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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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危靜靜佇立在前方,眼簾低垂,眼睫也搭了下來,擋住了眼底的變幻。 沈瑯則嘆道:“此乃朕的過失,朝廷的過失!”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都戰戰兢兢,卻是誰也不敢接話。 唯有蕭定非的聲音一直傳來。 他也不起身,仍舊跪著道:“罪臣一見之下也有心想要搶出去阻止,奈何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實在沒有反抗之力。平南王見我不老實,便使人將我囚禁。不久后通州豐臺兩處大營的援兵來了,反攻京城救駕。平南王欲以我為要挾,將我綁到兩軍陣前,豈料援軍早知圣上當時已安然無恙,照打不誤。平南王這才知道中計,盛怒之下,舉刀便要殺我。那天教的萬休子打了我兩個耳光,厲聲問我,到底是誰。罪臣生在公侯之家,既知賊子大勢已去,當凜然赴死,便說我叫蕭定非。平南王與萬休子這才知道罪臣身份。罪臣本以為必死無疑,不曾想這二人賊心不死,狗急跳墻之下竟綁了臣到城門樓上,那時率軍而來的,正是國公爺?!?/br> “國公爺”三字一出,所有人都是心頭一跳! 天下豈有兒子不叫老子,反而如此生疏地喚作“國公爺”的道理? 便連沈瑯一向不動聲色,也不由微微瞇了瞇眼。 蕭遠卻沒注意,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蕭定非的話想到了當年的場面,面容上隱隱然一片鐵青,難堪極了。 謝危仍舊巋然不動。 同在文臣那一列的顧春芳擰了擰眉頭,接了一句:“那平南王與萬休子既知道了世子的身份,想必又起賊心,要以世子來要挾國公爺了?!?/br> 蕭定非便朝他看了一眼。 見是個糟老頭兒,其實沒在意,但看站的位置比謝危還前一點,便知道多半是頭老狐貍,于是也算恭敬地道:“大人您猜得不錯,那兩個賊子打的正是這個主意。罪臣當時年紀雖幼,卻也知道輕重,萬不敢讓來援的大軍陷入兩難之中。那平南王叫陣之時,對罪臣鞭打責罵,臣咬緊了牙關,未敢哭上半聲?!?/br> 那才是個不滿七歲的孩子??! 錦衣玉食,天之驕子。 兩軍陣前受人鞭打折辱,竟能緊咬了牙關半聲不吭,又當是何等的心志和毅力? 朝野百官也都算是有見識了,聽得蕭定非此言,想象一下當時的場面,不由都有幾分唏噓憐憫。 沈瑯的目光卻投向了蕭遠。 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了。 蕭遠不禁回想起來,澀聲道:“當年出事時,臣不在宮中,待率軍馳援京城時,的確曾與平南王逆黨兩軍對壘于城墻下。對方的確遠遠抓了個小孩兒稱是臣的嫡子,可遠遠地看不清楚。一則那小孩兒并未發出半點聲音,不哭也不鬧,二來為人臣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便那真是臣的孩子,當時也顧不得。是以猶豫片刻,未做理會,徑直打入了城中,本想要生擒兩名賊首,不想那兩人腳底抹油溜得太快,終究讓他們給跑了……” 如此說來,當年的事情,前后一應細節竟都是對得上的。 只是沈瑯仍有些不確定…… 當年與他同窗伴讀的那個孩子臨走時回望的一眼,如同水面下降時露出的廢墟一般,緩緩浮現在了他已經很是模糊的記憶里,與此刻下方蕭定非的那一雙眼重疊起來,又逐漸清晰。 難道竟是他誤會了? 蕭定非確是忠君之臣,當年替他去時,并無半分怨氣,而母后當時防他一手留了燕夫人在宮中做人質,實是杞人憂天? 沈瑯手搭在那純金鑄成的二龍戲珠扶手上,慢慢道:“可后來城破時,卻未找著你人。彼時國公爺也十分擔心你,可在宮門前那凍成山的尸堆里,只找到了你當時的衣裳與玉佩。是他們并未殺你?” 蕭定非道:“這便是臣的罪處!” 他又朝地上磕了個頭:“臣咬緊牙關不出聲時,那平南王已經怒極,要取臣性命。天教那賊首萬休子卻說,留臣一命有大用。