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陶碩今晚心里很是不安,找蘇鏢頭來不過是替自己壯膽,見到她這副懶怠的模樣,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托付錯了人,如今行程過半,再反悔另尋保鏢也已經晚了,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蘇鏢頭,我今晚一直心中驚跳,總覺得要發生什么事兒了,還要勞煩你在這里陪陪?!?/br> 蘇鏢頭小聲嘀咕一句:“押送貨船難道還兼職給船主排解心理疑問的?” 陶碩:“蘇鏢頭說什么?” 蘇鏢頭:“……長夜漫漫,不知道船主可有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 陶碩勤勉本分,家財積累也全靠父母余蔭加之自己勤快,他從十來歲就跟著跑船押貨做小生意,不到二十歲就擔起了全家的生計,多少年行船做生意全靠謹慎二字,喝酒賭錢叫姐兒唱曲之類的愛好統統未曾培養,被蘇鏢頭問的一愣,摸過算盤熟練的撥拉了兩下:“核帳?” 蘇鏢頭:…… 兩人枯坐內室,蘇鏢頭百無聊賴,很快便坐的昏昏欲睡,靠著艙壁打盹。 也不知道是她篤定的神情讓人心安,還是有人陪伴憂心減半,陶碩漸漸心定,打開帳本慢慢看,正入神間忽聽得外面輕微的一聲響動,他還沒反應過來,那緊靠在艙壁上打盹的蘇鏢頭已經猛的坐直了身子,目光銳利,輕身道:“來了?!?/br> “噗”的一口吹熄了艙房里的蠟燭:“陶老板,管束好你家的下人別亂跑就好?!彼崎_窗戶,悄無聲息躍了出去,關窗之前還朝他微微一笑,好像迫不及待趕著去收網的漁夫。 陶碩心里沒底,悄悄打開一點窗縫,借著江上泛白的月色看過去,但見船上閃過來好幾名人影,聚集在蘇鏢頭周圍私語幾句,然后各自散開,隨即從船舷邊上冒出一顆濕淋淋的腦袋,才剛探頭就被蘇鏢頭卡著脖子拖了上來,手中亮光一閃那名水賊連聲都沒來得及出,都仆倒在地。 他手心冒汗,對蘇鏢頭頓時刮目相看——別瞧著是個生的極為俊秀的年輕哥兒,自從上船之后就懶洋洋提不起精神,但出手是真利索。 也許是先期打頭的同伙沒有傳回消息,緊跟著接二連三便有水賊從船舷兩側爬了上來,陶碩將船上自家伙計全都聚集在他房里,大家隔窗屏息,聽著外面的打斗聲皆是心驚rou跳,還有個年輕伙計小聲說:“往年也只有零星水匪,今年的水匪好像格外多?” 陶碩模糊聽友人提過一句,近來兩淮官場恐怕會有一場動蕩,所以怪事頻出,鹽價飆漲,很多人出來混水摸魚,各地水匪更是成群迭股,地方治安松懈。 兩淮沿岸民風彪悍,很多無產無業的年輕人不想賣身為奴,為了謀口飯吃,不是進了鹽幫就是進了漕幫,還有各種沿河撈偏門的職業,水匪算是其中獲利頗豐的職業,不少人欣然前往,三五十來個伙伴及魚叉斧頭大刀之類的作案工具,或中小型船載人運貨,便能在沿河兩岸干他幾票。 說話的功夫,船上已經有好幾名水匪被放倒,到底漏傳消息,便聽得有人嚷嚷:“兄弟們手腳快些,咱們有人折在了船上,拼著這船貨不要,也不能教他們上岸!” 陶碩心中發寒,摸摸腰間用油布包著的銀票等物,心里越發的沒了底,小聲吩咐:“若是一會蘇鏢頭他們護不住,你們就各自逃命吧?!背D旮诤永镉懮畹幕镉媯兇蠖紩?,怕的不是跳下去淹死,而是被水匪在河里砍死。 忽聽得有人大叫:“少幫主,他們要鑿船——” 陶碩還沒明白誰是少幫主,心中陡然一凜,便見船上的蘇鏢頭脫下外袍,身上原來穿著緊身水靠,縱身一躍便跳入河中,緊跟著她手底下的兩人也跳下了河,他心中疑惑:難道蘇鏢頭竟是什么少幫主? 吵吵嚷嚷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四周的打斗喧鬧聲總算是安靜了下來,陶碩率先起身出艙,吩咐船上的伙計船工往四處去查探,有膽小的便兩人結伴,或往前后艙房,或往底部貨艙,他自己往甲板過去,在昏黃的燈光之下,到處一片狼藉,入目之處也足有十幾具尸首,或橫躺或斜臥在血泊之中,也不知其中全是水匪還是也有蘇鏢頭的人。 