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30節
酆憑虛不知滄玉心中想什么,又道,“可惜我之前被魘魔幻象所騙,差些許就刺中心口,傷勢過重,因此很快就被魘魔發現,只得倉皇逃跑,之后就不曾再見過他了?!?/br> 滄玉道:“你這紙條放在這里已有幾日了?” “兩日左右?!?/br> “那玄解就已失蹤了兩日?!睖嬗聃酒鹈紒?。 酆憑虛安慰他道:“倒也不必驚慌,我與魘魔交過手,他當年被我與阿棠聯手擊敗,如今實力大不如前,因此才冒險將姑胥封城,而非是如當年那般吸食幾個人便走。他對我與阿棠滿心仇恨,這姑胥中人是他療傷的來源,在我們二人身死之前,他不會因喜好就殺人的?!?/br> 滄玉聞言安心了許多,這道人說話有種使人鎮定的魔力,然而坐不到片刻,他仍是起身道:“不成,我還是不放心,我要出去瞧瞧?!?/br> 倒不是他們三人不想立刻出門解決魘魔,只是酆憑虛重得天旭劍,需要習慣一兩日,更何況他重傷未愈,他們又不知那魘魔藏了多少殺機,總得小心行事。 酆憑虛剛要開口攔他,卻見棠敷搖了搖頭,待到滄玉走遠了,方才聽棠敷信心滿滿地說道:“這魘魔厲害在cao控人心,對滄玉是全無用處的?!?/br> “他到底是什么人?與你是什么關系?”酆憑虛問道,又覺得這句話過于露骨,便加了句,“那玄解又是?” 棠敷為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看窗外的雨,答道:“他是我族大長老,我二人是至交好友。當日我在族中占卜,卜得魘魔卷土重來,近年來我身體衰弱,他不放心,便隨著一道出來。滄玉生性高潔冷傲,為人極有本事,心思又澄澈通明,我所見之人中,能與他并駕齊驅的還沒有幾個。至于玄解么,是他養得一個小娃娃,只是沒收做樣子,許是算做徒弟吧?!?/br> 酆憑虛想起與那青年的驚鴻一面,雖未曾交手,但對方身上的煞氣與壓力卻記憶猶新,又想起方才對方化解自己那記殺招極是隨意,不由得贊嘆:“確實是位非凡人物?!?/br> 話中滿是贊嘆之情。 酆憑虛心思極是清澈,既棠敷說了他們二人是摯交好友,那便是摯交好友,心中僅存的一點擔憂瞬間拋到九霄云外,真心實意地欣賞起滄玉來。 百年已過,棠敷見他對自己情意絲毫不變,仍是全心信賴,好似回到百年前的光陰,兩人并肩同行,心中不知多么甜蜜。又想到一路來滄玉幫了自己許多忙,理應是自己投桃報李之時,又道:“你我都識得玄解,總不能只等滄玉消息,咱們二人也去尋覓一番,能得消息最好,若得不著,再回此處碰頭,商議魘魔一事?!?/br> 酆憑虛點頭稱好。 第四十九章 滄玉撐著油紙傘走在雨中。 雨越下越大了, 雷霆在云層中轟隆隆奔過, 勢不可擋, 滿天神佛千百年來戰戰兢兢為這人間賜下甘霖雨露, 卻不肯睜眼看看這人間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座將死之城,還需什么雨水滋潤, 倒不如多下幾道雷來,指不定能中彩票劈死那只禍害人間的魘魔。 滄玉現在的情緒非常暴躁,他已經找了好幾條巷子了, 仍沒有玄解的蹤影, 這雨聲滴滴答答又擾人清凈,以至于他聽得半點異響風動, 就忙轉過身去喊聲“玄解”, 可每每總是失望。那些聲響多是那些居民磕碰了東西發出的, 他們自己不言不語,滿面癡笑,好像在嘲弄滄玉癡心妄想。 雖說滄玉心中明白這些百姓根本沒有半點神智,但仍不可避免感到沮喪失落, 心頭煩悶得很。 他忍不住想:要是被自己找著了玄解,非要將這臭小子提起來揍一頓不可。 可又找了三條巷子后,滄玉就沒那么生氣了, 只是想道:我要是此刻能尋到他, 便是沒見到人, 只要叫我知道他現下安全, 那也心滿意足了。 如果酆憑虛沒有記錯, 那么玄解至今已經失蹤超過二十四個時辰了,時長足夠衙門立案了! 