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是深情男配[穿書] 第31節
回到容家后另兩人已經回來了,滄玉心情不好,仍是勉強將玄解的事與棠敷跟酆憑虛說了一番,酆憑虛是個誠實的好人,沒有安慰有可能白發人送黑發人且現在極度感情用事的孤寡老狐,而是冷靜地說道:“我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br> 當時滄玉就想打爆他的頭。 要不是棠敷還在,這固定隊估計人還沒湊齊就得散了。 三人不打算再叨擾容家,一同去了老婆婆的舊屋里休息,按照酆憑虛的說法,老婆婆一家當初死在了魘魔手中,不過還留個潦倒的幼兒吃百家飯長大,后來做了些小生意,娶了媳婦,到此已是第三代,成了個爛賭鬼,將家產揮霍一空,去街頭做了乞兒,分文不過夜,這老屋值得典當的東西都賣了,剩下間屋子供自己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等到賭癮上來,估計這間屋子也留不住。 余下幾日,魘魔不出,酆憑虛一邊療傷一邊練劍,偶爾還得畫符去給大街小巷貼上,跟貼小廣告的一樣。 棠敷與他如膠似漆,平日貼符都一道跟著去,主要原因也是不想孤身一妖對著滄玉。 滄玉心情不好,短短幾日就想了玄解五百種受苦的可能,又想了魘魔一千種死法,整日冷冷地瞪著房梁柱子,要是那木頭有靈,大概這會兒都嚇塌了。 外頭符咒貼了一半,棠敷忽然嘆了口氣,他憂心如此,酆憑虛自然不能冷眼旁觀,就開口問道:“阿棠,你怎么了?” “憑虛,你說玄解他會不會出事?”棠敷醫者仁心,常年是倩娘來問他要傷藥,多少知道些玄解刻苦勤奮的事,他對滄玉家這只小獸不大了解,可不妨礙關心幼崽之心,又想到滄玉眼下這般情緒外放,輕聲道,“你不知道,滄玉平素喜怒不形于色,他如今這般外現,可知是何等心神不寧,我怕一旦出事,他真要傷心欲絕了?!?/br> 酆憑虛的情商只在對棠敷時上線,百年來脾性沒怎么大改,略一沉吟,只淡淡道:“生死有命,你我已經盡力,又能做什么打算?!?/br> “你不明白?!碧姆髶u搖頭道,“我與滄玉相識多年,從未見他如此失態,便是他與他妻子和離,亦不曾似眼下這般。他心中定將玄解看得很重,我只恐他會做出與魔族開戰的打算來?!?/br> 不愧是大預言師呢棠敷。 要是旁人,酆憑虛大概是懶得理會,可如今因著是棠敷,就又多說了一句:“費心想得此事,倒不如找出魘魔,還姑胥太平,免叫更多人受喪親之苦?!?/br> 棠敷知酆憑虛此話并非是故意為難諷刺,而是真心實意這么想,因而并不怪他,柔聲道:“你這話萬不要對滄玉說?!?/br> “好?!臂簯{虛雖不明白,但不在意答應棠敷此等小事。 棠敷與酆憑虛又看了幾戶人家,有一戶似乎是個算命先生,家中風水占卜的書擺得有模有樣,什么簽子星盤龜甲都一應俱全,倒叫棠敷靈機一動,喜道;“有了,我大可推演天機一番,看看玄解眼下情況如何,好叫滄玉不再那般擔憂?!?/br> 占卜之術并非兒戲,窺探天機更不是尋常,棠敷如此說來輕而易舉,只應他心中覺得自己與酆憑虛前緣再續全是仰賴滄玉,更何況多年摯交,不忍見其如此傷悲。 酆憑虛對棠敷此舉并沒什么反應,聽他這么說,就從桌上撿了三枚銅錢,淡淡道:“此處只有此物堪用?!?/br> 他二人心有靈犀,棠敷當即接過手來,恰在此刻房屋主人此刻正回到家中來,果真是個算命先生,正搖頭晃腦地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子,把那“鐵口直斷”的幡子放在一邊,坐在桌前捧起龜甲似模似樣地求卦。 真妖怪遇上假神仙,雙方一道起卦。 真不知能卜出什么玄妙來。 ………… 魘魔近日心情同樣不太好。 