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38節
怎么是頭一日排? 滄玉剛想開口,忽然想起這出戲是臟道人給自己講的,心下不由得一轉,暗道:難不成是這戲其實是臟道人降妖伏魔的時候得了個靈感,然后寫了賣給戲班子的?難怪他出手那般闊氣,又有帖子來這戲班子里。不由得十分受寵若驚,覺得自己被作者劇透了一回。 可見武功再高,也得吃飯;修為再深,還得賺錢。 哪知謝通幽在旁幽幽道:“不,這僧人了悟紅塵,脫去凡胎了?!?/br> 前頭那人不服氣道:“你怎么說這喪氣話,若我得嬌娘在身側,別說是什么淡忘紅塵了,縱然給我高官厚祿也不換?!彼f著憤憤不平地站起身來,恥于跟謝通幽這樣沒有浪漫細胞的人說話,去到討論劇情的人圈里頭了。 嬌娘就是那狐妖的名字,沒誠想這位聽戲的還是個癡情種子。 “謝公子這話就錯了?!睖嬗裼X得自己剛拿到過劇透,十拿九穩道,“這和尚與狐妖定是兩情相悅了?!?/br> 謝通幽看著滄玉,臉上露出似喜似悲的表情來,皎月的流光映照在那雙眼睛上,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他輕聲道:“我多想如此,可那高僧終是紅塵解脫,皈依三寶去了。狐妖留不下他,真心、真情、真愛,皆留不下這脫俗之人?!?/br> “為什么?”玄解問道。 謝通幽笑了笑,臉上那種表情忽然變淡了,又恢復成了原來跟滄玉說笑時那種鎮定自若的神態:“因為這出戲是我寫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這樣的結局方才有趣嘛,要是大團圓結局,眾人至多覺得驚世駭俗,可如此悲傷收場,他們就會念念不忘了?!?/br> 雖說是至理名言,但謝通幽展開扇子扇風的表情,看起來實在有點欠揍:“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美夢一場,盡歡罷了?!?/br> 大概是方才的確聊得十分盡興,加上天色不早了,謝通幽邀請道:“此處不遠就是家宅,兩位若不嫌棄寒舍簡陋,便賞臉歇息一夜如何?謝某還想多與二位認識認識?!?/br> 滄玉剛想回絕,忽聽玄解“哦”了一聲,問滄玉道:“我們有住的地方了么?” “這……倒沒有?!睖嬗裣肓讼?,搖搖頭道。 謝通幽看出滄玉有回絕之意,便笑盈盈地看向玄解,準備從他這里下手,問道:“玄解兄意下如何?” 玄解道:“可以?!?/br> 這叫滄玉有些尷尬,他習慣了謹慎小心,雖覺得謝通幽不是什么大壞人,但總對這種可能是古人的熱情報以觀望態度,因此窘迫道:“我們二人未定行程,不知要在盤桓多少日,恐怕謝兄會不大方便?!?/br> “不妨事?!敝x通幽輕描淡寫道,“寒舍雖簡,幾間客房還是騰得出來的?!?/br> 這時正巧有人來尋謝通幽,謝通幽致歉后離開幾步往外走去交談,滄玉這才對玄解開口道:“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怎么隨隨便便就答應了?!?/br> 玄解淡然自若道:“他又打不過我?!?/br> 滄玉啞口無言,想想還真是如此,再者謝通幽邀請他們做客,還省了一筆銀子了,因此嘴一張又閉上了。待到謝通幽說完話回來之后,見滄玉已被玄解說服,他雖不知發生了什么,但正合他意,不由得調侃了兩句。 盡管不太明顯,可滄玉嘴巴上多少是有點不服輸的,就道:“我倒未曾想謝兄是這等狂放之人,不過初識,不知好壞,就敢邀回家中?!?/br> “我倒也不曾想到二位是這般磊落之士,不過初識,不知好壞,就如此痛快地答應了我的邀請?!?/br> 謝通幽笑盈盈地由著滄玉的話回了過來,還極為客氣。 滄玉一噎,心想自己得點點嘴炮技能,說不過臟道人這個玄之又玄的就算了,現在連個書生都講不過。 第五十五章 自打入世以來, 滄玉跟玄解遇到的隊友就一個賽一個的有錢, 棠敷和酆憑虛不必多說,那臟道人與這謝通幽更是財大氣粗。 