可現如今的衙門…… 滄玉正想著,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衙門這兒,實在湊巧,不自覺深深嘆了口氣,他來時看見此處大堂內掛著明鏡高懸,里頭官吏穿戴整齊,未曾因下雨天就不愿上堂,堂下跪著兩個人,不知在說什么,此處寂靜,唯有雨聲淅瀝。 在美夢之中竟還有人想著打官司么? 滄玉微微笑了笑,又想道這上座的官兒未必是個清正廉明之人,可必定是好成績的,美夢人人都做,難免有所沖突,有人打官司也不足為奇了。 這事不是衙門能管的,還是由得這大官斷他們凡人的案子去吧。 真是可笑,滿天神佛不管他們庇佑的人間,只管自己打卡下雨,人都快沒了,還打什么卡,下什么雨!竟輪到妖來濟世救人,斬除魔族。 滄玉動了動傘,甩去傘面頂上的雨水,正欲往前行去,忽聽身后傳來一個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聽不出男女,只覺得那嗓音說不出得動聽迷人,他不由心生好奇,干脆向著聲音源頭看去,頓時就被震撼住了。 一頭似鹿非鹿,似馬非馬的丑陋生物趴在衙門高墻上搔首弄姿,它四肢前端宛如干枯人手,偏手指鋒利似爪,生了三條骨鞭長尾,渾身被黑霧籠罩著,從墻上跳下來半點聲音都沒有,正悠哉悠哉地走向滄玉。 “人生苦短,不如與我一道品嘗極樂之歡?” 滄玉沉默半晌,心道:哥們,你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么德性嗎?就你這樣還想來誘惑我?真是叫妖作嘔。好歹變個漂亮姑娘??!你這業務能力比類貓都差! 想起類貓就更叫滄玉煩躁了,那玩意直接損害了他對女性的信任,好歹在現代的時候掀開裙子就知道是男是女了,類貓這種妖怪的存在,就是告訴你,姑娘壓根不可信,你可能掀了裙子都不知道人家本來到底是男是女。 這還真是錯怪魘魔了,他的確幻化了,只不過這幻象對滄玉毫無用處。 滄玉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具身體很強,對到底有多強并沒有什么真正的感覺,殊不知原主在妖界之中算得上赫赫有名。赤水水驍勇善戰,一身名氣是打出來,而滄玉潛心修煉,修為極高,素來不喜愛爭斗,于戰斗一途稍顯遜色,可其修行又遠勝赤水水。 這魘魔不過是魔尊的坐騎,在魔界里排在中流都算勉強,只不過能變幻萬象才得了魔尊青眼看中,拿它尋個樂子。更何況,多年前這魘魔被棠敷與酆憑虛打成重傷,百年來東奔西竄,既得防著人類修士,又要從魔將手下逃生,否則也不會冒險封城治傷。 別說魘魔如今受傷,即便是他全盛之時,在滄玉眼中同樣不過爾爾。 “你便是魘魔?” 沒聽酆憑虛說這姑胥還有其他妖怪闖進來,那么按照排除法,這丑東西自然就是魘魔了。 也太難看了吧! 魔尊都什么審美,坐騎不能選個好看點的東西嗎,非要選這種能止小兒夜啼,叫人看了會做噩夢的長相。 “不錯?!濒|魔輕柔地笑了起來,它圍繞著滄玉走了兩圈,輕嗅他身上氣息,聞到了謊言與厭惡的香氣,這香氣醇厚芬芳,遠勝凡人不知多少喜怒哀樂,幾乎顫栗地要克制不住自己,低語贊賞道,“你真美,比記憶里更甚,比任何幻象都更生動,他竟能將你看得這么淡,真是個傻小子?!?/br> 嫉妒! 從內心深處翻涌而出的是嫉妒與不甘,是怒火跟憎恨! 魘魔貪婪地凝視著那張冷淡的容顏,幾乎要為自己的不甘心而發狂尖叫出聲,這么多年來,他不知道幻化過多少容顏,嘗試過多少假相,然而從未有如今這般挫敗,這塵世間怎會誕生如此造物,強大而完美,他的幻化好似一張再尋常不過的表皮,全無半分那人的美艷。 難怪那臭小子完全不動心!當初他對那些入夢的凡人所言之語果真不錯:“既已見過世間絕色,哪能容得下庸脂俗粉?!?/br> 他既不是不夠冷,也不是不夠媚,更非不夠溫順貼心、聽話懂事,他不過只有一處不是。 不是滄玉本人。 魘魔雖不似心魔那般能窺探人心,但他可以入夢,借用入夢之法多少也可翻尋對手的記憶,借此攻擊弱點。