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39節
玄解隨著謝通幽一道進了書房,對方一路上都在講占卜的事,先是說了“子平術”,子平術就是四柱八字,用凡人的話來講,就是測生辰八字,來推命運最是常見,多數時候也準。 這類占卜就與棠敷的不大相同,棠敷能推演出近期會發生什么大事,縱然如霧里看花,可尚能窺見個模糊的影子,就好比之前魘魔禍亂姑胥,他能看到魘魔出世一般。謝通幽所說的這種法子,是窺探凡人的命途到底波折還是順遂,紅鸞星又是如何,只能看大,不能見小。 “你之前并不是想與滄玉說話,對么?”玄解一一記下了,而后發問道。 謝通幽正對他介紹著占卜要用到的東西,聞聲怔了怔,轉過頭去看了眼玄解,對方正冷冷地瞧著自己,帶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不由得苦笑出聲:“我并無惡意,只是聽見你說那番話,覺得很有道理?!?/br> 他不知道玄解本人知不知曉自己眼神的威力,不過他現在真的很有壓力。 這個青年不知是怎么長大的,他靜靜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有種無形的壓力襲來,謝通幽幾乎以為自己正站在一頭饑腸轆轆的猛獸面前,而并非是個薄情相的年輕俊才。 作為一個男人來講,玄解長得未免太風流了點;而作為一個威脅來講,他長得實在有點過分無情了,看起來不但像是會辜負姑娘的那種負心人,還外帶毫不猶豫殺人的那種惡棍。 不過按照謝通幽的人生經驗來看,偏生如玄解這類長相的桃花最多,不知道往后要造多少情孽。 他在心中哀嘆一聲。 “沒有佛心……做什么和尚 ?”玄解下意識問道,“你是聽到這句話?” “不錯?!敝x通幽笑了笑道,“一出戲尚未唱完,你已解出其中真意,我作為作者,自是引為生平知己,只不過總不能越過滄玉兄去,我看你二人結伴同行,便過來結交了?!?/br> 玄解“哦”了一聲,既然這事跟滄玉沒有什么關系,他就沒那么在意了,只低頭看了看謝通幽的東西,又悶不吭聲了。 謝通幽瞧他模樣,心中當即了然三分,便道:“你并不是想學,你只是想知道些什么,是嗎?” “只能測八字嗎?”玄解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抬頭問道。 “那倒不是,不過其他的法子只能測自己的,少測自己與他人的?!敝x通幽微微笑了笑,“你并不是想知道自己的命途,你想問的,是外面那一位,或者說,是自己與外面那一位的未來,對么?” 玄解并不掩飾,點了點頭道:“不錯,你怎么知道?!?/br> 謝通幽沉默片刻,想是沒有意識到玄解居然如此坦誠,半晌才道:“你的眼神太明顯了,而我恰好又有同樣的心意?!?/br> “你也喜歡滄玉?”玄解皺眉道。 “……”謝通幽難得被噎了個啞口無言,干巴巴道,“自然不是,滄玉兄的確貌美非常,人間難得,縱然鐵石草木見著都難免心動,不過我心中有另外一個人了,只是說你我鐘情他人的這種感情是相同的?!?/br> 玄解得知答案后就收回了目光,他伸手撥弄了下那些東西,輕聲道:“這些要學多久?” “不久不久,十年方能入門?!敝x通幽道。 玄解想了想,道:“那我就不學了,你幫我解吧?!?/br> 本還想讓玄解知難而退的謝通幽未料到對方如此爽快,一時懵在當場,瞠目結舌,半晌不知道怎么辦,他好一陣才從咽喉里掙扎出自己的聲音來:“我還以為玄解兄會想自己試一試?” “這不是易事,自然要花時間,我沒有功夫學,何必浪費光陰嘗試?!毙饫硭斎坏?,他拿起筆抽了紙來寫下自己與滄玉的生辰八字。他出生的日子有倩娘記得,而倩娘又恰好從春歌那得知過滄玉的生辰八字,每年都會在生辰那日特地做些蟲子大餐,加上她自己跟那位叫青巒的好友,一年有四個好日子能吃大餐。 玄解懷疑她只是想找個合理的理由吃很多很多蟲子而已。 謝通幽倒不去拿那張紙,反問道:“你難道不想測測自己,六爻之術也頗為有趣?!?