謝通幽并未請兩人到謝家主宅去居住,而是帶他們去了自己名下的一處小院子, 說是小院子, 其實規模說是座莊園都不為過。 不知道文人sao客是不是多少都有那么點竹子情節, 謝通幽的宅子里種了不少竹子,紫竹挺拔成群, 更有繁花零星點綴, 中間剖開一條小溪,只見得碧波蕩漾,清澈見底,一直流到小橋底下,水流聲潺潺,在這寂靜的夜晚尤為動聽。 整個莊園好似浮在水面之上,四處都栽著奇花異卉,水波如明鏡,倒映出花影搖晃,人間天宮。 有錢人真好。 滄玉在心里吃了口大檸檬,不過隨即轉念, 他縱然有錢, 恐怕也想不到將家宅布置成這個模樣。 這里似乎沒什么人, 連下人都不見半個, 一陣夜風吹過, 忽然傳來幽幽的樂聲,聽來十分接近,滄玉靜靜聽了片刻,確定這聲音就來自身邊,可四下無人,不由得驚道:“何處有人演奏?” “是這山石翠竹在演奏?!敝x通幽笑道,伸手指了指水面之上立著的幾塊假山石,果見其中生得七竅玲瓏,他淡淡道,“幼時父母要我學習琴棋書畫,我于樂道無甚領會,倒是有位故人教了我如何嘯葉,只是之后日漸懶惰,就尋了些異種栽培。這是特有的音竹,風吹過如人口唇貼合,能發出樂聲來,后來又尋來這孔竅之石,如此五音俱全,風起而歌,風靜便止?!?/br> 滄玉這才注意到竹林、小道還有這石頭似乎都有擺放的規律,只是他不知是什么規律,隱隱約約覺得并非是胡亂擺放,更不是為了好看。 三人穿過水榭,來到一處水上亭臺,這亭子不小,只有一面有墻,其余三面都是月洞門,許多書架貼墻靠著,這底下就是一潭池水,主人家倒不怕下雨天潮氣濕了這些書。 靠近欄桿的地方擺著一盤殘棋,臨邊放著一張琴,想來謝通幽不如自己所說那般全然不懂樂律。 此刻月上中天,皎皎流光于水波中蕩漾,然而夜間暮色帶來的暗影好似一塊黑布籠罩住了竹林,風聲不止,音竹與孔石傳出的聲音如泣如訴,仿佛有人在竹林之中低聲吟唱。 “此處風景甚好,要是謝兄不介意,我想在此處多游覽一番?!睖嬗窨傆X得不大對勁,不由得出聲道。 “這倒不妨事?!敝x通幽愣了愣,倒沒有在意,只笑道,“只是寒舍簡陋,并無多余人手,恐怕滄玉兄得自己照顧自己,若是腹中饑渴,茶點與茶水都在廚房之中。再來,夜間風涼,即便貪戀美景,也要小心著涼?!?/br> 他指了一個所在,想必就是廚房了。 滄玉心道:這要還叫簡陋,那我是睡了二十多年的茅草屋么? 他仔細一想,自己還真是睡了二十多年的茅草屋,不由得懨懨。 又聽謝通幽道:“那玄解兄呢?是否同樣要留在此處,還是去我書房之中看些占卜相關的典籍,我于此道略有些涉及,雖不敢說指點,但多多少少還算有些心得?!?/br> 他竟還記得之前玄解隨口說的感興趣一事,滄玉暗想起酒樓時對方前呼后擁的模樣,心道難怪謝通幽朋友不少。 玄解道:“我隨你去?!?/br> 要說之前只是玩笑話,這會兒滄玉倒是真有些好奇起謝通幽的說法來了,加上此處地形讓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奇怪,不由道:“謝兄雖是儒生,但對道學似乎很是擅長?!?/br> “這嘛,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十家九流,我多多少少都有些涉及,畢竟各家都有所長也皆有所短,要是半點不懂,研討會時說起話來我豈不是丟盔棄甲?!敝x通幽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莫看那些文人墨客看不起稗官野史,要真被辯倒了,可是大失面子,所以不少文人私下都寫過戲本的?!?/br> 稗官是說十家中的小說家,這類學子專門收集街談巷語,神鬼異志,于帝王身邊做個小官,專門匯編小說野史。因題材不限,得文浩繁,因此所知甚廣,地位雖不如其他學派,被其他學子視為不入流者,但仍有席位。 大多學子都以輸于小說家為恥,長期以來在眾學派里算是學問的及格線標準。 