他可以化出世間萬事萬物,可以捏造人間富貴榮華,可以使得雪日百花齊放,使逝者來歸,使破鏡重圓,便是覆水回收又有何難。 唯獨不能打破無欲無求之人,眼前這人并非如酆憑虛那般警戒森嚴,他信步閑庭般而來,無任何高墻加身,可無論魘魔怎么窺探,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生平頭一遭,魘魔嘗到了自己身上傳來恐懼與怨恨的氣味,那滋味過于苦澀,更襯得眼前此人似美酒般香醇,如蜜水般甜美,仿佛只要將他一口口吃下,就能獲得無上滿足。 我要撕下他的臉! 我要剝下他的皮! 我要啃噬他的骨血! 我要將他徹徹底底吃進肚子里! 這世間任何生靈都有屬于自己的氣息,人生有欲望,會因善惡變化味道,魘魔不知吃過多少凡人,極善與極惡的滋味都美妙得很,可他從未聞過這么醇香的氣息,簡直聞一聞就醉了。 這個人的身體里封存著絕妙的謊言,魘魔能嗅到那深埋在心底的恐懼,美妙得簡直叫他沉迷其中,那恐懼埋得很深,與怒氣跟蔑視混雜在一塊兒,似極苦處回甘,濃甜猶帶清冽之味,人間七情哪能比得此味。 魘魔光是嗅到一點氣息,就已食髓知味,貪婪之心難止。 傻小子? 這姑胥知曉自己的只有容丹與玄解,光看性別就能排除掉女主,看來這東西的確跟玄解交手過。 滄玉被魘魔轉得頭都快暈了,他輕身一縱,坐在原先對方下來的高墻上,此處上方還有個遮蔽處,倒是沒被雨淋濕,不慌不忙架起腿來,傘在掌心里轉了一圈緩緩道:“喂,那邊那個,我問你,你說得那個傻小子去哪里了?!?/br> 他硬生生把那句“丑東西”吞了回去, 好歹還要問人家玄解的下落,現在就撕破臉皮未免太難看了。 “那傻小子……”魘魔竟驚懼了下,它伸出舌頭舔舔了大概是嘴唇的地方,那舌頭像是條黑色的蛇信,不過并不扁平,反倒極為肥厚,濕漉漉的涎水掛下來,融入雨中,它沉著嗓子,竟似有點驚懼,“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br> “這姑胥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滄玉冷笑了一聲,他沒耐心跟著魘魔廢話了,聲音不自覺冷了下來,“那你最好快些想起來,不然我可沒這耐性?!?/br> 魘魔一邊窺視著滄玉的破綻,一邊心有余悸道:“他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異獸,我送他陷入夢魘,可不知怎的,還不等我動手,他自己已將自己層層疊疊裹得密不透風,縱然是我都難看到半分,他已陷入夢中之夢,那夢境混沌不堪,其中蘊含的氣息連我都感到厭惡,我根本尋不著法子追覓他的蹤影!” “什么?!”滄玉失聲喊道,他一下子就從墻上飄了下來,長袖一拂,虛空將那魘魔抓了起來,勒在半空之中,話語之中怒氣幾乎飚至巔峰,“你說什么!” 魘魔恐懼道:“我倒想問你他是什么怪物!竟能在我的夢境之中開辟新的一方天地,造夢化萬物,此等本事怎是他一個區區小妖會的!” 你他媽真是個廢物??!什么反派弟弟!搞事情這么能耐,要你做點正經事救命還沒屁有用! 滄玉怒道:“你這等修為就敢出來胡作非為,四海龍王借你的膽子嗎!” 魘魔也甚是委屈:“殺人多簡單,我又不是什么好東西?!?/br> 虧得他對自己認識清晰,滄玉怒極反笑,手下當即重了幾分,他這時得知這魘魔無用,已起了殺心,因此下手極狠,哪知那魘魔瞬間消散成了一團煙霧,惶惶然逃跑了。 這魘魔不知是心大還是精蟲上腦,走前還不忘風sao地與滄玉道個別:“美人,咱們改日再見?!?/br> 滄玉揮手便是一道罡風,直追那魘魔而去,逼得魘魔急忙逃竄,再顧不上說話了。 雨還在下個沒完沒了,滄玉聽見玄解的消息倒不如沒聽見,那什么夢中之夢聽著就玄乎,這魘魔茍得厲害,還有滿城的凡人做人質,一下子還真拿他沒什么辦法。更沒法子跟他合作,就算對方愿意,滄玉自己都不愿意,誰知道魘魔會不會偷偷使什么幺蛾子。 