甲板之上,站著兩漢持刀的漢子,陶碩腳下一滯,還當是水匪殘余,聽得其中一人開口:“陶船主,水匪已清,教他們都把火把打起來清理吧?!?/br> 原來是蘇鏢頭的人。 他心中總算松了一口氣,迎上前道:“你們家蘇鏢頭呢?” 忽聽得“嘩啦啦”水聲響起,站在船舷邊上的那名漢子笑道:“這不是來了嗎?” 陶碩緊走幾步過去,但見有人沿著水匪扔上來的鉤爪繩子在水中冒出了個腦袋,嘴里咬著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正迎著頭向他笑,然后抓著繩子竄了上來,身姿輕捷,如履平地,眨眼之間已經爬了上來,坐在了船舷上。 時近年底,江水寒徹骨頭,蘇鏢頭濕淋淋爬上來,卻似渾然未覺,只小心的拭擦手中的匕*首:“陶老板可嚇壞了吧?” 陶碩喃喃:“還好還好?!睉浧鹚皻⑷说睦涫侄?,驚魂未定的想到,如果此刻他們這幫人殺了整船人搶了他的貨,然后推給水匪,恐怕……他連蘇鏢頭的來歷都不甚清楚。 其中一名漢子上前道:“少幫主辛苦了!水底下什么情況?” 隨后從水里爬上來的漢子笑道:“這幫雜碎打不過便使人鑿船,足有七八個,落在咱們少幫主手里,也只有喂魚的份兒!” ——這么說水匪被殺光了? 陶碩大驚:“少……少幫主?” “我姓柏,是漕幫的人,因怕走漏消息,故而才慌稱姓蘇,還請船主見諒?!?/br> 陶碩常年在水上跑,但比起水中許多賺的盆滿缽滿的富商來說也只能算是小蝦米,自己家走船也不必借漕幫之便,又遠在高郵,竟是只聽過江蘇漕幫幫主姓柏,卻并不相識。 他萬沒料到朋友竟然舉薦了漕幫的少幫主替他保駕護航,頓時激動不已:“柏少幫主,多謝救命大恩,若非您出手相助,說不定今日我們這一船的人都要命喪賊手!”嘮嘮叨叨要說許多客氣話,都被不耐煩聽的柏十七給截斷了:“陶老板,近期我帶著手下一直追蹤沿岸水匪,發現不少都是里外勾結,得了行船的消息這才盯準了下手。不如趁現在人心未定,把船上的人都拉過來審一審?” 陶碩一介商人,何時做過審案之事,當下便向她求助:“柏少幫主,此事……此事能交托給您嗎?” 柏十七輕笑一聲:“行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待我回房換件衣裳?!?/br> 她起身去換衣服,手底下人分了兩撥,下水的去換濕透的衣服,而未下水的有人去叫船上的伙計船工,另遣了一人去廚房起火熬姜湯,他們清理水匪都是拎著腦袋之事,行事之后為怕漏網的水匪報復,吃食之上也向來謹慎。 柏十七的人手分派出去,甲板上只余陶碩站著吹冷風,腦子里走馬燈般旋轉,回想船上伙計船工的異狀,也在想是否會有水賊內應,才會泄漏行止,招來了水賊,差點小命不保。 第46章 陶家船上, 火把大亮,船上伙計船工都被召集了過來,換過衣服的柏十七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把圈椅上, 身后站著兩名彪形大漢, 四周皆被她的手底下人把守, 她垂目玩著手里那把寒光四射的小巧匕*首,說:“陶老板,船上的人都在這里了?” 陶碩坐在她旁邊,但形容局促, 倒好像她的跟班,聞言忙站了起來:“我讓人點一點?!笔疽庾约旱拈L隨按冊點人。 “你坐!坐!”柏十七抬手示意他落座, 目光追隨著陶大元清點船工伙計,順便把一船的人都打量了個遍。其實自從上船之后,漕幫的人都一直在暗中觀察, 她將船上人也大略記了個眼熟, 掃來掃去忽道:“我記得……廚房里還有個老頭吧?” 陶碩:“大元——” 陶大元恍然:“老爺,廚房幫工的向老爹沒來?!?/br> “全部都叫過來?!?/br> 向老頭早年間在河上賭博賴帳,被人打折了腿,還好憑著一手廚藝找了個船上做飯的活計賴以維生, 但陶家的船每月出行兩次,其余時間他便去別家船上尋活計。 他被柏十七的人催著一瘸一拐上了甲板, 頓時被甲板上橫七豎八的尸體給嚇了一大跳,目光瑟縮恨不得往人群中鉆:“老爺……老爺叫小的來,可是有事?” 陶碩:“柏少幫主要問問大家?!?