滄玉聽得一知半解,勉強以自己看歷史小說所得出的經驗大概了解了下謝通幽的話,心中暗暗想道:“他們倒是有做學問的好風氣,什么都愿意接納,尋出弊病,以此辯倒對方,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雖不過百年之壽,但遠勝妖怪千年萬年漫無目的了?!?/br> 這可不是滄玉信口開河,他做妖怪二十年,生活幾乎沒有什么大變化,像天狐這么大的妖群鮮少會發生地盤之爭,因此日子絕大多數就是休息跟修煉,不像人類這么孜孜不倦地鉆研世間奧秘。 雖說妖族算 不上是戰斗狂魔,但絕大多數也都是呆在家中修煉的死宅,還有個別大妖離群索居,幾乎不與外界來往。 也許有了力量就會放棄很多東西,就像妖能自己飛上天去,就不會想不能飛的時候該怎么辦。 人正因什么都沒有,所以才對什么都好奇。 要是謝通幽不是壞人,他對玄解來講,真可謂是紅塵的一位良師。只不過,如他這么有趣的一個人,若真如傳聞所說只能活二十五歲,那未免太遺憾了。 謝通幽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一種耐人尋味的表情來,既不是歡喜,可也算不上難過,只是極平淡地說道:“不過我與常人更為不同,因著壽命緣故,難免對道學鉆研更深些,小時覺得艱澀難懂,大了倒是知曉些好處,起碼能拿來糊弄人?!?/br> 滄玉這才想到謝通幽幼時的傳聞還帶了位神神秘秘的瘋道人一塊兒出場,人生不滿百尚覺得遺憾,更何況是二十五歲,當下了然。 說是糊弄,恐怕是鉆研頗深,只是并無所得才說得這般輕松自在。 畢竟大好年華,誰能甘心辜負。 尋常主人家請人來做客,即便再豁達,尚沒有留客人一個自己隨便走動的,一來是怕招待不周,二來是擔憂隱私問題,更何況此處沒有其他伺候的下人,真要叫滄玉卷走什么,恐怕謝通幽一時半會兒都發覺不了。 謝通幽卻是渾然不懼,好像并不怕這兩個剛剛結交的人會是什么道德有瑕的梁上君子,他頓了頓,不知打哪兒找出個火折子來將亭臺里的燈盞都點了起來,又從角落里取過一盞燈籠持在手中,緩緩道:“夜漸深了,滄玉兄賞玩可千萬要留神腳下?!?/br> 真是心中磊落坦蕩的君子。 此刻月光尚明,照得道路清晰無比,不過滄玉仍是受了他的好意,點了點頭。 待到兩人離開之后,滄玉就縱身點水,輕飄飄騰挪上了亭臺頂上。 此處賞月最佳,那些竹子長得本就不怎么高,假山高度也極有限,又離城中高樓頗遠,并沒有什么遮擋視線的東西,更顯得皓月一輪似近在眼前,謝通幽不光有錢,還極為雅致,很懂得生活。 滄玉仔細瞧了瞧四下,能看見遠處小石子路上謝通幽與玄解正在往前走,似乎在說些什么,片刻后就進了另一處翠竹林之中,透過隨風搖擺的竹葉可以看見兩人的身影隨著燭火晃動,于是他收回了目光,輕輕躍到其他的建筑物上去。 待將整個莊園都轉了一小圈后,滄玉總算確定下來,這地方是個小小的陣法,他那二十年窮極無聊的時候看過藏書,里面陣法他光看書壓根不知道有什么玄機奧妙,更不清楚該怎么擺,不過單是認出來卻不難。 謝通幽這座莊園是個九宮陣,以地為支,以水為流,要是突生什么異變,這些水流就是陣法啟動的重要關鍵,主要作用是能阻擋魑魅魍魎不得入內。畢竟水是一直在流動的,鬼怪找不到入口,自然進不來sao擾主人,即便進來了,入陣就會被困住,進退不得。 這個陣沒有酆憑虛當初在姑胥城開的那個大陣強,可對尋常人安家護院來講已經足夠,不單是荒魂野鬼,修為稍弱些的小妖恐怕都看不見這莊子。 看來這謝通幽倒真有點手段,他學道術可不止是糊弄人這么簡單,要是這都能叫糊弄人,只怕天底下的神棍全得砸了飯碗。 既然大格局是如此,想來這些竹子與山石自不可能如謝通幽一般所說尋常。 凡人的世界里有沒有音竹,滄玉并不知曉,不過他倒是知道妖族里有一類叫做幻音竹,這類妖怪數量極多,可很難成活,因為它們死后的原身可以制成樂器,吹奏時能使人陷入幻覺,更甚者可以因為通過樂聲cao控他人的喜怒哀樂,所以經常被大妖砍去玩樂或是做武器。 赤水水家里就有串幻音竹所做的風鈴。 