臣當時便欲了卻性命,可那萬休子見機太快,將臣攔住后竟綁了一路帶出京城去,逃至江南,囚禁起來。臣求死不成,便想知道他們到底是何打算,熬了一陣之后便假意順從。過了好些年博取對方信任后,才偶然偷聽到,原來萬休子這老賊留臣一命,要收服臣心,乃是為了將來有朝一日找機會使臣重回京城,恢復身份,便可名正言順地掌豐臺通州兩處大營的兵力,當他們的傀儡。且臣之死必將在蕭燕兩氏之間帶來嫌隙,燕夫人乃是臣之生母,燕牧乃是臣的舅舅,若以臣還活著的消息誘之,未必不能拉攏侯府?!?/br> 滿朝文武皆是心中一凜,聽到這里時無一不想到了先前勇毅侯府暗通反賊一案! 當時便風傳有搜出其與平南王、天教等逆黨往來的信函。 其中一封信函說,當年的定非世子還活著。 所有人在南書房議事時都認為這是天教故意用來引誘勇毅侯府的餌,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再回想侯府一案,忽然之間前前后后的不合理,都變得通透起來。 頓時有人長嘆了一聲:“唉,亂臣賊子實在是可惡,所算之深,所謀之厚,實在令人發指!只是往昔勇毅侯府也實在太糊涂,無論如何也不該同這些人有往來??!便是定非世子當年沒了,也是盡忠而歿。侯府這般作為,難道竟是還敢對圣上有所怨懟嗎?!” 謝危垂在身側的手指悄然緊握。 一股邪戾之氣在他胸膛里激蕩奔闖,卻被關得死死的,找不到一處宣泄的出口,反將他這一身皮囊撞得滿是流血的創痕! 蕭定非跪在地上,視線所及處只能看見謝危垂下的袖袍與衣角??煽v然瞧不見他神情,聽見有大臣說出這話時,也不由得心寒發顫,向這人看了一眼,心里直接在這人腦袋上畫了個叉,全當他是個死人了。 沈瑯又問:“那此次你竟在通州……” 蕭定非便道:“天教中聽聞公儀丞被朝廷抓了之后,生恐他受不住刑說出天教諸多秘密來,遂派了重兵前去劫獄。且若將公儀丞救出來,便可使他籌謀將臣送回京城的事情,是以派了臣一道前去。這才陰差陽錯,機緣巧合,為這位謝先生所救,得以從天教脫困,活著來面見圣上,陳明原委?!?/br> 眾人聽著,都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沈瑯也嘆了一聲:“原來如此?!?/br> 只唯獨下首立著的張遮,眼簾一掀,冷不丁問了一句:“倘若真如定非世子所言,世子在通州時知悉劫獄而歸的人中混有朝廷之人,心里該十分高興才是。緣何危急之時,竟反向天教亂黨拆穿張某乃是朝廷所伏之人?” 第143章 狂言 眼下可是圣上同昔年好友相認的時候, 聽著過去那些事,朝野上下站著的這些官員里,誰人不感唏噓? 結果張遮忽然說出這么句話來—— 也忒不識相了些。 煞風景啊。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時, 莫不如此想到。 蕭定非一場戲演得連自己都要相信是真的了, 仿佛自己便是二十年前那位大難不死的定非世子,眼瞧著再賣一把力就要收場了,誰能想到斜刺里殺出個張遮來? 嘿。 這死人臉長得濃眉大眼,沒想到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啊, 敢情是在這里等著他! 是了。 當時在通州上清觀,自己的確是關鍵時刻反水,坑過張遮一把的, 險些累得此人沒了性命。只不過要論其中的原因嘛…… 他不動聲色地朝著旁邊謝危瞟了一眼。 張遮乃是顧春芳舉薦的人, 向來是眼底不揉沙子的直臣,人品很是信得過。 沈瑯有時雖覺此人讓人頭疼, 可眼下卻不由得挑了一下眉。 他將目光遞向蕭定非:“定非,怎么回事?” 蕭定非從來市井里打滾,謊話張嘴就來的人, 腦筋活泛, 只一眨眼,便做出不大好意思的模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訕訕道:“誤會, 這都是誤會……” 顧春芳老神在在地立在旁邊,瞥他一眼:“誤會?” 蕭定非心里面直接將這接話的陌生老頭兒罵進了棺材里,嘴上卻道:“當時這位張大人自稱乃是度鈞山人的門客, 想必諸位大人對天教也有所了解,這度鈞山人在教中與公儀丞那狗賊齊名, 向來是無惡不作,壞得透頂,且比之公儀丞,還更升龍見首不見尾一些。我心里自然害怕。