/br> “我沒有什么可問的?!毙忸D了頓,似是想到什么,又道,“不,還真有一樣想問?!?/br> 謝通幽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問什么了,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想問姻緣,是么?” 玄解點了點頭。 問姻緣是個很講究的說法,只獨問玄解的姻緣,是好是壞,都是他自己的造化,跟他人無關,這只能問什么時候好事將近,可這好事是不是跟滄玉,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玄解雖是什么都不懂,但謝通幽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倒不覺得十分復雜,其他的法子說來麻煩,謝通幽便干脆要他用銅錢起卦,哪知這三枚銅錢初次落地,就碎成了兩半。 “這是什么意思?”玄解問道。 哪知謝通幽神色大變,陰晴不定地看了會兒玄解,躬身拾起這幾枚銅錢放回桌上,又取過紙張與星盤推演,他臉色最終難看起來,啞聲道:“你……你……” “你看到了什么?”玄解淡淡道。 謝通幽放下星盤后緩緩站起,他直視著玄解,目光冷冽,不復方才溫和:“你是無命之人,這星盤上沒有你,你不該存于世間?!?/br> 玄解沒有什么反應,又道:“那滄玉呢?” “他……罷了,我說那些你也聽不懂,滄玉兄他紅鸞星沉,情愛成空,今生姻緣已斷?!敝x通幽輕輕嘆了口氣,“一生倒是衣食無憂,不過郁結于懷,終日不歡?!?/br> 謝通幽似有所感,神態沒有方才那么強硬,頹然長嘆道:“其實測命之事,從來無奈。他人艷羨能窺探命運,卻不知凡事不能更改,天命不可違抗是何等痛苦,我本想叫你知難而退,沒想到……” “我與他無緣么?”玄解低聲道。 “不錯?!敝x通幽苦笑道,“甚至你根本是個無命之人,也許是我測錯了,你如今就在我眼前,怎會是個無命之人,恐怕滄玉兄的情況也是如此,你不要多想?!?/br> 玄解淡淡道:“沒什么,無命可再生,無緣可再續?!?/br> 謝通幽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 第五十六章 “滄玉的確曾娶親過?!?/br> 不知是不是謝通幽的表情太過明顯, 玄解竟忽然開口道,他看起來并非是那種會吐露真心的人, 只不過謝通幽被他打了幾記直球,一時間暈頭轉向, 倒真不敢拿尋常凡人的標準來度量這位玲瓏心肝的俊才。 常言道:話到嘴邊留三分, 不可全拋一片心。 畢竟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滄玉以為只有自己小心提防,卻不知謝通幽心中同樣懸掛著警惕,結交是好事,只怕結交出差錯成了壞事。自從謝通幽帶他們進了這宅院,見他們并無任何不適,亦不覺得任何有礙, 便心知肚明這兩位要么是能人異士, 要么就是自己應付不來的某些妖魔鬼怪。 謝通幽命淺福薄, 偏生才高生靈根,自幼不知被多少魑魅魍魎糾纏, 擾得家宅不安, 因此年紀稍大些后就獨自搬出外頭來居住,尋常友人入他這院子,少不得迷惘片刻。 非是謝通幽存心作弄, 委實是沒有辦法, 只能他人入陣后前往將其帶出。 可玄解與滄玉莫說是深陷迷惘, 便是聽那幻音亦無任何反應, 只覺得悅耳動聽, 謝通幽原見道人與他們二位相處,知是這城中來了異客,卻不知是否故交,并未有心上前認識;哪料得戲唱到半晌,道人倉惶離去,他也聽見那句無心之語,真好比是冬日里當頭澆下一盆冷水,遍體生寒,這才生出興趣來。 滄玉只道世上哪來許多巧合,卻不知偏就是無巧不成書。 謝通幽見玄解生得一顆七竅玲瓏之心,言談從容,性情雖是冷淡脫俗,但并非尋常自視甚高的傲慢之徒,不知為什么命盤說他是無命之人,不由得心下唏噓,暗道:“我方才測算了三次,次次如此,又測算了一番自己,并無任何差錯,聽玄解說滄玉確曾有一門親事,想來絕不可能出錯在他一人身上,真是奇哉怪也,縱然逆天之人,隱約都能窺見半點因果,怎么玄解好似憑空偷得這條性命?!?