不過因為滄玉并沒有見過幻音竹真正的原型,所以他其實并不能確定這些看起來就跟正常的竹子一模一樣的竹子到底是不是幻音竹。不管是不是,這陣法與竹子都影響不到他與玄解這個級別的大妖怪,更何況竹子沒制成武器,如此天然生成,其實并沒有什么大威力。 就像鐵塊沒打成武器前沒有那么鋒利,幻音竹同樣是如此,它完好無缺的時候,至多是風吹起來比較好聽。 正如玄解所說,且不說謝通幽很有可能沒什么壞心眼,即便他真有什么壞心眼,只怕完全不是滄玉跟玄解二妖的對手。 滄玉蹲在屋頂上想了會兒,覺得事情有點復雜起來了。 他們是因著看見謝通幽在酒樓上喝酒才下了船,這屬于一時興起,無任何人會預料到,那就不存在任何人刻意為之的情況。謝通幽才華奇高,于道法頗有研究,正符合傳說中的謝家少爺人設,他并沒有任何理由撒謊騙人,因為只消滄玉他們去謝家問一問,就知 道謝通幽說得是真是假了,而且這法陣不可能是一時半會兒布下的,那么謝通幽的確是單純請他們二人來做客的。 謝通幽曾被一個瘋道人救過,滄玉他們入城后恰好遇到了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臟道人,不過神志清晰口齒伶俐,而且看起來十分年輕,至多二三十歲——不對,年紀不能作為證據,畢竟酆憑虛如今都一百多歲了,看起來還像是個龍精虎猛的小伙子。 瘋道人跟臟道人是不是同一個人很難說。 也有可能并不瘋,只是謝家的人說他瘋。畢竟無論誰家剛生了孩子,有個道士上門來說你家這孩子活不過二十歲,看起來再怎么正常都會叫家長覺得是個神經病。 臟道人顯然知道戲臺上演得戲本是什么梗,其他人卻說是頭一次排,而謝通幽又說這戲是他自己寫的,理由給得很是合情合理,他雖是個儒生,但各家爭鳴,他也需要了解其他學派的學識。 這種事能撞到一塊兒巧合的可能性很小,如果誰都沒有撒謊的話,那么這兩個道人很可能就是一個人,謝通幽的道術大概都是從臟道人那里學來的,這個故事的梗大概同樣是聽來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要改成這樣一個結局。 而臟道人本來是奔著謝通幽去的,不過碰巧路上遇見了他們,干脆坐下一起喝酒了,他看起來的確像是那種瀟灑逍遙的人。 傳聞里說瘋道人想渡化謝通幽去做出家道士,謝通幽自三歲起就大病小病不斷,是瘋道人給的靈丹妙藥才得以續命。如今謝通幽已有二十來歲,看起來無病無災,說是道人一直跟在他身旁倒也不足為奇。 那么當時臟道人聽那話說“沒什么佛心,做什么和尚”后神情異常,是想到謝通幽了? 滄玉曾經大半生為人,行事作風自然改不了如人那般多慮,即便他如今擁有強大的妖力,仍是如此心態。 謝通幽十分熱情,為人很是有趣,這都很好。 滄玉只是多少覺得太巧合了些,瘋道人與謝通幽的傳聞,他們先遇到臟道人,而后又結識了謝通幽,這怎么看都太巧了。 然而不管是臟道人也好,謝通幽也罷,這兩個人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惡意。 滄玉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可能,總不可能是劫財劫色,又覺得要是當真只是巧合,對方誠心邀請他與玄解來做客,自己這么想難免太不君子了些。他輕輕嘆了口氣,從屋頂一躍而下,卻發現底下這間屋子窗戶沒有關牢,風一吹就開了來,不由得好奇往里瞧了瞧。 這是間午時休憩的雅室,正坐在離宮位,里頭擺設十分雅致,風格與外頭如出一轍,美人榻對面的墻上掛了一幅畫,此刻正順風飄起來,入了滄玉的眼。 畫上只有兩個少年在練劍,勁松遮天,奇石嶙峋,這兩個少年的臉部非常簡單,可眉宇間的英氣卻撲面而來,整張圖只有墨色,沒有其他顏色點綴。 滄玉覺得畫得很好,又覺得自己像是偷看了人家了隱私,不好意思地幫忙合上了窗戶,往亭臺那去了。 那是個賞月的好地方,他倒真想多欣賞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