭而去,似有十足自信,這份診金必不會令岳欣然失望, 他甚至沒有留下來多做解釋。 山道狹窄,這輛并車只配了一匹瘦馬, 連馬夫也跟著隨從一起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