就像山寨貨碰上正品,魘魔作為一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山寨品,對自己的能力一直挺自傲的,哪知遇到了滄玉這么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存在,既想吃了他,又是嫉妒他,渴望親手毀掉這份完美,享受對方的驚恐跟痛苦;同樣想一口口將對方吞進腹中,得到這份力量。 可恨的是,他沒辦法擊破滄玉。 魘魔很喜愛滄玉的皮相,在對方那大大受挫之后仍不嫌膩味,只不過見識過正主的風范,不自覺模仿起來,又在心底懊悔自己當日因為那怪胎小子的緣故露了怯,沒能多說上幾句誘惑的話,指不定就能把對方拉入塵埃。 實力有時候并不代表一切,心性才是魘魔真正的對手。 人類只有在縱情享樂時才有極端的兩面,他們沉溺歡樂,又不吝惜在此事上發揮各種所長,將惡意盡情宣泄出來。魘魔躺在軟榻上,以手枕著頭,取過琉璃杯盞握在手中,那杯子光華流轉,晶瑩剔透,愈發襯得那只手白潤無比,他飲下一口美酒,輕輕嘆息了聲,頗覺厭煩。 他冷眼看著男男女女陷入迷亂煉獄,不由得嗤笑了聲,六界之中,唯獨人生來就有靈智,偏生他們同樣骯臟不堪,這世間要是多些酆憑虛那樣的人,魘魔早早就餓死在這片大陸上了,哪輪得到他作威作福,威風八面。 其實縱是酆憑虛,也難逃人心cao縱,他懼怕情人背叛,憐憫凡人無辜,憎恨魘魔無情。 七情六欲,呵。 魘魔仰頭啟唇,將凡人的情緒吞入腹中,緩緩長舒了口氣,他舊傷未好又添新傷,那人美是美得出奇,下手也頗為毒辣。 實力強橫如此,在魘魔所遭遇的魔將里都不曾見過幾個,他從魔界逃出至今已有五百余年。魔尊約莫覺得失了顏面,又或是覺得無聊,他的心思總是很難猜的,意思意思派了幾個魔將前來追捕,魔將再是驍勇,都沒有那個男人給魘魔的壓力大。 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什么來頭,怪小子已是那般可怖…… 魘魔想起當日之事仍覺得心有余悸,他的確借滄玉的容貌窺探到了玄解心中黑暗,卻不曾想那黑暗無邊無際,幾乎要將他吞噬,真不知這小子小小年紀哪里突生那么大的恐懼,想來性情偏執得可以,否則哪能造出那么大的虛空世界。 與滄玉身上的氣息截然不同,玄解當時爆發出的氣息雖強,但魘魔直覺不要下口,否則定會引火燒身,直覺救了他許多次,這次也不例外。 魘魔當日若慢退一步,只怕就被那異獸一塊兒關進了那虛空世界之中再出不來了。 想到此處,魘魔不由得又飲了三杯美酒,他行事向來無往不利,當年遇到棠敷與酆憑虛這兩個冤家對頭,對方尚沒討到好處去,酆憑虛斷了天旭劍,棠敷受了重傷,大家兩敗俱傷,只能算是打平。 沒想到如今遇到兩塊鐵板,沒咬到rou反倒崩了兩顆牙。 魘魔憤憤不平。 夜漸深沉,凡人總要吃飯睡覺,魘魔吸食夠了七情六欲,又見著他們煩悶,就揮手讓他們各歸其位去了。 美酒醇厚,魘魔飲第七杯的時候,空間忽然開裂,一團黑霧沉沉,只見得一名男子踏碎虛空出來,他剛踏出一步來,整個姑胥城幾乎都晃了一晃,結界瞬間四分五裂了開來。 琉璃杯換了人,來者一飲而盡,笑道:“人間的酒倒確實不錯?!?/br> 魔尊降臨人間是何等大事,之后還要與天帝那老頭打個招呼,他嫌麻煩,因此所來者不過是他身上魔氣所化的使者,雖生得魔尊相同樣貌,與他思想一般,但充其量只能算是個鏡花水月,不過即便如此,也足夠瞬間將整個姑胥城從人間抹平。 就如從未出現一般。 魘魔一動都不敢動,神情驚恐而絕望。 琉璃杯落在了地上,散成無數碎片,那使者還有半截身體還在縫隙之中,然而魘魔精心編造的夢境已經開始土崩瓦解,這結界搖搖欲墜,即將崩潰,裂成了瓷器上的冰紋。 “這張臉,滄玉?”使者周身環著黑霧,忽然笑了一聲,“他怎么來姑胥城了?!?