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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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廳堂之內附和的聲音多了起來,也大了起來。 這幫人若集聚在朝廷里,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蕭遠聽著,面色漸漸難看起來。 燕臨卻是微微仰首,胸腔里一股guntang的熱血自跳躍的心房里奔涌而出,灼得他微微地顫抖著,連眼眶都紅了些許,那股洶涌澎湃之意幾如一團火,燒得那沉沉壓下來的陰霾與堅冰都散去、化無。 世道固然艱險,可人情有時冷,有時也暖!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地握緊了,只想將眼前這一幕都刻下來,深深地刻進記憶里…… 謝危高立于堂上,一身雪白的素衣不染塵埃,只打量著蕭遠那陰晴變化的面色,又看了看正持劍壓著蕭燁與蕭遠對峙的沈芷衣一眼,終于是開了口道:“定國公還是先退一步吧?!?/br> 蕭遠早注意到他今日也在此處。 只是滿朝文武都知道謝危乃是天子近臣,且他感覺圣上對此人是言聽計從的,因而旁人都敢冒犯,卻一直都當謝危不存在,唯恐惹出什么禍端。 可沒想到謝危竟對他說這話。 蕭遠盯著他道:“少師大人也是要站在燕氏這邊嗎?” 謝危輕輕一擺手,示意一旁呆立的贊者下去,倒是從容不迫模樣,甚至還輕輕笑了一笑,道:“差事是圣上交下來的,要辦的乃是勇毅侯府,國公爺也不過是中間這個人,萬事謹慎為好。眾多兵士皆在,也不過就是回頭多跑商一趟的功夫,兩全其美何樂不為?且既是眼下廳中冠禮之眾位同僚所提起之請,圣上若是問起,國公爺據實已告,圣上雖然會怒,但想必也不至遷怒……” 所有人聽得這話簡直倒吸一口冷氣! 周遭望向謝危的目光一時都驚異極了,想得淺些的,甚至有些憤怒。 蕭遠一聽也是一怔,緊接著便一激靈,立刻就反應過來了:謝危這話看似是在為勇毅侯府說情,可實際上卻是說了這幫人站在勇毅侯府一邊的后果。圣旨若立刻傳到了,勇毅侯府被抄也就被抄了;可如有人還敢挑圣旨的刺,且站在侯府一邊,為侯府說話,若讓圣上知道,必定龍顏大怒??!屆時此事又沒他什么錯處,這筆賬最終還不是算到勇毅侯府的頭上? 回宮加蓋大印,看似不可為,實則大有可為??! 想通中間這關節,蕭遠險些忍不住大笑起來,再看謝危只覺當真像那九天的仙人,高臺頂的圣賢,精妙絕倫,于是爽快地收了劍,竟道:“既然是謝先生發話,這面子少不得要給的。本公便先行回宮,向圣上通稟此事,容后再來!” 謝危搭下眼簾不語。 姜雪寧卻是能感覺到身邊起了幾分竊竊私語,眾人的目光似乎都往謝危的身上飄,似乎有人覺得他此舉很受人詬病。 不過稍想得深些的,已忍不住要對謝危五體投地了。 一句話扭轉乾坤,莫過于此。 想也知道會來勇毅侯府為燕臨冠禮做主賓的,該不是什么陰險小人,可他說出這番話,卻是能順利擺平兩邊,輕易化解僵局,甚至陳明了個中利弊。 君王最忌諱的便是武將功高震主,勇毅侯府近年來功勛尚不算震主,可事涉勾結亂黨之事,到底敏感。 若滿朝文武都站在侯府這邊,焉知不會害了侯府? 方才他們的行為已是過了。 若今日僥幸能度過此劫,當謹言慎行,不要反倒害了侯府才是。 蕭遠已打起了腹稿,只待回宮狠狠地告上勇毅侯府一狀,對周遭兵士下令道:“把這座宅邸統統圍起來,半個人也不許進出!” 說完話則看向沈芷衣。 他面上的怒意又涌上來,沉聲道:“公主殿下該放人了吧?” 沈芷衣也不說話,把劍收了回來。 但蕭燁一腦袋磕到地上差點磕傻了,膝蓋又疼,卻是自己起不來。 還是蕭姝深深地看了姜雪寧一眼,才一擺手,叫左右伺候的人上前將人扶起。 圍府的重兵重重把守了這座宅邸每個角落。 府里伺候的下人都面白如紙。 但蕭遠到底拿著圣旨返回宮中了。 廳堂內安靜極了。 燕牧久久地望著謝危,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晌才將氣概一震,咬牙朗聲道:“既加冠,請謝先生為我兒賜字!” 贊者沒見過這種場面,手腳發軟動不了。 還是老管家反應快,立刻將一早準備好的筆墨紙硯呈上,躬身到謝危面前:“請先生為世子賜字?!?/br> 燕臨也看向了謝危。 姜雪寧的五指悄然緊握在袖中,連手腕上那一絲細細的疼都不大感覺得到了,忍不住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看著。 宣紙平鋪在漆盤內,由管家高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謝危身上。 