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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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個在伯府后院里長大的怯懦姑娘,忽然有一天來同她說,她要同任為志立契假婚,以便逃離京城,投入寬闊天地,去做生意。 …… 姜雪寧不住地顫抖著。 她沾滿了血的手指抬起來,試圖擦去尤芳吟面頰上的眼淚,可非但沒擦干凈,還在那蒼白之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血痕。 第一次,她如此無助。 她緊緊地抱著這個傻姑娘,如同一個罪人般,抽噎著向她懺悔:“沒有,沒有。你就是最好的。是你讓我知道,我可以幫助別人,我可以同命運博弈。是你讓這一切開始,我沒有救你,是你救了我,你才是那最仁善的菩薩……老天爺再給我一個,我也不要。你就是世上唯一的芳吟,最好的芳吟……” 尤芳吟笑了起來。 那是近乎滿足與幸福的笑。 在這昏沉陰慘的黑暗里,竟有一種煥然生輝的光彩,如同驕陽皎月一般照耀??赊D瞬便黯淡下去,仿佛這一笑抽干了她身體里殘存的力量,燒光了僅有的余燼。 在生命的最后,她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就像是當初在那湖面上掙扎一樣。 她哭:“姑娘,我舍不得,我好想活……” 然而,連這掙扎的力量,也隨著她面上黯淡的光彩,一道微弱下去。 匯聚的血泊靜止了,冰冷了。 就像是那打翻的燭臺的火芯,終于熄滅一般,曾在這個世間綻放過光彩的尤芳吟,也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周岐黃拎著醫箱來了,聽見里面的動靜,不敢進來。 遠遠傳來任為志嘶喊的聲音。 呂顯走近了房門,在看清里面場景的時候,身子搖晃起來,卻竟眩暈一般,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后面退了開去。 姜雪寧渾身都是血,跪坐在血泊里,抱著那具漸漸變得冰冷的軀體。 周遭都是沉寂的黑暗。 有風吹進來,好像有一千一萬的魔鬼藏身在幽暗之中,桀桀地怪笑,諷刺著凡人自以為能夠掌控、實則為上蒼所擺布的命運。 可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憑什么! 憑什么要擺布我! 那種滔天的仇恨,撕心裂肺著,尖銳地將她包裹,姜雪寧為之戰栗,哭紅了的眼,直視頭頂那片壓抑的黑暗,歇斯底里地向虛空質問:“她是我救回來的,你憑什么向我要回去?既然已經放過了她,又怎么敢這樣冷酷地把她奪走?你是想告訴我,重頭回來,就是什么也不能改變嗎?我告訴你,你做夢!除非連我一塊殺掉,否則便睜大你瞎了的眼睛看著!這輩子,我絕不——絕不向你跪下——” 第223章 仇恨 “得了先生傳令后, 本是要即刻前去的。只是將去時,聽下面人來回,周寅之去過了長公主殿下那邊, 說了會兒話, 好像還給了什么東西?!钡肚偾グ牍? 在臺階下埋著頭,搭在刀柄上的手指握得緊緊的, 似乎極力想要忍耐住什么, 可仍舊紅了眼眶, 啞著嗓道,“叫他們繼續留心后, 方去找周寅之??晌胰r, 我去時……” 他去時, 周寅之已在尤芳吟屋舍之內,持刀將人挾持。 尤芳吟有多重要, 他豈能不知? 周寅之有人質在手便立于不敗之地, 刀琴固然是武藝不俗,三番兩次欲要動手,可因為尤芳吟在對方手中, 屢屢出險,只恐傷了人。 投鼠忌器者,未免束手束腳。 對方一路能爬上錦衣衛副指揮使之位,本也不是什么庸才。電光石火間一次交手, 刀琴險些被其一刀削去腦袋,幸而他及時退了一退, 方才只劃了臉。 然而也就是這一退,給了周寅之機會。 在那一刻, 這人的狠毒與不擇手段,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竟毫不留情地一刀從尤芳吟后心捅入。 染了血的繡春刀鋒銳地貫穿了她的身體。 刀琴彼時渾身冰寒,所能做的只是沖過去將尤芳吟接住,慌忙按住她的傷口,試圖喊大夫來救。而周寅之,則趁此機會逃脫,順著后院的院墻翻出去,沒了影子。 謝危腰腹間的傷痕還未完全愈合,本該在屋中靜養,此刻卻立在廚房中,慢慢將一小碟新做的桃片糕放進食盒。 門外正是午后。 陽光懶洋洋照著,卻叫人覺不出半點暖意。 姜雪寧已獨自在屋內待了一整日沒出來。 尤芳吟出事的那晚,她用力地抱住那漸漸冰冷僵硬的軀體不松手,誰也沒辦法勸她,把她拉走。最終還是燕臨回來,徑直先將人打暈了,才送回房中。 整個府邸一片兵荒馬亂。 最為詭譎的是即刻傳令封城后,竟無周寅之蹤跡。直到子夜查過先前各處城門輪值的兵士,才揪出一干已被周寅之拉攏賄賂之人。原來從將軍府離開后,周寅之沒有耽擱半點時間,徑直出城逃命去了。 人死了。 