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79節
滄玉與玄解二人顯然是四處行俠仗義的俠士,世人皆戀鄉土,這普普通通的一桌飯菜能叫人想起什么,不外乎家人親友。舒母心中微微一嘆,她年紀大了,見不得年輕人落寞思鄉的模樣,加上愛兒舒瑛就在身旁,總覺得自己心中同樣酸酸的,一時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這頓飯吃得不算暢快,氣氛顯然沉悶了許多,滄玉臨別前略有些歉意。杏姑娘就站在舒瑛身后,靈動而美麗的眼睛眨了眨,已隱約有了舒夫人的輪廓,開始接近小說里那個賢惠美麗的婦人,與舒瑛既是知己又是夫妻。 她這時還不明白凡人到底是什么模樣的,只不過貪戀一時紅塵情愛,等到杏姑娘被真正的家長里短,凡人衰亡所侵蝕,約莫就知曉現在那些心照不宣的小事了。 回客棧的路上,玄解極為自然地伸手挽了挽滄玉臉頰邊被風吹亂的長發,他們的關系確定下來根本沒有改變任何事,甚至連相處方式都沒有變化,滄玉倒不是很驚奇。畢竟玄解在他們倆還沒交往前就敢要求親吻跟坐膝頭這樣大尺度動作的存在,他的腦回路天生跟正常人不同,要是一時間改變了什么,反倒叫滄玉不習慣。 “你剛剛怎么了?!毙鈫査?,如往日一般直來直往,異獸看出了飯桌上天狐的心不在焉,然而不明白是因為什么,干脆直接問出了口來。 滄玉略有些猶豫,他嘴唇抿得太緊,甚至有些失了血色,最終露出個勉強的笑容來,與玄解站在月光下看著那一排排高低不一的房屋,柔聲道:“玄解,你看這些凡人,能看出什么來?今日在舒家吃飯,你又明白了什么?” “沒有什么,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毙饴晕⑺伎家魂?,薄唇稍稍撅了下,看上去竟有種成熟的可愛,“他家沒有放鹽?” 滄玉忍不住笑出聲來,他轉過頭看向玄解,忍不住伸出手去牽玄解,低聲說道:“你知不知道當時我為什么一定要告訴你答案?” “不知道?!毙庠趯捫湎聼o聲無息回握了過去,他天生體溫就高,此刻暖得如同一顆小太陽,“現在你不害怕了嗎,倘若有人在暗處看著我們,或是誰打開窗戶,你白日擔憂的事情就會發生?!?/br> 滄玉笑了笑道:“沒關系,現在沒有關系?!?/br> 玄解半信半疑,他不太明白滄玉的規則跟底線到底是按照怎樣的標準來劃分跟裁定,不過此事對他并無壞處,便索性放棄思考,由著去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滄玉沒有解釋自己方才的問題,反倒追問玄解道,“為什么你不要答案?” 這場景看起來倒是有些古怪,通常在兩者之間,滄玉是扮演指導者的那個,他如此渴望得到答案的模樣并不常見,起碼對玄解來講,是極罕見的事,這讓他不由得仔細回想了下方才舒家到底發生了什么,除了一段對話與尷尬的沉默,還有寡淡的飯菜,似乎什么都沒有。 玄解很是平靜,他又一次為滄玉挽過了臉頰邊散落的長發,這件小事枯燥又無聊,他倒是不厭其煩:“要答案又怎樣,你與我既是一樣的心意,那就不必多說;如果不是,強求沒有任何意義,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答案,難道你會愚蠢到只為了爭一口氣而拒絕我嗎?” “倘若真是那樣?!毙忸D了頓,微微皺起了眉頭,“那只不過說明了你更在乎自己的顏面,即使確定了關系又如何,你最終仍更在乎自己。我明白,人也好,妖也罷,有什么東西束縛著,似乎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去干涉彼此……其實并不是那樣的?!?/br> 他看著滄玉,眼神深幽,仿佛帶著點譏諷的笑,讓那張冷漠的臉看起來近乎藏匿著無動于衷的惡意。 “白朗秋不愛他的妻子,即便她嫁給他,有了孩子,最該得到的東西仍然得不到,不是嗎?可是同理,謝通幽曾經愛著君玉賢,因此即便他們再無關系,對方從未給過回應,他仍那么一心一意地愛著君玉賢,關系這種東西,很重要嗎?” “你有資格,跟沒有資格,是由著心來決定的,而不是所謂的關系?!?