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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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來,重新看向前方謝危所住那屋的窗扇,猶豫片刻,還是輕輕一提自己那一身文人長衫,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謝居安瞧著無甚異常。 呂顯訕笑了一下,湊上去道:“剛看見你那寧二姑娘走了?” 謝?;仨骸笆虑樵趺礃恿??” 呂顯討了個沒趣,可看姜家那姑娘剛才走時的臉色,必定不很愉快,所以不敢再觸霉頭,只道:“前幾日接到密函后,我便跑了一趟黃州,提前打點好了一應事宜。燕世子昨日已經啟程前往邊關,先做部署。謝居安,韃靼這一次可是精兵強將,不比以前在中原鐵蹄下茍延殘喘的時候了。倘若此戰不利,我們將再無一搏之力!” 原本近兩年,謝危安排得天衣無縫。 對南邊以萬休子為首的天教,他虛與委蛇,并不跟他們撕破臉,偶爾還會提供方便; 對北方以圓機和尚為首的佛教,他置之不理,避其鋒芒,任其發展。 孟陽與圓機和尚有殺妻之仇,都被謝危暗中攔下。 皇帝疏于政務,只以心術權謀御下,民間自然怨聲載道,天教趁機發展壯大;白馬寺因圓機和尚之故,被封為護國寺,在民間也卓有聲譽。 偏偏圓機和尚與萬休子有夙仇。 邪佛妖道自然爭斗不休。 謝危居中韜光養晦,暗中網羅勢力,襄助燕臨,只等他雙方相互消耗、斗個兩敗俱傷。即便有哪一方獲勝,也不過是慘勝如敗。 屆時他自伺機坐收漁利。 如此便可不費多少兵卒,揮兵北上,造一個驚天動地的反! 可如今因為一個樂陽長公主沈芷衣,竟然要先動燕臨這步棋,拿去對付韃靼,救下公主! 在呂顯看來,簡直是腦袋有坑。 可對著謝危他也不敢把話說得太難聽,咕咕唧唧道:“朝廷都不愿對長公主施以援手,你我一介外人,且將來還要做大逆不道之事。怎么說她身上所流淌的也是皇族之血,便冒著大事不成的風險將她救下,等你破京城、戮皇族,她放在那里豈不尷尬,又何以自處?” 也就是說,救沈芷衣,對他們來說,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謝危聽他一來就說了這許多,微微有些厭煩,隨手一端案角上擱著的冷茶遞給他:“你不渴嗎?” 呂顯皺眉:“我不渴?!?/br> 話說著卻還是把那盞茶接過來,下意識喝了一口。 茶味深濃,透著股陳氣。 呂顯瞬間噴了出來,簡直不敢相信:“姓謝的,這茶冷的!陳茶,也敢給我遞!” 謝危卻只想起屋內那女子方才豁然起身時的神態,眼底竟似乎有那么一分,失望? 她難道不覺他是洪水猛獸,竟以為他還有救么? 失望也沒什么不好。 慢慢閉上眼,謝危真的倦了,坐于窗下,輕輕抬手壓住自己緊繃的太陽xue,道:“熱茶堵不住你的嘴。晚些時候寧二那邊有賬冊送來,按計劃我明日啟程去邊關,后方便要煩勞你謀劃照應,糧草輜重乃三軍重中之重,萬不能有閃失?!?/br> “寧二姑娘那邊的賬冊?” 呂顯眼皮陡地一跳,心道姜雪寧送賬冊來干什么,可此念一起一下就想起了方才姜雪寧離開時難看的臉色,一種不妙的預感頓時浮了上來。 他道:“你怎么同她說的?” 謝危搭著眼簾道:“想救沈芷衣,除我之外,無人能幫她?!?/br> 呂顯倒吸一口涼氣。 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簡直有點恨鐵不成鋼,跺腳道:“可你明明……這樣怎能討得姑娘歡心?!” 謝危卻沉默不語。 秋風蕭瑟,梧葉飄黃。 傍晚的金陵城被籠罩進璀璨昏黃的霞光里。 幾條小船拖著漁網,從河上返航。 一切都悠閑安寧。 可從別館出來的姜雪寧卻是火氣甚大,乘馬車回到斜白居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把花廳里的花瓶摔了三四個,才勉強恢復了冷靜。 她灌了半盞茶,才使人先將賬冊送去謝危所在的別館,又差人叫了尤芳吟來,做了一番交代。 賬冊交了,很多東西卻還是要人料理。 她要親赴邊關,中原這邊卻需要留一個尤芳吟坐鎮,方可使大小事宜有條不紊。 尤芳吟一聽不由怔神:“姑娘為什么把事情都留給我處理?” 姜雪寧已經在叫人收拾行囊,只道:“我明日就走?!?/br> 尤芳吟大驚:“您去哪里?” 姜雪寧截然道:“去邊關?!?/br> 尤芳吟徹底愣?。骸翱?,可這般急,明日就走……” 姜雪寧將那一只裝著土的木匣捧起,珍而重之地放入行囊,回眸看向尤芳吟,道:“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明年初春還救不出公主,往后就不會再有機會?!?