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80節
玄解看著那挎在小販手臂上的籃子,對方正討好地招呼著:“小老爺不妨買些去給家中夫人嘗嘗,我這山楂,可不是吹噓,又大又甜,帶著點酸,最適合姑娘家吃,要是小老爺還沒娶妻,買些給中意的心上人也行,保管吃了眉開眼笑,心里跟這蜜糖一樣甜。再說月老節快到了,您看,這買一袋送過去,還能問問人家姑娘的心思,看愿不愿意一道兒過節,這嘴一甜,心里不也甜了嘛,這心一甜,臉上能不甜么……” 這些話說得很好,若是滄玉在場,定要感慨早點攤的老板很該多學學如何打廣告,而玄解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山楂,點了點頭。 他想讓滄玉嘗嘗。 小販熱淚盈眶,生意在大清早就開了個好頭。 第一百零六章 半袋子山楂就吃得人倒牙, 這酸味與甜味貨真價實。 滄玉洗了洗手上的粘膩,又笑著看向了玄解, 他體溫比起尋常人稍低些,糖衣都化了些在指腹上,更別提玄解如烈火一團, 那些糖漿早就流淌了滿手。這點黏膩感連傷痛都算不上, 玄解當然不怎么在意,他吮了下指尖, 只覺得甜到發苦,大概是山楂的酸味太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過來吧?!睖嬗駟井惈F過來, 仔仔細細幫他洗了洗手,冷水再度沸騰起來, 糖水絲絲消融在水中。 “那個賣我東西的小販說,最近有月老節?!毙獾皖^看著滄玉的舉動,他并非不能獨立完成這件事, 然而此刻無端生出懈怠懶惰的想法來, 任由天狐幫忙,隨后抓過架子上的干布, 慢慢擦干凈了手。 手同樣是玄解的武器之一, 他分出心神在意了下那些水珠滾過肌膚的感覺。 “坐下,反正有空, 順便幫你整理下頭發?!睖嬗衩^木梳, 按著玄解的肩膀讓他坐在了凳子上, 伸手撫摸過柔順的長發。玄解的發質不算粗糙,畢竟是妖,大概是因為天生屬火的緣故,深黑色的頭發里隱約泛出些許烈火與余燼混合的暗紅色,如流水般滑落過滄玉的指間與手掌。 玄解的頭發質量偏硬,看上去很難以打理,就如同他本人桀驁的外表一般,然而握在手中時,又溫順得如同一把盈盈的流水。 滄玉不會梳什么很復雜的發型,當初跟謝通幽在一起游樂時,對方倒是教過扎方巾的辦法,不過并不適合玄解。他天生看起來就不像個斯文人,氣質驍勇又冷酷,一張薄情臉,唇似兩片刀,目光凌厲,較粗莽武夫更顯得體態修長勻稱,較斯文書生卻有說不出的氣勢驚人。 滄玉咬著頭繩給玄解扎了個馬尾,頭發一順到底,略有些出神。 怎么天底下就沒有扎發髻的法術呢。 “你還沒有告訴我,月老節是什么東西?”玄解一向是個全神貫注的妖,他想知道的問題,打破砂鍋都要問到底,何況只是梳個頭發的事,根本轉移不了他的注意力。 對這人間的事,滄玉不比玄解多了解幾分,不過他好歹有些前世的記憶在,糊弄記下倒是不成問題,聽說是月老節,心下多少有個數,要說具體會做些什么那倒不清楚,不過節日大概還是知曉的:“是尋常女子家祈求姻緣的日子,月老是天宮掌管姻緣的神仙,凡人相信祈求他的保佑會得到好姻緣?!?/br> “祈求姻緣?”玄解略有些不解,“可是還沒到春天啊?!?/br> 滄玉一怔,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眉毛微微舒展開來,溫聲道:“人與妖族是不同的,他們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并不特別在哪個時節會有沖動。這只不過是個節日,人有許許多多的節日,意義各有不同——更何況,感情這種事何曾分過時日,再者,月老節與妖族的春日并不相同?!?/br> “將某個日子定義特別嗎?”玄解若有所思,“妖族也可以這樣嗎?” 