/br> 那強大的威壓瞬間消失地干干凈凈,使者從容踏出虛空,整了整衣裳,懶洋洋地取過桌上的酒壇,緩緩道:“既然他在這兒,自是要給個面子,這狐族大長老生得多美,性子就有多么麻煩。不過,惹他不快倒也是件趣事?!?/br> 使者將酒壇舉起,飲了個痛快,半眼都沒分給魘魔,似乎壓根不怕對方逃跑,言行舉止之間與其說是瞧不起他,倒不如說壓根不在意。 魘魔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使者喝夠了酒,又將壇子摔了,這才滿意地長舒了口氣道:“痛快?!彼а燮骋婔|魔,才道,“你是自己了斷,還是我來動手?我看你逃了五百年,還以為多少有些長進,看來倒是那幾個東西沒什么長進了?!?/br> 魘魔腿都快打擺子了,腦海里還記得不能露怯,要是露怯,只怕魔尊更不樂意讓自己痛痛快快地死了,嘴硬道:“不知幾位魔將大人如何了?!?/br> “你倒關心?!笔拐咝α诵?,慢悠悠道,“剁碎了,喂給狗吃了?!?/br> 魘魔汗流浹背。 他與對方做了數千年的主仆,就是看朵狗尾巴花都知道它什么時候長個頭,風來了愛往哪兒倒,更何況是魔尊。魘魔心知肚明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因此更為驚懼,那幾位魔將在魔界里都還稱得上有些名氣,除了有一個被他吃掉了,其余回到魔界去的,只怕現在都已經尸骨無存了。 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不過按照現在的情況,他最多算只鼠。 敘舊之語到此便罷,使者見他比五百年前還要更為孱弱無用,不由得大失所望,倒愈發質疑起自己到底是收了堆什么廢物手下,竟連這只魘魔都抓不回來。其實這還真是錯怪魘魔了,當初他逃出魔界,就是被魔將們輪番打殘,雖然把人頂回老家去了,但慘到淪落要吸食人類搞出人命的地步,可見當年傷勢何其慘重。 之后還沒吃幾個人,就被棠敷跟酆憑虛組隊暴揍了一番,百年虛弱療養,不敢妄動,眼下難得復出,還踢到兩塊鐵板,差點踢得自己骨折,現在能全須全尾地站在使者面前,已是生命的奇跡了。 然而使者是個戰斗狂魔,根本不在乎魘魔到底經歷了多少,見他如此弱小,不免十分失望,連動手都懶得,懨懨道:“行了,你自裁吧?!?/br> 魘魔要是有毛發,簡直是要怒發沖冠了,這也太欺負人——呃,獸了! 反正都是個死,魘魔眼睛發紅,露出真身來準備拼死一戰。 使者輕輕“嘖”了一聲,他雖是好戰,但平日最不喜這等自不量力的東西,死前一搏注定的輸局,這不叫勇氣,而是愚蠢。 愚蠢與弱小,恰好是他最厭惡的東西。 就在一觸即發之時,橫空突然殺出一只異獸來,只見它身似玄鐵,火焰加身,身影如天際長虹,雷霆般奔閃而來,才一眨眼間,魘魔已被撕成了兩半。 魘魔雖有實體,但可借七情六欲此等虛無之物逃竄,哪知他將身體霧化后仍是被死死摁在腳爪之下,那異獸雙眼猩紅,低下頭來一口口將他撕咬吞噬,非只是rou身痛楚,還連帶著靈魂一同被撕扯開來,魘魔哪能耐得此痛,當即慘叫出聲來,此聲極長,過得片刻,才寂靜無聲了。 那魘魔已被這異獸吃得干干凈凈,連魂魄都消失無蹤了。 使者看得雙目大放異彩,忍不住鼓起掌來:“我正缺一頭代步的異獸?!?/br> 他不出聲還好,一出了聲,那異獸猩紅的目光就轉向了他,慢騰騰走了過來,身上火焰無風自燃,臨面燒來將那使者的臉面燙得皮開rou綻。這般火焰,縱是魔尊生平也是聞所未聞,他不由得興奮起來,笑道:“此等能耐,給你個魔將當當都怕委屈你了?!?/br> 使者沒想到失了魘獸,倒遇上只異獸,他本就是個戰瘋子,愈是厲害就愈是猖狂,臉面算得什么,見這異獸要硬碰硬,自不占什么兵器的便宜,狂吼著沖上前去與它角力。哪知這異獸非但力大無窮,身上火焰觸之不滅,還生得靈敏矯健,全然不輸使者。 