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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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頹然地坐下來,整個人幾乎已經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可是一萬股! 一萬股??! 呂顯覺得就是割了自己一身rou也沒有這么疼,他抱住自己的腦袋便在斫琴堂里走來走去:“天底下哪里有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計!不可能這么巧!謝居安,謝居安!這可是一筆大錢!你快派個人,就劍書,不,刀琴也行!幫我往深了查查,老子他媽的一定要看看,哪個烏龜王八蛋熊心豹子膽他奶奶的連老子的錢也敢吞!查,我要查?。?!” 謝危已從幽篁館找到了合適的琴板,又開始斫琴了,此刻聽見呂顯那暴跳如雷的聲音,他只把滑下來的一截雪白的衣袖重新疊回了手臂上,聲音里不帶半點煙火氣地道:“劍書聽見了?幫呂照隱查上一查?!?/br> 劍書:“……” 他可還記得不久前得知寧二姑娘動銀股時,自家先生那一句“生意上的事情呂照隱自己有數,用得著你插手”,此刻再抬頭去看謝危那張淡漠超塵的臉,再瞅瞅一旁險些咬碎鋼牙、氣到升天的呂顯,心里默默把這位呂老板往后排了一個位次。 謝危沒聽他回答,轉眸看向他,輕飄飄道:“查查,知道?” 劍書額頭冷汗瞬間冒出,已然會意,躬身道:“是,屬下這便去查?!?/br> 但凡多查出個鳥來算我輸! 第157章 真香呂顯 伺候姜雪寧的棠兒蓮兒隱約覺察出自家姑娘這一趟回來, 好像有些不對勁。 清遠伯府的人下午來過姜府一趟,說是自家的姑娘眾目睽睽之下被姜雪寧打了,明明白白想要個說法。姜伯游好言好語把人勸走了, 說等姜雪寧回來問個清楚, 再給伯府一個交代。 府里上上下下都道二姑娘闖禍了。 可她回來聽說老爺夫人那邊等她去,竟是淡淡兩個字:“不去?!?/br> 姜伯游自然是氣了個倒仰,孟氏更在屋里大發脾氣,指責姜雪寧在擢選臨淄王妃的關鍵當口上添亂, 是存了心的不想看到自己的jiejie好。 姜雪寧回了屋,只拿出一錠十兩銀子來。 然后交給蓮兒,讓蓮兒拿去給姜伯游和孟氏, 話只留了一句:“是我打了尤月不錯, 這點銀子賞了她去治治臉吧。讓若不服氣,盡可一紙訴狀遞到衙門拉我去見官, 屆時官府怎么判我就怎么賠。只要他伯府丟得起這臉?!?/br> 一整晚幾乎就說了這點話。 接著便照常用飯,洗漱,甚至比往日還早半個時辰躺到床上去睡覺。 看似尋常極了。 可棠兒蓮兒伺候她已有一段時間, 敏銳察覺出她是心里有事, 都暗自提了一口氣,越發小心翼翼,也不敢讓人去攪擾了她。 次日一早清遠伯府就傳來消息, 說是尤月昨日在蜀香客棧里被姜雪寧打了一巴掌回去后, 不知怎的發了瘋,氣暈過去,一頭磕到門檻上, 破了相不說,人還昏迷了好幾個時辰。 好不容易請大夫救過來, 醒了卻有些瘋瘋癲癲的。 滿嘴里只念叨什么“銀股”“漲了”“跌了 ”,大部分時候不認得爹娘,可一旦認了出來便是扔東西、扯頭發,破口大罵,又哭又鬧。 有人說是這位伯府小姐用自己所有的私房錢買了任氏鹽場的銀股,好不容易熬過了跌到谷底要漲上來的時候,回家卻發現爹娘代她做主剛巧把銀股賣了,誰能受得了這刺激?所以磕壞了腦袋瘋瘋癲癲之后,才會對自己的父母惡語相向。 流言蜚語傳得到處都是,整個伯府顏面丟盡。 事涉其中的姜雪寧自然免不了遭受議論,連帶著蜀香客棧里尤月編造她與張遮那些真真假假的話也傳得滿大街都是。 大清早孟氏那邊又來了仆婦叫姜雪寧過去,顯然是已經怒極了,一定要找她問個清楚。 姜雪寧正坐在妝鏡前梳頭。 聽完那仆婦的話,她面容平靜至極,抄起旁邊一只花觚便直接砸了出去,打到那仆婦的頭上,淡淡道:“這還只是開始呢,現在就要來找我算賬,還太早了些!且等著再看兩天吧?!?/br> 前兩年她囂張跋扈時,不是沒有對丫鬟小廝動過手。 可從沒有一次這樣叫人害怕。 聲音里甚至還帶著笑意,面上卻是一片冰湖似的靜寂,好像心里半分波動都沒有,抄起來的家伙卻直接打破了人的腦袋。 那仆婦知道是姜雪寧闖了禍,來說話時口氣自然不大好,可被那花觚砸到腦門上,一摸見了血,便什么膽子都嚇沒了,一時哭天搶地地叫喊起來。 姜雪寧卻跟沒聽到似的。 她拾起妝臺上一枚紅珊瑚雕成的月牙兒耳墜,掛到自己的耳垂上,先吩咐了蓮兒把自己早上寫好的那封信交人送去蜀中給尤芳吟,又吩咐棠兒著人準備馬車出門。 臨走時,她打開匣子揣了任氏鹽場一萬銀股的契約和憑證,連印信一塊兒帶上,然后直接出府登上馬車,去了幽篁館。 呂顯一早在樓上喝悶茶。 