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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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仿佛有那么個信念—— 相信在那等絕望的境地里,尚能尋覓一線生機。沒有琴與書,沒有刀與劍,沒有天教,沒有朝廷,沒有身世,也沒有復仇,只有浩蕩天地,兩個想要活下去的人。 可姜雪寧說,不要他還了,她不稀罕。 冰冷里藏著厭憎,多像是后來在京城偶有幾次與她照面時? 謝危竟覺胸腔里一陣絞痛。 這痛楚來得如此迅疾,又如此陌生,以至于他還不及分辨,就產生了一陣的眩暈和恍惚,只道:“不要也沒關系,京城里什么都有……” 姜雪寧已被逼到崩潰的邊緣,發了狠一般朝他喊:“什么都有,除了自由!” 謝危道:“你怎么不明白呢?” 姜雪寧道:“放開!” 謝危一字一句對她道:“天底下根本沒有真正的自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心中有牽絆,便永遠困在囚籠!你終究,不得不回來……” 大抵世間所有的真話都太過殘酷,包裹著一層又一層尖銳的荊棘,不但入不了人的耳,反會刺得聽者豎起渾身的防御,將自己緊緊保護在里面。 那種恐懼不僅沒有消減,反而更加翻涌。 姜雪寧不知自己到底是更恐懼謝危這個人,還是更恐懼他這句話,終于忍無可忍,掰不開他鉗制著自己的手掌,便埋頭一口深深的咬了下去。 劇烈的疼痛從手背傳來,幾乎透入骨髓,可謝危仍不愿放手,望著她,聲音里甚至隱隱透出一絲的哀求,近乎偏執般道:“姜雪寧,不要走?!?/br> 可痛到極致,手指一陣痙攣。 姜雪寧到底還是掙脫了他,胸膛起伏,怒睜著眼,往后退去,像是反駁他,又像是要告訴自己一樣:“胡說八道!都是胡說八道!” 她什么心緒都來不及收拾,更不愿往深了去想。 就這樣逃了。 逃得遠遠的。 當晚便乘著府內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帶上她的行囊,出了京城,山水路迢迢,一去蜀中三千里。 謝危手中空空蕩蕩,鮮血從手背順著靠近虎口的位置淌落,一片錐心的淋漓。 他到底站在門內,沒有追出去一步。 那一道不高的門檻,仿若一道鴻溝,將他與外面的世界撕裂,誰也無法跨越,旁人進不來,而他出不去。 呂顯來到壁讀堂時,天已薄暮。 劍書立在外面不敢進去。 他順著那道門向里面望去,只見里頭昏暗一片,先前姜雪寧從幽篁館取走的那張琴躺在地上,碎了根琴柱,崩斷的琴弦如一根青絲般蜷曲。而謝危立在陰影里那面墻壁前,久久沒有動一下,枯槁似根朽木。窗沿上擱了小小一枝青杏,落日余暉深紅的光從青翠的葉片背面透入,還未長熟的果子嵌在枝邊,也不知是誰人所折。 姜雪寧該是來過了。 呂顯見得這場面,竟也不敢往里踏了。 倒是謝危,慢慢轉頭來,看見他們,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般,面上并無異樣,道:“你來得正好,趕上議事,一道吧?!?/br> 呂顯卻看見了他的手。 謝危從那張摔壞的琴旁邊走過,朝斫琴堂方向去,只想眾人應該等久了。 呂顯與劍書還站在原地。 劍書一片惘然,也不懂:“為什么不強留呢?” 呂顯回首望著那摔壞的琴。 沉默許久,少見地沒了笑,慢慢道:“謝居安不是那樣的人?!?/br> 第181章 蜀中 馬車飛奔出了京城。 身后巨大的城門在金紅的落日之中慢慢合攏, 夜色也隨著離這座城池越遠而漸漸浸染,將天幕蒙成了一片黑,掩去了原本繁華的聲音, 讓官道上那噠噠的馬蹄聲變得清晰。 姜雪寧靜坐在車內良久。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掀開了窗邊的車簾,朝著后方望去:城樓上明亮的燈籠,在視線里越來越遠,慢慢黯淡下來, 像極了夜幕中那稀疏掛著的寒星。 她一直以為,若有一日,自己終于拋卻一切、離開京城的那一日, 該像是出籠鳥一般歡欣喜悅。 然而事與愿違。 臨別時謝危那失望而斷然的一句句話, 簡直如同惡毒的詛咒,化作了一片烏云, 一陣陰風,不斷盤旋在她腦海,籠罩在她心上, 驅之不散, 揮之不去。 天底下根本沒有真正的自由。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心中有牽絆…… 便永遠困在囚籠! 他懂什么? 不過是威嚇她,逼迫她, 不想讓她離開京城罷了! 姜雪寧收回目光, 慢慢閉上眼。 她強行清理了自己混亂的念頭,只數著前面車夫揮舞馬鞭時的聲響,讓自己不要再去想在謝危府上發生的那些極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從京城到蜀地, 路途遙遠,足足有三千里之遠。 