實不相瞞,從京城破廟一路到通州,我看著那個叫小寶的孩子,總覺得他古里古怪的,途中略加試探了幾回,且對方對我名為‘定非’這件事似乎頗為在意。所以,當天教那些匪首說教中有朝廷派來的眼線時,我自以為此人乃是小寶,而非自稱度鈞山人門客的張大人。當時的情況下,打的是讓天教內斗,鷸蚌相爭的主意。誰想到,誰想到……” 他越說,神情越發慚愧。 當下竟有模有樣躬身向張遮一揖:“誰想到竟是誤傷了張大人,還差點害了大人性命,在下惶恐,還望張大人見諒!” 張遮站得不近也不遠,身形筆直,一雙清冷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眼注視著向自己一揖到底的蕭定非,似乎并未打消心中的疑慮,并未言語。 金鑾殿上,氣氛竟有些安靜。 這種時候謝危卻出列,向沈瑯道:“那叫小寶的乃是臣一名屬下的同鄉,偶然得知他在天教,便充作了眼線,因張大人偽裝身份潛入天教,事有險處,本為暗中照應。不曾想竟會遇到定非世子,才招致如此誤會,弄巧成拙,險些害了張大人,請圣上恕罪?!?/br> 張遮看向他,到底是沒說什么了。 眾人早知計策是謝危出的,他暗中有所準備,實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倒不起疑。 沈瑯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笑起來,竟當了個和事佬:“所幸張大人深入虎xue,有勇有謀,安然歸來,此番更救回了定非世子,當加官進爵,重重有賞!” 當下竟向顧春芳問道:“若要加官,顧老大人可有合適的位置?” 顧春芳道:“張大人長于斷案,刑部署司郎中一職正好缺出?!?/br> 沈瑯便道:“那即日起便擢張遮為刑部郎中,掌管署司,專司詳復平反之事?!?/br> 話音落時,頓時一片歌功頌德。 張遮就這么升了官。 接下來論功行賞,謝危算了頭功,正好工部侍郎的位置缺出,由他頂上。一般侍郎乃是三品,但謝危身為“太子少師”,有銜加身,便算從二品。想來若宮中那位溫昭儀一舉得男,誕下龍子,只怕“太子太師”的位置是少不了他的了。 至于定國公蕭遠,就有點倒霉了。 本是他最早得了消息去剿滅天教,誰想中了天教的計謀,不僅未能剿滅亂黨,還帶著好些軍士幾乎在對方的埋伏下全軍覆沒! 此乃貪功冒進,不僅無功反而有過。 沈瑯頗為不悅,竟直接罰了他半年的俸祿。 這點錢對偌大的蕭氏來說自然九牛一毛,可要緊的是面上無光,讓他整個人都抬不起頭來。 最風光的一個當屬蕭定非。 賞金千兩,銀萬兩,絲綢布匹,珍玩古董,香車寶馬,甚至還直接封作了“典軍校尉”。這算是西園八校尉之一,官比四品,手底下能管一些兵。 別人辛辛苦苦也爬不到這位置。 他倒好,一回來就有。 實在是羨煞旁人。 只是等論功行賞完,沈瑯又通過蕭定非敘話一陣說了些年幼時在宮中的往事后,忽然問了一句:“方才定非提起舊事時,言必稱‘國公爺’或‘定國公’,卻不稱其為‘父親’,不知是何緣故?” 朝中都是心細如發的精明人。 這一點不少人打從蕭定非說蕭遠率領援兵到京城護駕時就發現了,只是一直不敢提出。聽得皇帝一問,目光不由得都在這一對“父子”之間逡巡起來。 蕭定非本來就是故意的,天知道他要敢叫這狗屁蕭遠一句“父親”,回去得不得被謝危剁了腦袋? 金銀方才到手,他可舍不得死。 當下一張俊臉上竟露出三分嘲諷,七分冷笑,涼涼道:“流亡二十年,臣未悔為圣上盡忠,但只一樁憾事,長銘在心,日夜熬煎,奈何不可補。燕夫人乃是不孝子生母,因憂思故,去不到一年,國公爺已續弦。便是有皇命在先,臣也耿耿于懷?!?/br> 嚇! 明明白白責斥定國公蕭遠對不起結發妻子??! 殿上忽然有倒吸涼氣的聲音。 便是連沈瑯都沒想到,愣了一下。 謝危垂眸靜看著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 蕭遠一張臉則是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勃然大怒:“孽障,你胡說八道些什么!” 蕭定非皮笑rou不笑,反唇相譏:“能生出個孽障來,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