/br> 且不說是謝通幽,縱然是棠敷這等生來占卜天命的巫者,尚測算不出靈魂周轉,命局更迭,哪里想到一具軀殼內托生了另一個魂魄,逆天改了一命,方出現這無解之局。 尋常凡人歲數不過百,縱然有魂魄轉移的事在其中,推演命格總是算得出來,可滄玉投入天狐體內,千歲萬載尚如云煙,哪是謝通幽這一個凡人窺探得出其中更變的。 他能通過生辰八字,推演出“滄玉”與玄解本身的命局,足見其造詣已是出神入化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曾經喜歡容丹,不過如今他已經不喜歡了?!?/br> 謝通幽并不覺玄解是在撒謊,只是人心何其難測,這占卜能窺見天命,能偷得命格定數,可什么都無法更改,有時候他幾乎不知道學到了這些,又掌握了這些到底是好還是壞。他本想告訴玄解,即便滄玉不再喜歡某個人了,也未必會喜歡玄解,情愛若是傷透了心,實難再動情動念,又覺得這些話過于殘忍。 玄解是無命之人,卻得以活命至今,好端端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滄玉是無心之人,焉知他是否會與玄解一般,又或是玄解是否能改變這樣的困局。 最終謝通幽只是靜靜道:“你的命盤推演不出什么,也許正意味著無限可能?!?/br> 這并非是安慰之語,因此他的聲音里帶著些許連自己都意識不到的艷羨,期盼一個未可知的結局。 玄解對得到的結果并沒有太過生氣,似乎對他而言結果如何并不會影響到未來行事,而來此的目的已經達成,他并無意長留在這書房之中與謝通幽大眼瞪小眼,轉身就要離去,便聽身后的謝通幽道:“說起來,聽口音二位應不是本地人士?!?/br> “不錯?!毙忸D了頓,耐心解答道,方才謝通幽對他有問必答,他自然禮尚往來。 不僅僅不是本地人士,甚至還不是人。 玄解氣定神閑地想著。 “不知來此是尋親還是訪友,我能否幫上什么忙?”謝通幽試探道。 玄解搖了搖頭道:“皆不是,只不過是離家游歷,因我年紀尚幼,滄玉才隨行身側,巧合到此罷了?!彼f到此處,忽然想起自己尋求的那個問題,謝通幽看來博學多識,不知道他心中明不明白自己要找尋的是什么,可是一時猶豫,又什么都說不出口來了。 他隱約覺得這是極為私密的事情,絕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倘若說出口,就如同將一塊軟肋吐出肺腑來。 n bs 原來只是外出游歷來的高人。 謝通幽當即松了口氣,他并不是怕玄解與滄玉是什么妖魔鬼怪,需知人間尚生孽障,何必妖中論短長,這世間生靈無數,皆有好有壞,怎么能全都一概而論。更何況滄玉與玄解皆是赤誠之心,謝通幽只是擔憂他們二人是否有什么目的,自己若能探知一二,總歸心里有些底,如今聽來這二人只是寄情山水,游歷天下,不免安定下心來。 “如此倒好?!敝x通幽頓了一頓,怕自己神色叫玄解發現端倪,又圓話道,“否則少不得該受累下人前去報信,免叫親眷擔憂?!?/br> 謝通幽想來這兩人手段不俗,修為更是深不可測,即便沒有壞心眼,可人行動時怎會顧忌螻蟻死活,自己若跟在二人身旁,倘若有什么意外發生,尚能顧全一二。 “那二位千萬要長留幾日,讓謝某好好一盡地主之誼?!?/br> 玄解淡淡道:“好啊,反正棠敷給我們的銀子本就不多,我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拿錢?!?/br> 自打入世以來,玄解與容丹行走在外,幾乎沒花什么銀子,他們餓了就吃果子,累了就在荒郊睡下,野外果實飽腹,以天為蓋地為席,要得什么銀錢。之后進了姑胥,容丹家中東西應有盡有,他又困于幻境,還是跟滄玉結伴后才知道人世間如此依賴銀錢這東西。 偏巧滄玉對人間的物價同樣是一竅不通,只比玄解強些,知道買賣要用錢,可具體物價到什么地步,就不怎么清楚了,給錢全看店家夠不夠良心,十分隨性。 