朝廷往來消息雖有三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甚至八百里加急, 十數日甚至數日便能跑上一趟,可姜雪寧這一去帶的行禮雖然不多,卻也裝了一輛馬車,另帶了棠兒蓮兒兩個丫頭,還有府上的護衛同行保證安危,馬匹縱然選得精良也無法與朝廷相比,所以天氣好的時候一日行上百多里已經算是頂了天。 夏日晝長夜短,本適合行路; 可夏日里也多狂風暴雨,一旦遇著不合適的天氣便只好在驛站或者客店停留,甚至借宿村莊。 姜雪寧上一世在京城里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偏又狠了心地要早些去到蜀地,一路吃住都不方便,倒把自己逼得瘦了一圈,頗有點形銷骨立。 到得黃河邊上時,趕上洪災剛過。 入眼遍地饑民,路有餓殍。 也不知哪里跑出來不少天教的人,四處散布朝廷無能、昏君無道的謠言,說是皇帝做不好才引來了天災,又開粥棚布施,倒是把人心攥在手里。 姜雪寧不在朝,不為官,縱然見不得這樣慘烈的場面,也無法救助如此多的災民,雖把天教的謀算看得清清楚楚,心有憂慮,可回過頭去一想天教散布的那些話實在算不得“謠言”,而謝危運籌帷幄,上一世連天教都滅了干干凈凈,想來對這些事情自有洞察,也無須旁人來提醒。 她到底狠了心,讓車夫繼續趕車前行。 過黃河,經洛陽,越蜀道,到成都,幾乎是從初夏行到了初秋,一路所見的景致也從莽莽平原換成渭河湯湯、蜀道天險,最后才是被崇山峻嶺圈在其中的天府沃野。 尤芳吟早收到她要來蜀中的消息,提前用自己的體己銀子在成都、自流井兩地為她各置了一處宅院,一處常住一處落腳,且掐算著時間提前半個月到了成都的驛站接應。 見著姜雪寧從馬車上下來時,險些沒認出來人。 精致而面容蒼白且滿是仆仆的風塵,長日奔波的疲憊讓她看上去比原來瘦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甚至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消沉之感,一見之下幾乎讓尤芳吟眼淚都掉下來。 任為志有些尷尬,又有些好奇模樣,站在遠處,半天沒有走近。 姜雪寧卻笑起來扶了給自己行禮的尤芳吟。 舉目向著周遭看去,一應物候皆與京城不同,往來的行人說著蜀地的方言,除卻來迎自己的尤芳吟外,處處都陌生得很,竟讓她有了一種漂泊異鄉之感。 有那么一個恍惚的剎那,謝危那句話再次回響在耳邊。 然而隨之而來的便是新奇與歡喜。 她忽略了那種奇怪的清愁與空茫。 在接下來的兩年里,姜雪寧隱身于任氏鹽場之后,為了自己對沈芷衣的承諾,不計一切后果地擴張生意的版圖,但凡來錢快的行當都有她摻和的痕跡,且通過發銀股迅速斂財的手法,也漸漸在長江沿線的商業重鎮推廣開來。 在第二年,她已經暗中聯系上燕臨。 姜雪寧讓自己變得沒有時間去想,吃穿用度之上從不委屈自己,下面人都聽從她,上面也沒人能管束她,更沒有了那些虛偽繁瑣的應酬。 可即便如此,也仍舊不敢停下。 她怕自己一旦停下,稍有一刻的空閑用來安靜思考,便會發現:縱使來到蜀中的選擇沒有錯,可長達兩年的叛逃,也只不過是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那個人說得有多正確而已。 【新雪里,追前塵】 第182章 衛梁的疑惑 衛梁第三次掀開那塊從波斯商人手中買來的精致懷表, 看了看時辰,外頭街面上景致變幻,三千里淮揚地面, 正是仲秋, 涼風吹落葉,金桔綴滿市,數不盡的溫柔與繁華。 可他渾無心思欣賞,反生出幾分壓不住的忐忑。 就要見到那個人了。 他卻開始擔心這一回做得太過, 是否會為自己帶來什么禍患? 事情還要從去年夏天說起。 那時候衛梁還在揚州霜鐘書院讀書,雖說不上是才華蓋世的頭號才子,可在江南地界上也算得遠近聞名, 乃是今年秋闈爭奪解元的熱門。 沒想到一日游湖剛要棄船上岸時, 遇到個奇怪的姑娘。 身形細瘦玲瓏,穿金戴銀, 光是耳垂上掛的明珠便不知價值幾千兩銀,可鵝黃的杭綢衣裳上卻滿是泥水,活像是才從泥坑里撈出來, 就連頭上臉上都未能幸免。尤其是那一張臉, 似乎是倉促之間想要將泥水抹去,但未能成功,反而將一張臉抹得更花。 見著他們一行學子登岸時, 她立刻迎了上來。 與衛梁交好的這幫人自都是博學多識的青年才俊, 平日里坐著游船游湖都有不少大膽的姑娘會拋來香囊汗巾,一見著有姑娘主動迎上來下意識都以為是主動來獻殷勤的,只是搞得這般狼狽的還是頭回見, 一時都停住了腳步。 衛梁雖有才名,樣貌卻只平平, 并不如何驚人。 往日里都是同行的士子頗受青睞。 所以當時他只站在眾人之中,完全置身事外一般,等著看后續。 可誰也沒想到,當同行的朋友頗為輕佻地問起“姑娘要找哪個”時,那位姑娘眨了眨眼,竟然朝著他立身之地掃看了一眼,半點沒有羞怯害臊地道:“我找衛梁衛公子?!?/br> 湖邊上頓時安靜。 衛梁自己也怔了一怔,著實吃了一驚。 旁人都朝著他看來。 那姑娘仍舊大大方方地,明明這樣臟污難辨的一張臉,笑起來時竟給人一種璀璨的錯覺,向他道:“衛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