他一手斂了寬大的袖袍,提筆而起,將落時,卻停了好久,寫了一個字,又停下來,最終竟然擱了筆,道:“世事難料,原定兩字,如今只這一字,未嘗不好?!?/br> 眾人往那紙上一看—— 字如龍蛇,都藏筆劃間,乍一看無甚鋒芒,細一品力道雄渾。 卻只有一字,曰:回! 燕臨,單字回。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缮n穹不是容身所,滄海方是心歸處。厄難度過,初心莫改!是字為‘回’?!?/br> 第96章 轉軌 年輕的皇帝, 將近而立,看背影還有些英姿勃發,但若轉過來看正臉, 兩只眼窩卻是微微凹陷, 稍顯縱欲陰鶩了些。 他棋盤對面坐著的乃是一名面闊口方的和尚。 只是這和尚也沒有和尚的樣子,眉目間沒有多少慈和之色,身材也十分魁梧,一雙倒吊三角眼, 看人時竟有些草莽梟雄氣的兇神惡煞。 這便是當朝國師,圓機和尚。 蕭遠知道,四年前沈瑯能順利登基, 這和尚似乎也有功勞, 雖則沒有謝危功勞大,可卻極得皇帝信任, 加上太后娘娘青睞佛家,所以封了一座寺廟給他不說,還將他封為本朝國師。 相比起來, 謝危年紀雖輕, 可一個太子少師比起來則顯得有些寒酸。 朝野上下也有不少人把這和尚同謝危對比。 謝危如何不知道,但這和尚能成事,本事必然極大。 蕭遠不敢馬虎, 進到這大殿內后, 便添油加醋將自己在勇毅侯府所遭遇的事情一一呈報,只是言語間將涉及到謝危時,到底有些忌憚, 也恐自己一番話反讓謝危在皇帝面前露臉,所以干脆只字未提。 結束后便問:“圣上, 他們大膽至此,該如何處置?” 沈瑯一顆棋子執在指間,一雙狹長的肖似沈瑯的眼眸卻是瞬間陰沉了下來,在這光線本就昏暗的大殿之中,更顯得可怖極了,目光竟是落在了蕭遠身上。 算起來,他雖貴為皇帝,可也該叫蕭遠一聲“舅舅”。 然而這個舅舅辦事…… 當皇帝和坐牢也沒區別,權力看似極大,可也要防著天下悠悠眾口。這種時候,“刀”就變得極為重要。什么臟的臭的都要這幫人去做,自己確須高坐在上,泥不沾身! 不然豢養心腹干什么? 換句話說,是心腹就得做心腹該做的事!若中間的心腹也想要當個“好人”,不想招惹麻煩,在這種事里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不過是圣旨少蓋了一枚印,這位舅舅竟然打道回宮來! 這一回來豈不告訴世人,是他執意要發作侯府嗎? 且這明擺著也是怕在此事之中擔責。 真是廢物一個! 沈瑯有心要立刻發作,然而轉念一想,顧及到太后那邊,終究壓了下來,只冷著臉直接叫了王新義:“褚希夷那老頭子在養病也別叫他進宮來,帶舅舅去中書省那邊取了印來先蓋。勇毅侯府亂臣賊子不可輕饒,一律先給朕投下大獄!違令皆殺!” 蕭遠立刻洪亮地道:“是!” 他看著沈瑯臉色雖然不好,但只以為沈瑯是暗中惱火于勇毅侯府的反抗,根本想也想不到沈瑯真正不滿的是他以及蕭氏一族,也根本想不到謝危方才勸他一句真正的用意在哪里,是以還有些振奮。 行過禮便與王新義一道先去取印。 按大乾律例,蓋印之事得要褚希夷這邊點過頭才能辦,可用印都在宮中,是以印信也都放在宮中。 強行取印,又不是人人都是張遮,便是心中覺得不妥,也無人敢置喙。 更何況褚希夷還不在? 蕭遠那邊給圣旨蓋上印便走,大殿之中沈瑯卻是驟然掀翻了棋盤,咬著牙道:“朕對勇毅侯府下手,蕭氏固然高興,可這模樣暗中也是防著朕以此作為把柄他日也對他們下手??!” 皇帝自然是沒有錯的。 即便不曾加蓋大印,也可說是一時怒極攻心。但若蕭遠已經知道中書省的大印沒蓋,還要依照圣旨之令,甚至對勇毅侯府大開殺戒,那蕭遠便會招惹非議,他日這件事也會成為把柄。 只要沈瑯想,便可置蕭氏于死地! 圓機和尚坐在他對面,見著棋盤上摔在地上,棋子灑落滿地,也未有半分驚慌,單手立在胸前,只笑了一聲:“難道圣上確無此意嗎?” 沈瑯便轉眸望著他,竟慢慢消減下去。 他起身,踱步,站到了宮門口,望著白玉階下一重又一重的宮門,冷冷地笑道:“倒也是,不怪他們警覺。勇毅侯府已除,下一個便是蕭氏。這天下唯一個皇族卓立于世,什么兩大世家!” * 祭祖,加冠,取字。 一應禮儀完備后,一場冠禮也走到了尾聲。 燕氏一族以燕牧為首,向謝危獻上金銀、書墨等種種作為答謝,又使燕臨行過三拜之禮,從此奉謝危為長,方才算是結束。 禮畢時,燕臨也長身向靜寂廳堂內的所有人躬身一揖,道:“今日諸位大人、故友危難前來,不異雪中送炭,此情燕回永記于心!” 原本的少年,已稱得上是名真正的男子了。 眾人皆知今日之禍只怕不會善了,都在心底嘆息一聲,紛紛還禮。 謝危在旁邊看著,卻是有些出神。 滿朝文武大約都有這樣的感覺—— 皇帝對他這位少師言聽計從。 可事實上卻不然,那不過是因為他每一次說的話都能切中沈瑯的心意,而不切心意的那些話他都沒有說罷了。如此才使人有此錯覺。 有了這個錯覺之后,滿朝文武便不會有人想要得罪他。 包括蕭遠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