/br> 柏十七示意手底下的人開始審訊, 便有人從暗處拖了個受傷昏迷的水賊過來,綁在旗桿之上,她冷冷道:“弄醒來?!?/br> 她手底的漢子上前去一刀捅在那水賊大腿上,用力轉動刀柄,只聽得殺豬般的一聲嚎叫,那水賊硬生生疼了醒來。 陶碩:“……” 眾人:“……” 手法太過簡單粗暴兇殘,但比起潑涼水來要有效的多,不但將人弄了醒來,還震懾住了陶家船上一干人等。 柏十七起身伸個懶腰,慢吞吞問:“你們誰認識這人?”目光挨個在眾人臉上巡梭,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如果有隱瞞的,別怪我不客氣!” 那水賊清醒之后看清楚眼前場景,周圍火把明亮,身上腿上的傷口巨痛難忍,他嚇的低頭,恨不得藏起來,卻被柏十七手底下的人抓著頭發仰起臉來給人辨認。 眾人不敢說話,她道:“想是光線太暗,大家辨認不清楚,不如挨個上前來認,若能認出這水賊來歷,賞銀十兩?!?/br> 船上人聽到賞銀數額,有不少人心動不已,輪著排隊挨個去辨認,有膽小的走到近前,先是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再與水賊充血的眸子對個正著,此人在河道上做這一行也不止一回,手上早沾了不少人血,向來視人命如草芥,今日淪為魚rou,兇性不改,狠狠一眼瞪過來,那人頓時嚇的一個哆嗦,急忙跑了…… 有那膽大的倒是上前細細端詳,多看幾遍竟然發現了端倪:“這人……這人恍惚好像在哪見過?!?/br> 柏十七來了興趣:“再想想,若是真能想起來,可是有賞銀的?!?/br> 瞧在十兩銀子的份上,那人絞盡了腦汁苦思,趁著他苦思的功夫,柏十七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見得其中一人狀甚瑟縮,卻是個瘦矮的男子,旁人都是忍著血腥味好奇的四下張望,但好奇與劫后余生的慶幸成份居多,此人卻目光躲躲閃閃,時不時掃過柏十七及她帶來的人,偷瞄一眼水賊,縮頭縮腦假裝好奇看看,還小聲參與同伴的討論,卻顯的心神不寧。 另外一人便是廚下的向老頭,恨不得直往人群后面縮。 柏十七讓陶大元一一道明這些人的來歷,有簽了死契的,也有雇傭來的船工,還有收留的人,如向老頭便是沒有身契被陶碩收留的人,給了他一碗飯吃而已。 她揮手讓一幫人先回各自的艙房去,唯獨留下了向老頭跟那瘦矮閃躲的男子,還有那名膽大的船工及船主陶碩。 那船工為著十兩銀子閉著眼睛將近些日子所見所聞統統在頭腦之中過了一遍,猛然想了起來,轉頭直視那瘦矮的男子:“馮三,那日我們在碼頭上裝船的時候你不是說有親戚找來,好像正是此人?” 矮瘦男子勃然變色,破口大罵:“呸!蔣大膽你別血口噴人!我家親戚明明不長這樣!” 蔣大膽想到今晚這場兇險,如果不是柏少幫主一行人在船上,只怕一船人都要丟了性命,心中生恨便較起真來:“你既說這人不是你家親戚,不如告訴我你家親戚是誰,等船回程咱們親上你家親戚門上去對質?!?/br> 矮瘦的男子叫程順,被蔣大膽質問的吱吱唔唔:“憑什么?就憑你的一面之詞,就要上門去污蔑我家親戚?” 向老頭默默往后縮,恨不得將自己縮成旁人都瞧不見的影子。 柏十七注意到綁著的水賊忍著痛疼豎起耳朵來聽,心道有門,便從中做決斷:“也不必那么麻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審一審好了?!彼鹕磉^去,匕*首順著那水賊胸前劃拉下去,她那把匕*首甚是鋒利,所過之處前襟齊齊斷開,好好一個衣冠整齊的水賊愣是在大冬天袒露胸膛,而柏十七刀工了得,衣裳都被劃拉開,愣是沒傷到皮膚,分寸的把握簡直罕見。 此人頗瘦,又加上常年鍛煉,腰腹平坦,肋骨清晰可見,柏十七的匕*首在他心臟的位置比劃了一下,冰涼的匕*首緊貼著肌膚,讓他不由自主便往后縮,無奈雙手雙腳被捆綁在旗桿之上,退無可退,只能拿一雙充血的眼珠子狠狠瞪著她。 柏十七本就是橫人,“喲嗬”一聲笑出來:“你這是想吃了我?”她的匕*首在對方臉上比劃了兩下,差點把人家睫毛給剃下來:“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蔣大膽也嚷嚷:“挖了他的眼珠子!”