兇手沒抓著。 次日蜀中和江南的消息終于姍姍來遲,報稱早在半個月之前,任氏鹽場與江南相關商會,皆先以參與謀逆之罪收監入獄,如有反抗者先殺以儆效尤。只是一則對方動手太快,下手太狠,連敢往外通消息的人都不剩下幾個;二則周寅之勒令圍城警戒,嚴防死守,扼住官道,幾乎斷了往西北去的消息;三則路途遙遠,若不經朝廷驛館以加急方式傳信,尋常消息要到忻州,少說得有一個月。 而周寅之也深知這一切。 查抄的事情留給錦衣衛和官府做,自己則單槍匹馬來了京城,演得一出虛與委蛇的好戲,伺機向尤芳吟下手,奪走印信,以便取得其余存放在各大錢莊、票號里的萬貫之財。 如此雷霆萬鈞的手段,明面上是周寅之,背后卻必定有帝王的支撐。 可姜雪寧醒來,聽了回報后,只是木然地一聲:“知道了?!?/br> 她把旁人都趕了出去,只把門關起來,什么人也不想見,什么消息也不想聽。連送到房門外的飯菜,都已經放涼了,卻不曾見她出來過一次,更不曾動過半筷。 謝危沒有抬起頭來看刀琴,只是搭著眼簾道:“周寅之動手之前便料到,在追殺他和救尤芳吟之間,你必會放棄前者,選擇后者。此人的心腸比你狠毒,并不出人意料?!?/br> 刀琴卻不如此以為。 他臉頰上的刀傷尚新,幾乎沒忍住眼眶發紅:“倘若屬下去得早些,或者晚些,尤姑娘都未必會遭他毒手。是我落人算計,束手束腳,才害了尤姑娘……” 刀琴跟著謝危的時日雖然久,見過的事情也不少,可生平少有對不起人的事,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姑娘家? 他到底還是幾分少年心氣。 氣憤與愧疚,盡數涌來,壓得他抬不起頭,竟然掉了眼淚。他又不管不顧用力去擦,動作里只有一股壓抑的狠勁兒,看上去格外狼狽。 謝危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卻道:“你沒有錯,別跪著了?!?/br> 旁邊的劍書也不大看得慣他這少見的孬種樣。 他走上前去,要用力拉他起來,皺著眉訓他:“有什么好哭的?哭能把人救回來嗎?!” 謝危只道:“把兇手抓了,以祭亡者,方是彌補之道?!?/br> 刀琴不肯起身,只咬著牙道:“刀琴愿為效死!” 謝危將食盒的蓋合上,也不管他二人如何折騰,拎了食盒緩緩從他身邊走過去,只淡淡道:“且候些時日,等寧二來交代吧?!?/br> 只不過,走出去兩步,腳步又不由一停。 他轉身問:“呂顯近日如何?” 劍書一怔,片刻后才低聲道:“瞧著沒事兒人模樣,終日埋在房中理軍費賬目。昨日下面有個賬房先生來說,算錯了好幾筆?!?/br> 謝危靜默,便沒有再問了。 他拎著食盒往姜雪寧院子里走。 傷勢未復,步伐不大也不快。 到得庭院外面的走廊上,竟正好瞧見沈芷衣。 這一位雖然被救了回來,卻暫時無法回到京城的公主殿下,穿著一身顏色淺淡的素衣,靜靜立在剛發春芽的花架下,向著庭院里望去,目中卻似有些煙雨似的惘然。 謝危腳步于是一停。 他也向著那庭院中看了一眼,方才道:“殿下不去看看嗎?” 沈芷衣看見他,沉默半晌,道:“不敢?!?/br> 謝危道:“寧二為了救公主來邊關,尤芳吟追隨寧二而來,如今人卻因此沒了,殿下心中不好受,所以不敢見吧?” 沈芷衣竟從這話里聽出了一分刺。 她凝視謝危。 謝危卻平淡得很,生生死死的事情仿佛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道:“謝某若是殿下,也必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的。只不過立在此處也改變不了什么。殿下如若無事,春寒料峭,還是不要立在此處吹風了,以免傷身?!?/br> 他往臺階下走去。 沈芷衣看著他的背影,不清楚那一絲敵意是否是自己的錯覺,然而偏偏這時候,她竟不想管謝危究竟是什么身份。 所以異常直白地問:“謝先生是在嫉妒我嗎?” 謝危沒有笑,也沒有回答,搭著眼簾,便往前去了。 丫鬟們都戰戰兢兢伺候在外面,防備里面姜雪寧忽然有傳喚。 桌上的飯菜早已放涼了。 房門卻還閉得緊緊的,半點沒有要開的跡象,里面更是安靜極了。 其實房門沒有上鎖,也沒有從里面拴住。 只是誰也不敢去攪擾她。 謝危來,都不需看那些個丫鬟一眼,便知是什么情況,拎著食盒走上前去,便慢慢將門推開了。 大白天,屋里卻十分昏暗。 一片有些晃眼的光隨著吱呀的開門聲,漸漸擴大,投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某個昏暗的角落里傳來冰冷的一聲:“滾出去?!?/br> 謝危聽見了,沒有生氣,只是走進來之后,返身又將門關上。 他拎著食盒,溯著聲音的來處找到她。 姜雪寧靠著一面墻,坐在昏暗角落的地面上,兩臂松松半抱著屈起的雙膝。在聽見靠近的腳步聲時,她沒有半點表情的臉上,陡然劃過了一抹深重的戾氣,抬起眼眸來,便要發作。 然而入目卻是謝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