/br> 滄玉看著他,一時竟不知道玄解到底是在什么時候自己私底下偷偷選報了哲學,那琴盒還待在異獸的肩膀上,為夜風奏起一曲綿長的暮歌,對方只是專注地凝視著他,輕聲道:“滄玉,我什么都不要,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你才能決定這一切。就像之前你說的,我早已將我的心給了你,你要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接受?!?/br> “倘若我不愛你呢?!睖嬗駸o話可說,他的嘴唇微動,悄聲道,“我要是辜負你,像君玉賢那樣,永遠都沒有愛過謝通幽呢?!?/br> 他說不出自己與玄解的名字,那狀況太殘忍,連吐露都像詛咒。 “那么——”玄解淡淡道,“時間一久,我就會學著不在乎你,去做自己應做的事了?!?/br> 滄玉想起了玄解準備離開青丘的那一夜,青年冷漠的眉眼似還歷歷在目,轉瞬他們就已經歷了不少,一時竟有些許唏噓。 “我還記得,你說想去人間看看?!睖嬗竦痛怪^,無奈笑了起來,“只是自從我們結伴后,好似都未能在乎你想看什么樣的風景,一味跟著我走了?!?/br> 玄解并不是真的對來人間有什么想法,他只是想尋找能讓自己燃燒起來的東西,這樣的感覺在滄玉身上有,在那個魔族身上也有。 魔氣至今仍烙印在他的腦海里,同樣記得那個五百年的約定。 倘若玄解真要尋求當初的目標,那么他早就拋下滄玉了,而不是日日消磨在這脆弱如紙片般的凡人世界之中——妖界、魔界、甚至是仙界,還有那些對于妖仙而言都堪稱傳說的地方。 “我不是想去人間看看,只是想去尋找我需要的東西?!毙馄届o地否決掉了滄玉的那句話,他們已快要走回客棧了,遠處搖搖擺擺的燈籠顯露出輪廓,他聲音悠長,“人間只不過是個說辭,事實上,我只不過是想離開青丘看一看——你為什么難過?” 滄玉苦笑道:“是我阻礙了你?!?/br> 玄解挑起一根眉毛,訝異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應該說,怎么不會這么想。 滄玉看著玄解年輕的面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對方什么都是好的,連夢想都可以短暫地遺忘,只是這難免會生出一種自我犧牲的陶醉感,日后要是發生了爭執,這些事只會讓彼此后悔。 他遠比玄解老太多,對許多真誠而刻薄的法則心知肚明,凡人之間的煙火激起了滄玉思凡的心,他終究是個人類,縱然貪戀于妖身的便捷,然而心中憧憬得始終是人所期望的那種未來。 滄玉想要一個家。 “那些東西都沒有你重要?!毙庾詈笠淮螢闇嬗裢炱鹆祟^發,他側過身體,擋住了惱人的夜風,“追求力量是我渴望的事,可是我很清楚,你才是最重要的。這件事就像凡人生來要吃飯睡覺一樣,我不明白,你為什么總要以人的想法來猜測我?!?/br> 異獸的臉上實打實浮現出了困惑的神色。 他所說皆是真心實意,并無任何撒謊的痕跡,更不帶半點自我奉獻與犧牲。 滄玉一時語塞,他竟想不到半句話去反駁玄解,凡人成親生子,夫妻與好友是截然不同的位置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要求確定關系幾乎成了本能,而那些雞毛蒜皮的細節是感情之中頻發的問題所在,他未料到這一切瞬間被玄解打亂,難免生出點不知所措。 最終,滄玉頹然松懈了緊繃的肩膀與身軀,無可奈何道:“玄解……我,我的想法與你不同?!?/br> “無妨?!毙庠趽u晃的燈影下看著他,光明與黑暗同時降臨,描繪著異獸清晰而鋒利的輪廓,好似輕輕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我說過,我是個異類,你沒有在乎。你對我是個異類,我也不在乎?!?/br> 異獸閉著眼湊過來,淺嘗輒止地吻了滄玉。 滄玉的大腦有瞬間空白,眼中只剩下無數燈火簇擁對方的身影。 他從未意識到自己離玄解如此之遠,又從未如此刻這般近。 這一瞬間,滄玉想與玄解走千年、萬年——直至永恒。 第一百零五章 這時客棧里還有些人正在聊天。 