這還真問倒滄玉了,他沉默了片刻,決定轉移話題:“倘若你想,就可以,只不過有些節日是許許多多的人默認的,就如同春日是妖族特定的時節一般。有些節日,如你我現在說出口,就只能咱們倆承認,要是咱們倆都不承認,它就會消失了?!?/br> 玄解平心靜氣道:“節日并非是永恒的?” “那要看人了,你瞧,三皇五帝至今無人遺忘,可茫茫俗世,那些為了生活奔波忙碌的凡人,又何曾被人所記得呢?節日同樣如此,于凡人有意義的就會永世長存,而只局限你我的節日,待咱們倆不復存在了,它同樣就隨我們一起離開了?!?/br> 玄解點了點頭道,薄唇帶著點隱約的笑意:“那很好?!彼吐暤?,“只有你跟我的,與咱們一道生,同咱們一道死?!?/br> 滄玉的手微微一頓,他下意識也笑了起來,又故作渾然不在意道:“怎么,你想好要定在什么時候嗎?” 這個東西說來高深,其實現代很常見,一般叫交往紀念日,結婚紀念日,金婚紀念日等等——如果是分手后還能做朋友的,說不好還有分手紀念日。 一般會選在交往當天,不過玄解倘若要選別的時間,滄玉倒沒有什么意見。 “凡人一般怎么定這個東西?”玄解反問道。 “看星辰推演時日?他們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辦法,我們不必那么麻煩,你想選哪一日都可以,或是干脆就昨日?!?/br> 玄解不聽,他是個有自己主見的大妖怪:“如果定在今日,那要叫吃山楂節嗎?” 你怎么不叫吃糖葫蘆節呢? 滄玉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放松了雙手的力道,避免剛確定關系的第二天就親手掐死自己的男友,吃不吃官司另講,真打起來整個漁陽根本經受不住——他是看過玄解打架的,這小子簡直是個妖來瘋,打得越狠越投入,他可不希望花癡反派還沒出場,他們倆就頂替對方變成漁陽最大的禍害。 “人家祈求姻緣,自有自己的一套過法,你定這個節日,難不成是想每年今日都吃一碗糖山楂嗎?”滄玉笑道,“這個時節荔枝正好,不妨再加一籃荔枝如何?” 玄解點點頭道:“好啊,那每年的今日,我們都吃一籃山楂,再吃一籃荔枝?!?/br> “傻瓜——”滄玉笑罵了一句,話剛到嘴邊又立刻咽了下去,他突然停頓了下來,氣氛在這一瞬間沉默了下去,只有發絲流淌過手心發出窸窣的風聲,喃喃道,“倘若是這樣,我們就要每年都在一起,否則就吃不上山楂與荔枝了?!?/br> 玄解說:“那我們就一直在一起?!?/br> 清晨的風從窗戶里吹來,太陽已經升得極高,懸掛于高空之中,那陽光慢慢移動到窗口,染得滄玉衣尾金輝如方才的糖衣。 “怎么了?”一直沒得到回應的玄解略有些疑惑,“滄玉,你不想說話嗎?” 過了片刻,滄玉才緩緩笑道:“沒有,只是覺得今天的風特別怡人?!?/br> “是么?”玄解閉著眼睛感知了一會兒,其實與平日并無不同,然而約莫是因為滄玉就站在他身后,天狐的呼吸隨著風一同席卷而來,他點了點頭,“是啊?!?/br> …… “夫人,今日梳個什么花樣?!?/br> 丫鬟春柳正在為謝秀娟梳髻,另一個丫鬟秋雁則拿了新衣來讓她挑選,白家是大戶人家,吃穿用處皆是上等,并不委屈。然而一個人心里委屈,是這些外物怎么都彌補不了的,小丫鬟見著金釵銀簪就挪不開目光,謝秀娟卻心若死灰,見著任何精致的簪花步搖都難以提起興致來。 女為悅己者容,謝秀娟是大家閨秀,又是書香門第,雙方談親時曾在屏后遠遠見過白朗秋一面,那時她還青春年少,尚不知道情為何物,只覺得這人生得俊秀,倒有幾分意思。后來有人來做媒,她心甘情愿上了花轎,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從未想過,原來婚姻一事,從來不是那八字就可輕易解決的。 成婚多年,白朗秋于她相敬如賓,少有爭執,偶爾幾次大發雷霆,也是謝秀娟提及讀書上進與舒瑛這兩件舊事。 