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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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危忽地無言。 姜雪寧卻打起精神來, 一副沒事兒的模樣, 順手便把那本醫書放到一旁去了,問他:“先生今日要考校指法嗎, 還彈《彩云追月》?” 謝??粗?,“嗯”了一聲,道:“會了?” 姜雪寧也不說話, 只將琴桌上這張琴擺正了。 她這幾日來并未懈怠。 往日不彈琴是因為謝危說她心不靜, 不讓她碰;但她其實向來知道,在謝危手底下學東西,是不能蒙混過關的, 更不該心存僥幸, 只因這人對什么事情都很較真。 此刻她便什么也不想,徑直撫弦,彈了開指曲。 又是這樣的冬日午后。 因謝危今日來并無人提前告知, 這偏殿之中的炭盆剛燒上還不大暖,窗扇開著一半, 便顯出幾分寂寂的冷來。有風吹進來,帶著些寒意的天光被風裹著落在他蒼青道袍的袍角,謝危就立在那書案前,中間隔了一段距離,看姜雪寧撫琴。 心難靜是真的。 可靜下來確是可造之材。 少女眼角淚痕未干,面上紅粉亂染,一雙瀲滟的眸子自然地低垂下來,濃長的眼睫將其輕蓋,是一種往日不曾為人見的認真。 五指纖長,最適弄弦。 宮商角徵羽,調調皆準,音音皆合,看指法聽銜接雖還有些生澀粗淺,可大面上的樣子是有了,也褪去了往日在奉宸殿中學琴時的笨拙。 流瀉的琴音從震顫的琴弦上蕩出。 片殿內一時闃無人聲。 待得那琴音裊裊將盡時,謝危身形才動了動,緩緩點了頭:“這些日倒的確沒有荒廢,粗粗有個樣子了。來這偏殿終不是為了睡覺,算是可喜?!?/br> 這是在調侃她上回在他撫琴時睡著的事。 姜雪寧張口便道:“那是例外?!?/br> 可才為自己辯解完,話音方落,腹內饑餓之感便自然地涌了上來,化作“咕咕”地一聲輕鳴,若人多聲雜時倒也罷了,偏偏此時的殿中唯她與謝危二人,靜得連針掉下去的聲音都能聽見,這原本輕微的響聲都晴日雷鳴一樣明顯。 姜雪寧:“……” 謝危:“……” 四目相對,一者尷尬臉紅恨不能挖個坑往地里鉆,一者卻是靜默打量顯然也未料到,甚至帶了一點好笑。 謝危抬了一根手指,輕輕壓住自己的薄唇,還是沒忍住笑,道:“的確是例外。怎么著上回是覺不夠,這回是沒吃飽。知道的都說你在宮中頗受長公主的喜愛寵信,不知道的見了你這缺覺少食的模樣,怕還以為你到宮里受刑坐牢來了?!?/br> 姓謝的說話有時候也挺損。 姜雪寧暗暗咬了牙,看著他不說話。 謝危便問:“沒吃?” 姜雪寧悶悶地“嗯”了一聲:“上午看書忘了時辰,一沒留神睡過去了,便忘了吃?!?/br> 宮里可不是家里,御膳房不等人的。 謝危難得又想笑。 若按著他往日的脾性,是懶得搭理這樣的小事的。有俗話說得好,飽食易困,為學之人最好是有三分饑餓感在身方能保持清醒,凝神用功。 也就是說,餓著正好。 不過寧二是來學琴,方才彈得也不錯,該是用了心的,且這樣年紀的小姑娘正長個兒,他便發了慈悲,把書案一角上那放著的食盒打開。 里頭頂格放著一小碟桃片糕。 謝危將其端了出來,擱在茶桌邊上,然后一面將水壺放到爐上燒著,一面喚姜雪寧:“過來喝茶?!?/br> 自他打開那食盒,姜雪寧的目光便跟著他轉,幾乎落在那一小碟桃片糕上扯不開。 腹內空空,心里癢癢。 聽見他叫自己喝茶,她腦袋里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是:不能去。謝危是先生,她是學生,要有尊卑;她聽過謝危當年大逆不道之言,知道謝危不為人知的秘密,謝危是有動過念頭要殺她滅口的。萬一茶里有毒呢? 可那小碟桃片糕就擺在那兒。 姜雪寧終究還是不大受得住那一點隱秘的誘惑,起身來挪了過去。 這可絕不是為了吃的。 謝危叫她過去喝茶,她怎能不從命? 姜雪寧道一聲“多謝先生”,坐在了茶桌前面,便看了謝危一眼,默默伸出只爪子,從那小碟中拿起薄薄的一瓣桃片糕來,啃了一口。 “……” 糕點入口那刻,她動作忽地一頓。 面上原本帶著的一點隱約竊喜也有微微僵了。 謝危初時也沒在意,正拿了茶匙從茶罐里撥茶出來,抬頭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姜雪寧反應過來,立刻搖了頭:“沒事?!?