/br> 上一世,韃靼開戰之時,便是公主罹難之際! 這也就意味著—— 倘若想要逆轉前世命運,救出公主,他們無論如何,必須搶在韃靼向中原開戰之前,向韃靼開戰,發動一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奇襲! 第191章 冰山一角(修) 韃靼在中原以北, 數十年前為大乾鐵蹄擊退,自此退出南漠,多年以來屈于中原, 不再向邊境進犯。其地廣闊荒蕪, 百姓游牧而居,少有定所,只鄂倫河流經領土,因水草豐茂, 經年累月聚集成群落。 韃靼王都,便建在鄂倫河中游河灣地帶。 入夜后,綴著五色絲絳的牙帳內點上了燈火, 從外面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燈籠。 遠遠的有幾座小山坡。 其中一座朝南的山坡上, 隱隱然還能看見一匹高大的駿馬,駿馬旁邊則佇立著一名身穿胡服的女子。 婢女從遠處走來, 望見這道纖弱的背影,險些掉淚。 她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心情,面上掛著笑走上前去, 高高興興地朝著前面喊:“殿下, 天色已經晚了,夜里頭風這樣大,你可謹慎著別吹壞了身子。我們還是回到帳里去吧!” 沈芷衣靜立不動。 她遙遙望著那被漠漠煙塵與深紫的幽暗淹沒的東南故土, 只問:“還是沒有消息嗎?” 北地天寒, 氣候干燥,風沙也重。 沒有中原養人的風水,她舊日嬌艷的面頰難免也留下幾分風霜的痕跡, 雖是清麗如舊,可往日稍顯豐腴的面頰已然瘦削了不少, 直有幾分形銷骨立之感。 只是比起形貌的變化,最驚人的或恐是那一雙眼。 沉沉的暮色如同水墨墜入了她眼底。 昔年鮮活的神光,在苦難的磨礪之下,消失殆盡,卻又像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匕首,有著前所未有的、隱忍的鋒芒! 婢女自然知道這些年來,公主都經歷了什么。 初入匈奴王庭,她們有整整二十余名宮人。 然而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便只剩下了四個。離開的那些人,有的是受不了北漠的艱苦奔逃,有的是想念遠在萬里之遙的家園請離,也有的橫遭韃靼貴族的折磨刑罰,沒能扛過去…… 表面看是尊貴無比,來和親的帝國公主; 可在華美的冠冕之下,卻是一副殘酷的枷鎖! 與其說是一朝公主,韃靼王妃,莫若說是一介命不由己的階下囚。 婢女不忍吐露外頭來的消息,只走上來輕輕扯著公主的衣袖,道:“密函才送出去不久,想必即便到了邊關,那些人也不敢擅自行動,必要送到京城去稟告過了圣上才能定奪。您是大乾的公主,皇族的血脈,圣上和太后娘娘,一定會下令發兵攻打匈奴,救您出去的!” 一定會救她? 沈芷衣遠眺的目光垂落下來,深秋時節,樹木枯黃,衰草連天,她只看向腳下被馬兒啃過的草皮,彎身下來,自黃黑的泥土中撿起一截腐爛的草根,陡地一笑。 紫禁城里的牡丹,由人精心打理,吹不得風,淋不得雨。 漠北的荒草卻深深扎根在貧瘠的土壤中,拋卻了嬌艷的顏色,將自己放得低低的,只為在干涸與冰冷的侵襲之中求得生存的寸土。 朔風吹拂下,手指已經冰涼。 她望著這一截草根,長長地嘆了一聲:“我曾以為,變作一根草,總有一日可等到春來??蛇@秋也好,冬也罷,都太長、太長了……” 遠遠地,牙帳旁吹響了一聲晚間的號角。 蕭瑟風中,像極了長聲的嗚咽。 山坡上最后一點天光隱沒,沈芷衣的身影,也終于與無邊的黑暗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 臨出發的這一晚,姜雪寧做了個噩夢。 夢見自己站在京城高高的城墻上,身周人的面目都模糊不清,聲音也此起彼伏、嘈雜難辨,她似乎努力想要從中分辨什么。 那是從長街盡頭來的哭聲。 雪白的儀仗像是一條細細的河流,漸漸近了,一副盛大而肅穆的棺槨,無聲地漂在這條河流之上。 她在城墻上,分明隔得那樣遠,卻一下看了個清楚。 于是,在這看清楚的一瞬間,腳下的城墻忽然垮塌了。 她從高處跌墜而下,驚恐之間,倉皇地大喊一聲:“不要——” 人豁然從床上坐起,額頭上冷汗密布,夢中那朦朧吊詭的感覺卻仍舊游蕩在身體之中,姜雪寧在床帳之內做了好半晌,慢慢撫上胸口,余悸也未散去。 她起身來推開窗,朝著外面望去。 這回江南的天,才蒙蒙亮。 一盞孤燈掛在走廊。 斜白居本就在烏衣巷中,附近并無商戶,這時辰既無辛苦勞作的百姓,也無起早貪黑的商販,是以一片靜寂,仿若一座孤島般與世隔絕。 今日便要啟程前往邊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