這幫為非作歹的賊匪禍害沿岸商旅百姓,橫行鄉里,早就該被千刀萬剮了。 “你敢?!”都到了眼下這般狀況,這名水賊竟然還不死心,竟然敢膽大包天威脅柏十七。 柏十七才不怕被人威脅,聽到他的話頓時大笑起來:“我有什么不敢的?”刀*鋒唰唰兩下,速度奇快在他肚皮上片下來兩片rou,拿到他眼前:“你說我敢不敢?” 水賊連疼帶氣,哇哇亂叫:“混帳王八蛋,你竟然敢!等我家老大殺過來,讓你家雞犬不留!” 柏十七:“呀呀呀我好害怕呀!”順手又片了一塊下來,舉起來瞧一眼,很是嫌棄:“許久未練手藝生疏,您多包涵啊?!?/br> 水賊:“……” 程順:“……” 向老頭默默更后退了幾步:“……” 連一向自詡為虎膽的蔣大膽都忍不住悄悄往后挪動了兩步,暗自思考漕幫的黑暗之處,少幫主竟然片人rou來練手:“……” 陶碩面色蒼白,暗暗下定決心不能與漕幫為敵。 唯有漕幫眾人低頭悶笑,回憶少幫主片魚生的手藝,的確算是幫中一絕,還是她閑來無事為了討好喜食魚膾的老幫主而練就的,每至柏震霆壽辰便是宴客的壓軸大菜,還是當場表演,幫中有不少擁躉就好她這一口,還是論級別才有的福利,比如各地的分舵主。 柏十七緩緩說:“我這人脾氣不好,被人惹惱了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比如爆炒(羊)眼珠、或者炭烤炙rou(烤豬五花)、選(豬)肋下五花,片的要比剛才厚一點,烤起來油滋滋再撒點椒鹽,別提多香了!”匕*首在他的頭蓋骨上敲一敲,陰惻惻道:“你知道人腦(猴腦)怎么吃嗎?” 陶碩哆嗦:“柏少幫主……” 蔣大膽:“……”回去就改名字! 程順:“……” 向老頭專事廚事多少年,眸中也是畏懼之色甚濃,離她更遠一點。 水賊目中恐懼越來越深,猶自犟嘴:“……你瞎說八道,從來沒聽過吃人腦的!” 漕幫眾人板著臉看少幫主胡說八道就跟真的一樣。 柏十七聲音之中滿含了對食物的熱情反駁:“你懂什么?前朝亂世之時,有位隨軍的老饕曾寫過一本書,上面詳細記載了人rou如何烹煮才美味。當時數國交戰,到處都在打仗,無人稼穡,軍中隨行的口糧都是百姓俘虜,老瘦男子謂之饒把火,婦人稱為不羨羊,小兒呼為和骨爛,通稱為兩腳羊,合牛羊rou煮而食之,據說美味無比?!?/br> 這次不但水賊連同程順等人一起彎腰作嘔,胃里翻法倒海,就連漕幫眾人雖知她在胡說八道,亦是面色有變,扭頭注視江面,對她的話假作不聞。 柏十七的聲音不緊不慢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人(猴)腦多以生食為主,在你的頭骨敲出個洞,再淋上滾油,用銀勺子挖出腦髓趁熱食用,到時候你還活著,只能哀號慘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腦髓被人吃光……” 水賊彎腰吐出一口酸水,緊接著吐了個稀里嘩啦,連膽汁都快要被吐出來了,他又被綁著,腰也彎的不甚徹底,竟是吐了自己一身,味道難聞,加上甲板之上的血腥味,跟連鎖反應似的引的陶碩程順及蔣大膽一起彎腰吐了起來…… 漕幫眾人在這種刺鼻的味道之下面無人色的轉過頭去,迎風呼吸新鮮空氣,默默念叨:快來個人把少幫主抓走吧! ——她雖然不吃人rou,但她胡說八道的功夫比吃人rou還讓人難以忍受! 水賊被漕幫的漢子扒光扔進河里沖兩下再撈上來,套兩件破麻木衣裳,換個地方重新審問,這次就老實許多,問什么交待什么,態度奇好。 陶碩全程旁聽,聽水賊如何接洽自己船上的人打探消息,沿途傳信,合謀殺人奪財……每一步都做到了,若非碰上柏十七最近出門清理河道,專與水賊作對,他們這一船人怕早成了河里的水鬼。 他對這位柏少幫主的感覺真是復雜極了,一方面懼怕于她吃人rou的經歷,一方面又極為感激柏十七的救命之恩,假如有幸遇上俞昂,他們倆倒是有了共同話題,對柏十七的觀感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