抬起頭來瞧見她從門外走入,眼皮都跳了一下,一種隱隱的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他起身來迎:“這不是姜二姑娘嗎?今日登臨敝館,想必是又要選一張新琴了?!?/br> 姜雪寧卻道:“不是?!?/br> 呂顯挑眉:“不買東西?” 姜雪寧徑直將那一萬銀股的契約和憑證擱在了他面前的柜臺上,淡淡道:“但賣東西?!?/br> 在她拿出這一沓紙的瞬間,呂顯的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了,視線幾乎黏在了她的手上,跟著一道落在了柜臺上,心里簡直山崩地裂! 這幾頁東西…… 天知道他看著有多眼熟?不正是前幾天從他手里低價賣出去的那一批嗎?! 怎么會…… 到了姜雪寧的手中? 呂顯太陽xue突突地跳動起來,只覺一股血氣直往腦門上竄,讓他嘴唇顫抖了一下,不得不抬手壓住額頭,才能忍住咆哮的沖動:“暗地里買下銀股的竟然是你?!” 換做是姜雪寧自己處在呂顯的位置上,只怕也無法冷靜,是以對對方難得的失禮,她顯得十分大度,毫不在意,和善道:“是我?!?/br> 呂顯差點氣瘋:“你現在轉手又想賣回給我?!” 姜雪寧笑笑:“手里正好有點缺錢,呂老板若能買回去,再好不過?!?/br> 呂顯:“……” 你他媽四百文從老子手里把銀股買了又要叫老子高價買回去,豈不是老子一出一進買的是自己賣的也是自己還要白白虧出去新的一筆大銀子嗎? 當老子是傻缺,你做夢! 姜雪寧打量打量他鐵青的面色,會意了,便要將那些憑證與契約拿走:“看來呂老板并無興趣,我找別人問問?!?/br> “啪!” 呂顯一把按住了那幾頁紙,僵硬道:“開個價?!?/br> 姜雪寧:“……” 第158章 兄弟 “二千五百文?!?/br> “姜二姑娘, 我腦袋像豆腐做的嗎?” “任氏鹽場值得?!?/br> “你不值得?!?/br> “還個價?” “二千文不能更多?!?/br> “二千二百文?!?/br> “獅子大開口,您可已經賺了呂某人不少錢了,生意不是這么談的!” “不買拉倒?!?/br> “……哎你真走??!行, 二千二百文不改了!” …… 呂顯到底是個生意人, 縱然他心里恨不能錘爆眼前這漂亮姑娘的狗頭,可面上還是要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讓館內的小童去取足額的銀票出來,各自訂立新的契約, 然后蓋上自己的印信。 四百賣,二千二百文買。 四百賣的時候比起當初五百文一股的買入價,已經虧了一千兩;如今二千二百文買入, 每一股又在四百文的基礎上虧了一千八百文, 一萬股就是一萬八千兩! 他覺得自己心里已經不是滴血那么簡單了,而是血流成了瀑布! 二萬二千兩銀票交付姜雪寧時, 呂顯手抖個不停。 手指用力地抓著,半天沒肯松手。 姜雪寧扯不動,閑閑撩起眼皮來看他一眼:“還買不買了?” 他用力閉上眼:“拿走拿走你拿走!” 這一下才終于松了手, 那模樣不像是同姜雪寧做了一場雙方都自愿的交易, 而是姜雪寧活生生搶了他的錢,剜了他的心,要了他的命! 眼下任氏鹽場絕地翻身的事情, 雖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鹽場銀股的價錢也在往上飆升,可原本四百文要慢慢漲回原來的水平,顯然需要花些時間。 可今時又不同往日了。 以卓筒井作為籌碼, 拿到蜀中大部分鹽場未來五年半成的利潤之后,任氏鹽場幾乎可以說已經立在了不敗之地, 至少這五年之內若不出什么天災人禍,絕對不可能垮下來。 許許多多手里有閑錢的富商巨賈想入任氏鹽場的銀股還愁沒地兒買,二千二百文的價錢比起以前比起目前的市價來說雖然很高,可假以時日絕對會漲到這條線以上,甚至超出去不少,更不用說還有每年一算的得利分紅了。 呂顯絕對沒有虧。 姜雪寧固然急著用錢,可其實并不是非呂顯不可。只是一則此人的確算是被自己坑了一把,她心里稍有些過意不去;二則與此人交易不是第一次,jian商雖是jian商,卻也講個信用,去找旁人未必不橫生枝節;三則是呂顯聰明,絕對能看得清形勢,有二千二百文買銀股這樣的好事他不可能錯過。 所以才找了來。 如今雙方銀貨付訖,她也不多留,拿了銀票就走。 呂顯卻是久久看著自己手中“失而復得”的一萬銀股,想忍想退??扇桃粫r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半晌后一拍桌站了起來,揣了契約憑證大步就往門外走。 小童傻眼:“呂先生哪兒去?” 呂顯頭也不回:“老子找姓謝的問問清楚!” 昨日剛下過一場春雨,街面上濕漉漉的,巷子里有些人聚在一起打葉子牌。 呂顯經過時聽見,竟大多都在聊和親的事情。 偶爾有些光著腳從他身邊跑過的乞丐,幾乎個個拿著竹棒捧著破碗嘴里唱著“蕭氏禍國,公主和親;威逼皇帝,萬年報應”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