滄玉不動聲色地退開身, 帶著點窘迫與尷尬地掃過大堂里的眾人, 好在情況并沒有他所想的那么尷尬,漁陽雖小, 但風氣頗為開放,看著兩個大男人親吻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大堂里的旅客仍在嬉笑吵鬧, 誰都不曾注意到燈籠下發生過這么一幕親昵。 “……這時候不能,對嗎?”玄解從滄玉的臉上看了出來,他開始覺得有意思起來, 同樣能逐漸明白滄玉的分界線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那些黑暗隱秘的所在, 凡人難以發現的情況下, 滄玉敢于“豪賭”一番, 不在乎會不會被人發現;然而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又迅速變成了那個冷漠而高高在上的大長老。 而在這種滄玉本身就已動心的情況下, 他既覺得不妥, 又難以出言苛責。 因為他同樣沉溺其中。 倘若玄解更壞心眼一些,或是沾染了人世間花花公子的習俗, 他大概會刻意去測試滄玉的羞恥心,或是逼得對方的底線步步后退, 然而他只為自己更了解天狐感到歡喜, 為清晰滄玉內心深處規則的構造而感覺到欣慰。 玄解自身就是異類,他既不會為滄玉改變自我, 更不會要求滄玉為他而改變什么。 最終玄解什么都沒有說, 而滄玉沉默著與他走進了客棧, 手自然而然地分離了開來,他們直接回到了房中。等確定他們二人都到了自己的房間里時,大堂之間喧嘩吵鬧的聲音慢慢地減弱了許多,最終變成了一片寂靜。 一個青臉的漢子放下筷子,舉起酒杯對著他對面的兩個朋友,忍不住嘆息了一聲:“要是這樣的人愿意跟我走,什么天涯海角,我哪里不敢去;什么妖姬美女,我瞧都不瞧一眼。近來傳言的那個神秘仙女兒,怕是沒剛剛那人十分之一的能看?!?/br> 他對面的兩個漢子大笑道:“你這蠻人,真是見異思遷,那如何,今晚還去不去?” “去?!鼻嗄槤h子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感慨道,“今晚已見過這等美人,看來運氣不錯,說不準那仙女兒更勝一籌呢,等喝完這壇酒,咱們就立刻去追查看看?!?/br> 人的底線大概遠比自己所以為得更靠下一些,沒有人尷尬,沒有人故意嘲弄,滄玉稍稍松了口氣,回憶起來仍是甜蜜多過驚恐。其實仔細一想,滄玉覺得自己倒也未必是害怕他人輕蔑的眼神,更多的反倒是擔憂旁人的生命安危。 滄玉在方才那一刻并沒有生玄解的氣,對方不過俯身來親昵片刻,大驚小怪未免太過無知,倘若他人露出嫌惡的眼神—— 捫心自問,當時滄玉難道會責怪玄解嗎? 不。 滄玉無聲道:我只會把那個諷刺玄解的人打飛出去,打死他都不會有負罪感。 他沒有喊熱水,店小二當然不會知情識趣地送上門來,滄玉懶得叫喚,干脆自己施法掐訣,漫不經心地看著房間里的水霧凝聚成一朵小小的雨云,滴滴答答地落在木盆里,指尖再微微變化,烈焰飄在清澈的冷水上,不過片刻就沸騰了起來,熱氣裊裊娜娜,蒸蒸而上。 滄玉將手伸進了水中,很燙,不至于傷到他,水很快在他的手底下變冷,慢慢變成了舒適的溫度。 指尖撥動,形成層層漣漪,天狐的臉倒映在水中,這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便捷,可對滄玉而言卻是駕輕就熟。 有時候滄玉甚至會懷疑,自己倘若失去了這妖力,會不會變成個生活白癡。 滄玉洗了個臉,稍稍清醒了些,認真想起了答應舒瑛的事情,還有原先的劇情——在原著里漁陽的這段劇情充滿了悲情色彩。作為容丹唯一的藍顏知己,白朗秋就如同前夫滄玉一般,可能因為都不是真命天子,導致了運氣實在有點差,他甚至比滄玉更慘些。 這段劇情里的白朗秋除了開解容丹之外,甚至沒能跟舒瑛和好,就為了他妻子死在了反派的手里。 說是反派,其實更合適的詞應該是花癡才對。 這凡人看見的大美人最初還不傷人,后來見著了舒瑛,瞧出他對愛妻舒夫人一片癡情,頓時就認定舒瑛是世間難得的奇男子,一心想嫁給他,甚至想上杏姑娘的身。劇情里倒沒有寫清楚她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只是隱約暗示了是個魔,本身沒有實體,因此要穿他人的人皮,算是有幾分手段。 