謝通幽暗笑道:我還未曾見過幾個高人為銀錢發愁。 不過正因如此,方見玄解赤子之心,知曉銀貨兩訖,不似許多妖靈下得山來,俗世渾然不懂,鬧出許多亂子跟熱鬧來,倒叫凡間的和尚與道士奔波勞累。謝通幽什么都缺,唯獨不缺銀錢,知玄解囊中羞澀,心中暗下決定:倘若二人真無他意,那等離開時自己送些金銀給他們就是了。 二人這才離開書房,月色正朗,謝通幽不緊不慢道:“有月無酒,未免無趣,雖說以月色下菜極是雅致,但餐風飲露終究寡味,待我到去準備一二。不知眼下滄玉兄游覽得如何了,若他腹中饑渴,我正好送上酒菜,以免怠慢,只是不知道玄解兄還記得路?” “記得?!毙獾?,“你忙去吧?!?/br> 謝通幽聞言點了點頭,笑盈盈地往竹林后轉去了。 玄解往回走去,只覺得竹影搖擺,石子路清幽,襯得這夜色更涼,其實對謝通幽得出的結果,他倒并非是全然毫無反應,只是他自幼就與尋常人不同,心中翻來覆去想了許多事情,有時候幾乎連自己都不大明白。 果不其然,滄玉還在原處,這處宅子被水環繞,涼氣自生,那天狐大長老坐在欄桿處低頭看著水中月色,水中竟還養了好幾只游魚,正在吞食月光,游來蕩去,漂亮的尾巴搖搖擺擺,蕩得月光波瀾起伏,變作無數不同的形狀。 玄解湊過去看了看,不知有什么趣味,只是靜靜坐在了滄玉身邊,隔著一張棋局,他往昔總酷愛心頭熊熊燃起的烈焰,此刻坐下,卻又覺得胸中熱氣全消。 “學得如何?”滄玉不學好,隨意破壞生態平衡,偷偷折了主人家的竹枝,此刻撈在手中打水,逗得那些鯉魚團團亂轉,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什么九宮八卦入門極難,若要自己看書,自學不易,滄玉在青丘里看了二十載都沒能堅持下去,寧愿貪睡吃果打坐偷懶都不想多學點知識,自然不覺得玄解能在短短幾個時辰里學會什么。只不過玄解又向來會給人驚喜,當初學習戰斗的技巧時就是如此,不過幾日光陰就能掌控到訣竅。 因此滄玉還蠻好奇結果的,若真難住玄解,那自是值得高興;要是叫謝通幽心態爆炸,那他也多個天涯淪落人,同悲同悲。 “謝通幽說很難,我沒有學?!毙獠痪o不慢道,“我問了我想知道的?!?/br> 這倒把滄玉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他笑道:“問了什么?你能有什么可問的,該不是問人家酒是什么,醉又是什么吧?” 不怪滄玉這么想,玄解于他心中仍是個對俗世懵懂無知的少年,平日看來又不沾愛欲情恨,縱然明白對方作為野獸過了四百年,可那般渾渾噩噩活著,即便活了千年萬年,又能有什么長進變化。 “我問了命?!毙獠恢烙袥]有聽出這是句玩笑話,他只是搖了搖頭,極為認真地回答了滄玉,“你與我的?!?/br> 滄玉對占卜這個事多少有點過敏,畢竟 在船上聽棠敷說過去的故事后又遇到了正主,見識過對方真正沒情商的模樣,想了想,覺得像是酆憑虛那樣的存在應該是少數,謝通幽如此善解人意,想來定會說些好話,就沒怎么遲疑地發問道:“如何?” 這不是什么需要隱瞞的事,玄解就如實告訴了滄玉。 滄玉怔在原地,一時間既不知是該問玄解如何知曉自己的生辰八字,還是該唾罵學占卜的是不是都是同一個尿性,連謝通幽這樣幽默有趣的人居然解命風格都跟酆憑虛一模一樣,難道說那道人其實是酆憑虛來著? 認識的道士太多,難免有點串場。 最終思來想去,滄玉才故作輕描淡寫地道:“謝通幽才不過二十來歲,連棠敷都未敢斷言,想來是不準的?!?/br> 其實滄玉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謝通幽說得字字都準,書中并沒有玄解這個人,若按原定的劇情,玄解八成是破殼而出之后就叫倩娘吃掉了,原本就是他突發奇想從倩娘口下留了玄解一命,把這只小怪物的地位從口糧變成了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