最初謝秀娟還以為丈夫是敬愛自己,時日一長,才知道夫妻之前別有處法,這所謂的相敬如賓,不過是白朗秋無心對她。 “無所謂什么花樣,今日又沒什么特別?!?/br> 謝秀娟懶懶起身,她與白朗秋膝下只有一子,這多年來,白朗秋從不曾有什么外心,藏什么私情,除了教導嬌兒,便是整日待在房中鉆研他的木頭與刀斧,偶爾瞧瞧生意。若該是白夫人出場的時候,他絕不慢待,更不會故意羞辱謝秀娟,叫她在外人面前受冷待。 然而……然而謝秀娟要做的不止是白夫人,還是白朗秋的妻。 倘若白朗秋有二心,那謝秀娟起碼知道自己輸在哪里,然而她如今茫茫然一片,不明白丈夫到底是因著什么,不愿與她配此姻緣。 “可是夫人,過幾日就是月老節了?!贝毫÷曁嵝训?,“不如去問問大爺,帶上小少爺一同出門?!?/br> 白老爺子雖放權給了白朗秋,但人還健朗,因此白府里將白朗秋喚作大爺,而不是老爺。 “他……他會愿意嗎?”謝秀娟這話里賭了些氣,又有些猶豫,她是大家閨秀出身,言行向來矜持,丈夫平日里頭冷淡,她自然也顯得冷冰冰,如今要做這般示好的舉動,不由得生出幾分畏怯來,“我們已是夫妻,要是草率邀他過節,夫君他會不會覺得我不夠莊重,過于輕???” “哎呀,夫人,月老節本就是女子求姻緣的日子,你與大爺和和美美,去求一只平安簽,要月老保往后幸福安康,俗話說福氣多了不壓身,難道不好嗎?再來小少爺待在家中念書好幾日了,想來大爺也會答應,一同過節,一家三口多熱鬧?” 謝秀娟遲疑地點了點頭道:“這……也說得有道理,那好吧?!?/br> 一旦提起了興致,梳妝打扮就成了樂趣,謝秀娟往鬢上簪上一枝金步搖,目光在花朵上猶豫了片刻。若是尋常少女,還可簪花,她如今已是婦人,又是白家大夫人,平日得端著體面,就只得將鮮花鎖進匣柜,贈給丫鬟們佩戴。 起身時,謝秀娟猶豫道:“春柳,秋雁,我氣色可佳?” “夫人您就放心吧?!?/br> 春柳與秋雁掩唇笑道,站在謝秀娟身后,同她一道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七章 世間總有奇奇怪怪的規則, 女子可有乞巧節盼望如意郎君,然而男子要是太過耽于情愛就會被說不求上進。 好在月老是掌管男女姻緣的神仙, 因此月老節是未婚男子除巧遇、相親、介紹之外少數可以理直氣壯“偶遇佳人”的機會,這個節日無論未婚還已婚的男女都可以參與,對漁陽來講也是難得的盛典——滄玉有一點說得不對, 月老節與他所謂女子的乞巧節是全然不同的節日。 月老節的規模要遠勝乞巧節, 而且乞巧節只能是女子過的,她們許愿時男人甚至是不能在旁觀看, 除了才子佳人,一見鐘情這些讀書人都講到厭煩的老掉牙故事,月老節備受歡迎的原因還有一個, 那就是人流量大,倘若招呼得好, 尋常攤販能在這個晚上賺到往常小半個月的銀錢,畢竟不管是否婚配,可曾嫁娶, 這月老節都是好日子。 成了親的祈求往后幸福美滿, 沒成親的等著巧遇良緣。 花燈布滿了整條街道,街道上人來人往, 滄玉跟玄解住在二樓, 推窗就能看見那各色各樣的燈籠掛起滿街,緊密相連著, 幽暗的火光蔓延過河流, 倒映出一朵朵璀璨的星光。 四處都是行人與馬車, 攤販們早早就找好了位置擺下小攤高聲叫賣、女子穿起自己最美的衣裙,拿出團扇,互相作伴掩面嬉笑打鬧著、孩子們如魚兒在水中穿行一般在人群的縫隙里鉆著空隙、青年男子們則整理衣冠,將紙扇一搖,臉上帶著點風流的笑意。 時不時人群里還傳來已成婚的夫妻對愛兒愛女的叮囑跟呼喚。 滄玉來到人間后還沒見過這么繁華的景象,姑胥險些被夢魘搞成死城,永寧城的熱鬧與慶典無關,而青山村不說壓抑都算客氣了…… 他慢慢為玄解梳著頭發,若有所思地看著街道上幾條熟悉的人影,白朗秋肩上坐著他家的混世小魔王,身邊依偎著名書卷氣極濃的嫻靜女子,想來就是他妻子,身后跟著兩個婢女跟侍從,以大戶人家的講究,他們這趟算是簡裝出行了。 