舒夫人當時與舒瑛成親了一段時日,不敢施法,免得引來天宮注意,因此對上這反派全無辦法。正巧反派進不了舒夫人的身,隱約知道了對方的身份,略有些忌憚,又翻閱了其他人皮的記憶,把主意打到了容丹的身上。 而容丹當時與白夫人正“情敵見面”,一同被擒,白朗秋趕來搭救,那花癡就立刻轉變了目標,想要嫁給白朗秋,可惜白夫人暴露了她才是白朗秋的妻子一事,便立刻把主意打到了白夫人的身上。 最終白朗秋為了救妻子一命,與那花癡同歸于盡了。 要說難,倒沒多難,劇情里頭這花癡反派雖作惡不少,但腦子實打實地不靈光,只是的確有些古怪的本事,不過算上滄玉跟玄解兩個大妖,收拾她并不困難,只不過原劇情里沒能完成的事,到這會兒,估摸著滄玉同樣完成不了。 不過,說到底滄玉不過答應了舒瑛會幫忙查查漁陽最近的異狀,又不是幫忙修復他跟白朗秋的關系,就算辦不到,那也沒什么。 只是…… 只是玄解很欣賞白朗秋,若是白朗秋跟舒瑛和好,不知道他會不會高興。 看劇情,兩人其實割袍斷義后仍然掛念對方,尤其是舒瑛,看他對白朗秋的模樣,想來是很后悔當初所說的話。 古代與現代不同,現代的人會在支持下或者出于主觀意識脫離原生家庭,而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讀書雖有必要,但不是必須。古代卻不然,如白朗秋這樣的人,說他不思進取未免過于嚴苛,他自幼受得是忠孝禮教,忠君愛國孝順父母,再來他要掌控自己的命運,無疑要逃離整個家族。 人是群居動物,并不是白朗秋想就可以拋下一切說走就走的,而且要是離鄉背井,容易被排外——水清清跟白棉就是個極好的例子??磩∏槔锼麑ζ拮?,雖無情但有義,要是脫離時代去評論白朗秋這種做法不思進取,未免有失公允。 因此滄玉雖心中對白朗秋略有嫉妒之情,但不妨礙尊重。 今日與玄解談過后,滄玉隱約明白為什么他會對白朗秋欣賞有加,這個時代本身就是以功名利祿為準,榮華富貴才是真,白朗秋鉆研那些東西,對他的父母而言不外乎玩物喪志,他雖不反抗,但未因環境而泯滅自我,算是個實打實的異類。 難怪玄解感興趣。 罷了,不想了。 滄玉掀開被褥準備休息,他打算明日去打聽打聽那反派的下落,白朗秋跟舒瑛是塊死路,縱然天狐有再大的本事,也難以推動這時代的鐵規,他總不能擄了白朗秋去做個山頂洞人,那這凡人也未必快活。 倒是打怪是一條活路,還是選擇打怪吧。 這一覺睡得腰酥骨軟,滄玉從床上伸了個懶腰,險些從天狐變成水蛇,狐身本就軟,人形時看不出來,這一動作就拉長了皮rou,像是硬生生長了半截,他差點自己被自己嚇個半死,趕忙又恢復了正常的身形,感覺腰身微微一動,那拉開的半段就恢復尋常了。 他在屋里頭折騰了半晌,直到玄解來敲門。 玄解起得很早,他平日起早都會練練身體,近來沒有地方施展,就將琴取出擺好,彈了首曲子。他學東西很快,謝通幽都不得不贊賞,那凡人心思敏銳,最初還未曾在意,待到玄解慢慢熟悉之后,問過這么一句話:“你彈這琴,是想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 “你的琴里,沒有情?!?/br> 謝通幽輕輕嘆氣,他看起來總是好似什么都知道,便讓玄解想著滄玉彈一曲,他說:“這曲子要是沒有情,那就只是手段絕妙,而動不了人心?!?/br> 玄解未能做到,其實他至今仍不明白,曲是曲,滄玉是滄玉,又怎能相同。 曲子彈完之后,樓下正在叫喊賣糖葫蘆,那些糖葫蘆不上簽子,金色的蜜糖裹著一粒粒紅山楂,外甜里酸。山上到處都是尋常的野山楂,窮人家不肯賣,富人家嫌寒酸,小販就打上了糖水的主意,只是這么一來,價錢難免上漲,小孩子與姑娘家都嘴饞,大多只敢買兩三顆嘗嘗鮮。 玄解探頭看了看,就下樓去買了一大袋回來,他還記得那甜到腦袋都發膩的“麒麟”畫,不知道糖人是不是同樣那么膩。 小販看他衣物華貴,急忙塞給玄解一枚嘗嘗,生怕放跑了這條大魚。 糖葫蘆的口味不一樣,嘗起來很甜,金色的外衣在緩慢升起的日光下晶瑩剔透,幾乎發出光來,他咬碎一顆,嘗到了核,一點酸澀與苦味在舌尖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