與虎謀皮,簡直是給自己挖坑跳。 救玄解是一回事,魘魔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況聽魘魔方才的語氣,夢中之夢好像什么很恐怖的地方,他這樣惜命,怎肯答應幫助去找玄解。玄解是自己把自己封了起來,說不準情況沒有那么差,待他養精蓄銳好了,就能沖破這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出來了。 難怪是第一關的大反派,業務這么不熟練,一點余地都不給自己留,遇上暴脾氣的把他凌遲處死都有可能! 活該在魔界都升不了官,一輩子叫魔尊騎! “下下下!下屁下!有本事下雨有本事給我滾下來解決這一團糟!”滄玉憤憤然將傘丟在地上,任由雨打風吹,甚至還踩了那傘幾腳,踩得傘骨繃折,傘柄寸斷,仍是不夠滿意,又怒吼一聲,幾乎要幻化出天狐真身來。 狗頭魔尊談你媽的戀愛!不好好管束下屬!快把老子家的小孩還來??!靠! 玄解要是真回不來了,我就攛掇春歌去教唆妖王跟你魔界開戰! 滄玉簡直不敢想象要是玄解出了事,自己哪還有心情游歷人間,他得回青丘去跟守在家里的倩娘說:“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去幫棠敷的忙,結果他跟他前男友舊情復燃了,我這媒人做的很成功,紅包沒要。不過我把玄解弄丟了,他以后可能就回不來了,據說是被困在個什么夢中之夢里,因為我來遲了一步?!?/br> 天啊,倩娘不殺了他才怪! 而且最后情況很可能會變成:我殺我自己。 滄玉又是氣悶,又是苦惱,他腦海里瞬間竄過不知多少可怕的結果,大多不是什么好下場,想起平日沒有對玄解好些,不由得后悔萬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太愚蠢了,覺得玄解什么都行,異于尋常小獸,竟就沒心沒肺地放他出去人間。 人間多恐怖??! 玄解再厲害,不過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幼崽,他平日大道理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心里懂得什么。難怪倩娘平日總說自己沒心沒肺,果不其然,自己簡直是缺心眼,要是玄解真出了什么事…… 不會的。 滄玉想起玄解平日里安靜的模樣,眼淚幾乎都快涌出來了,他自穿越來的確遇到過不少大事,可真如這樣的生死大事卻還是第一次。 又想起那魘魔說夢中氣息連他都覺得厭惡,不知玄解在里頭受了什么苦,簡直恨不得掐死那只魘魔,此刻才后悔起自己優柔寡斷,心慈手軟。 滄玉淋雨沉著臉準備回容家時,偶然路過了一個面人攤,這攤子搭在他人的棚下,借了蔭涼,也避開了風雨,木桌子右半邊濕了個透,左半邊倒沒淋著多少雨,攤上孤零零擺著個極眼熟的包袱,那花色是滄玉精心挑選的,他沉默片刻,走上前去解開看了看,里頭果子不知被涂了什么東西,半濕半干,有幾個已經花了,還有幾個依稀辨別得出是大概倩娘的模樣,那么另一個用白色漿液染了頭發的,想來就是自己了。 而攤子旁邊的廢桶里還丟著幾個面人,都被雨水打濕了,大概是老師傅涂了蠟,并沒化開,桶里有個嘴歪眼斜的鳥女,生得滑稽可笑;有個腰細腿長的狐貍,怪模怪樣,顯然都是刻壞了不要的面人。 這桶里只有一個刻得最好,是玄解的模樣,放在鳥女跟狐貍當中。 滄玉不知這面人到底做成了沒有,只知道玄解沒帶走他自己,而是與這兩個永遠留在了一塊兒,于是沉默地蹲下身去,將三個面人拿了出來。即便是最好的玄解面人都染了色彩,他并不嫌棄,反倒覺得鼻酸,若非下著雨,只怕要流出淚來了,他將三個粗劣的面人塞進了懷里,孤零零地往容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