而另一頭是舒瑛與帶著面紗的杏姑娘,這書生的舊衣裳沒換,倒是杏姑娘換了身新衣服,他正滿頭大汗地護著杏姑娘,免得這什么都不懂的天仙女被人群里的流氓占去便宜。 “梳高點?!毙馓嵝训?。 滄玉愣了愣道:“什么?” “頭發,梳高一些,你梳得太矮了,不舒服?!毙獾拿济惶?,不緊不慢道,“你很不會梳頭發,應該多練練?!?/br> 滄玉笑道:“給你臉了?” 這讓玄解略有些困惑:“難道不是我把頭發托付給你?跟臉有什么關系?!?/br> 滄玉疑心玄解是在裝傻,然而他沒有證據,只好認命地把那馬尾又抬高了幾分,恨不得梳到玄解的頭頂上去,漫不經心地提醒道:“即便我梳得不好,你也不該這么明說出來,我倒罷了,別人聽見了會不高興的?!?/br> “你會不高興?” 滄玉驚訝道:“不……我永遠都不會對你生氣?!?/br> 玄解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他的馬尾瞬間垮在了滄玉的手里,倒不是很在意,淡淡道:“那就足夠了,我不在乎別人怎么想,我只在乎你?!?/br> “那你還嫌棄我梳頭的手藝差勁?”滄玉匪夷所思道。 玄解一下子被震住了:“……”他忍不住轉過身來看了看滄玉,神態瞧不出是在震驚天狐的這番言論,還是被這邏輯給難住了,不過大概是前者,因為他很快又說道,“你剛剛說了不會對我生氣的?!?/br> 滄玉痛快而面無表情地回答道:“轉回去!” 真奇怪。滄玉從懷里摸出顏色各異的發繩時,抽出一根咬在雪白的牙齒間,冰涼的手指細細梳理過那些順從而暗暗發紅的青絲,不由得想道:我以前怎么從來沒覺得梳頭發是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滄玉在這幾日給玄解梳了好幾次頭發了,有時候會伴著清晨的微風,或者是晌午的熱氣,看著窗外的人將燈籠從稀疏布置成了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地步。昨日有磨鏡匠人挑著擔子路過,店小二特地上來敲門,詢問要不要將鏡子打磨一番。 此時的鏡子清晰度當然與滄玉所習慣的不能相提并論,不過被磨鏡的師傅好好打磨了一番后,到底比原先要好多了,玄解的輪廓起碼清晰多了,只是同樣方便了他對滄玉的挑刺,太上太下太左太右,聽起來好似是故意找茬,事實上玄解不過是在平靜地闡述事實。 在滄玉看來都差不多,他實在難以理解玄解是靠什么來感受馬尾應該在什么部分的。 按照玄解的話來講,就只是感覺而已。 天狐系緊發繩之后,下意識會將冰涼的手指垂落在玄解的耳尖,他的手指很冷,肌膚細膩,如同一團化開的雪水,激靈靈冷冰冰地滑過。然而又如同一團烈火,那指腹是燒紅的烙鐵,仿佛連那些纖細而難以察覺的紋路都清晰烙印在了玄解的皮膚上,打下印記。 抽破空氣的發繩并不能讓玄解緊張,將長發捆成一束到近乎有些疼痛的束縛同樣不會讓玄解害怕。 可是天狐落在耳尖與脖子上的那雙手,卻讓玄解輕微地顫栗起來。 玄解很清楚滄玉并不會無緣無故出手,不管是矜持高貴的大長老也好,平和到近乎溫柔的滄玉也罷,無論處于哪個身份,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他都不會輕易動怒跟發泄自己蘊藏的力量??删腿缤瑢Ψ阶谙ヮ^那時的感覺一樣,死亡與甜蜜同時掠奪住了玄解的咽喉,他近乎窒息,感覺到死亡的恐懼感如影隨形,又感覺到難以言喻的興奮。 他們太親密了。 尋常的野獸甚至妖族也許會無視這樣的距離,然而玄解本身就是異類,他垂首將脖頸暴露在滄玉雙手之下時,鼻間徘徊得并非濃情蜜意,而是一種近乎脆弱的無助感。 滄玉永遠都不會知道玄解這般愛慕他,交付性命,克服本能,違逆天生的本性去順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