恍惚之間,使者覺得自己好似在與一個身經百戰的強者打斗,而并非是只神智全無的異獸。 這異獸要是天生如此,將來恐是一大禍患。 使者不由得面色暗沉起來,與天界、妖界、人界斗那自是其樂無窮,然而大是大非上還需得有些認知。 說到底,六界安穩至今,已經不起任何動搖,否則當年之事還得再次重演,這異獸看來歲數不大,能耐卻已不小,分明毫無神智,可打斗起來全然不輸他,即便魔氣降臨人間已衰弱了許多,但足夠看出這異獸是何等驚人了。 放任它繼續成長下去,只怕不是好事。 不過使者轉念又想:不說這異獸能不能長成,即便長得成,尚有天帝老兒跳腳,要自己來cao什么心。如此想來,當即把所有顧慮完全拋開,又興奮地投入與異獸的戰斗之中,只覺酣暢淋漓,唯獨可惜了魘魔構建這處幻境太過狹小,放不開手腳,再者他力量受限,不能戰個痛快。 不過縱然如此,使者仍覺得是這萬年來少有的快活了。 異獸好似全然不知痛楚,纏斗得傷痕累累,反倒越戰越勇,許是被血液激了性子,一口咬向他的腦袋,好在使者躲閃得快,縱然如此,半邊胳膊仍被對輕而易舉地撕去,那無盡火焰焚燒了殘軀,再拼合不回。 使者第一次有了氣喘吁吁的感覺,他身上被燒得皮焦rou爛,全身上下此刻找不回半塊好rou,與表面的凄慘正好相反,他心中倒是極為高興,欣賞之色愈濃。 這異獸身體不如人類方便,不知是否如此,它矯捷靈敏之處填補了不足,利爪與利齒足夠叫使者畏懼三分。 結界本就薄弱,一人一獸爭斗的架勢不小,頃刻間就將魘魔的結界擊碎,好在酆憑虛早有準備,陣法原是為了束縛魘魔所準備,他精心所畫的血陣與符咒正好對應卦象可連成一個新的鎖靈陣,只見得結界崩潰之時,千萬道光柱沖向天空,化作無數光線縱橫交錯,連成囚籠。 使者往后躍退兩步,看得天上金光閃閃,不由冷笑道:“人類真是礙事,這戰斗有他們來搗亂,實在打不痛快。你這小子倒也有點能耐,我給你五百年,來魔界找我一戰!” 他話音剛落,就見得異獸猛然噴出一口火,被燒成了一堆灰燼。 魔氣在烈焰里消散得一干二凈。 魔界之中,魔尊徐徐睜開雙眼,看著完好無缺的手臂,饒有興趣地笑了笑。 …… 打斗的動靜太大,滄玉早先就被使者出場的威壓震得從房梁上掉了下來。 他與酆憑虛還有棠敷匆匆會面,三人說不及什么,還以為是魘魔又有了新動作,急急往靈力擴散的源頭沖去,還走了不到半路,民居之中已有人茫茫然蘇醒,整個姑胥的生機仿佛又回來了,只不過許多植被樹木都在頃刻間化為灰燼,尤其是梨花樹,梨花不在,樹盡成灰。 無數華燈落地,險些砸傷還未有知覺的百姓。 三人看得如此異樣,又見金光沖天,酆憑虛剛從燈下救回一個小姑娘,肅容道:“若非魘魔瀕死,想來現在已經死了?!?/br> 滄玉一下子有點難搞清楚他是在說冷笑話還是很認真地在講這件事。 他還不知道更大條的事情正在同時間線發生——比如容丹的桃花被玄解噴成了一口灰燼,對方現在對容丹的興趣明顯遠小于對玄解的。 無知有時候真的是福氣。 棠敷瞧得姑胥四處沒了魘魔的掌控后崩潰毀亂,為省時間免得多談,當下決斷:“你們二人前去看看情況,我去救這些百姓,凡事之后再談?!?/br> 滄玉與酆憑虛料定情況危急,都同意這個辦法,兩人無心再交談,一路飛奔至靈力源頭,不留半點余力。到底是酆憑虛傷重弱了口氣,落了在滄玉身后。 是玄解。 滄玉抬起來,呆呆看著那站在城池中央威風八面的巨獸,自打玄解化形后就很少露出原型了,如今的模樣與幼年區別極大,可滄玉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他來。 黑紅色的巨獸靜靜站著,猩紅色的眼睛泛著冰冷的寒意,火焰漂浮著,他仰起頭,輕噴了下鼻息。 并無理會滄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