/br> 不過是跟想的不一樣罷了。 可停下來只要用腦子想想都知道,如今的謝危是什么身份,眼下又是什么地方,哪兒能指望吃到某種味道?最好還是不要泄露端倪,否則叫他看出來,想起當年那些事兒,天知道是不是一個動念又起殺心。 她趕緊埋頭,細嚼慢咽。 桃片糕那松軟的用料慢慢在口中化開,若忽略那過于甜膩的口感,倒也算得上是精致,吃兩片墊墊肚子、充充饑倒是足夠。 在謝危面前,姜雪寧不敢嘴叼。 她吃了一片,又拿了一片。 謝??此佳?,卻是終于察覺到點什么,問:“御膳房做的點心,不好吃么?” 姜雪寧連忙搖頭。 謝危的目光從她身上落到那一碟桃片糕上。這偏殿里特為他準備的點心,他甚少用過,此刻只拿起一片來咬上一小口,糕點到舌尖時,眉梢便輕輕挑了一下。 姜雪寧不知為何心慌極了。 她連頭都不敢抬起。 謝危慢慢將那片沒吃完的桃片糕放下了,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直到聽得旁邊水燒滾了,才移開目光,提了水起來澆過茶具,慢條斯理地開始沏茶。 這一回,姜雪寧知道了什么叫“食不下咽”。 謝危別的話也不說,只在沏茶的間隙問她前些日學過的文,隨口考校了一下學問。 待一壺茶過了四泡,便又叫她練琴去。 他自己卻不再做什么,坐回了書案前,盯著那一封奏折上的朱批,看了許久。 大半個時辰后,他對姜雪寧道:“態度雖是有了,底子卻還太薄。人常言勤能補拙,算不上全對,可也不能說錯。今日便到這里,回去之后勿要松懈。從明日開始,一應文法也要考校,還是這時辰到偏殿來?!?/br> 姜雪寧終于松了口氣,起身答應。 然后才拜別了謝危,帶著幾分小心地趕緊從偏殿退了出去,溜得遠了。 謝危卻是在這偏殿中又坐了一會兒,才拿著那份奏折出宮。 謝府與勇毅侯府僅是一墻之隔。 不同的是勇毅侯府在街正面,謝府在街背面,兩府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背靠著背。是以他的車駕回府時,要從勇毅侯府經過,輕而易舉就能看見外頭那圍攏的重兵,個個用冰冷的眼神打量著來往之人。 才下了車入府,上到游廊,劍書便疾步向他走來,低聲道:“除了公儀先生外,也有我們的人說,今日一早看見定非公子從恒遠賭坊出來。但那地方魚龍混雜,當時也沒留神,把人跟丟了?!?/br> 謝危站在廊下,沒有說話。 不遠處的側門外卻傳來笑著說話的聲音,是有人跟門房打了聲招呼,又往府里走。 劍書聽見,轉頭一看,便笑起來:“老陶回來了?!?/br> 是府里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 老陶膀大腰圓,白白胖胖,卻是滿臉喜慶,一只手提著菜籃,一只手還拎了條魚,見著謝危站在廊下,便連忙湊過去行禮,道:“大人回來了,今兒個買了條新鮮的大鯉魚,正活泛!前些天做的糕點也被刀琴公子偷偷吃完了,我還買了幾斤糯米一斤桃仁,可以試著做點桃片糕哩!” 謝??戳丝此茄b得滿滿當當的籃子,目光一垂,點了點頭。 * 姜雪寧一溜煙出了奉宸殿偏殿,直到走得遠了,到了仰止齋門口了,扒在門邊上回頭一望,瞧著沒人跟來,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吃個桃片糕差點沒嚇出病來! 自己真是膽兒肥了,連謝危給的東西都敢吃也就罷了,還敢去肖想那是謝危自己做的,簡直是連命都不想要了! 萬幸對方沒察覺,安然脫身。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胸口。 姚惜同尤月從仰止齋里面走出來時,正好看見她這副模樣,心里想起的卻是那一日她轉身去找張遮時的姿態,一時恨意都翻涌上來,便淡淡笑道:“姜二姑娘不是學琴去了嗎,回來怎跟做賊似的,不是又被謝先生訓了吧?” 姜雪寧轉頭就看見了她。 這些日來姚惜對她的敵意已漸漸顯露端倪,只是恨自己的人多了,姚惜又算老幾? 她還沒到需要太過注意的時候。 姜雪寧聽了諷刺也不生氣,誰叫她今日琴彈得不錯,勉強也算得了謝危的夸獎呢? 不上天都算輕的了。 她揚眉笑笑,一副閑閑模樣,道:“那可要叫姚小姐失望了,今日終于能摸琴了,剛得了謝先生一句肯定呢。往后必定再接再厲,不辜負先生對我一番苦心教誨?!?/br> 天下人未必見得自己的朋友過得好,卻一定樂見自己的敵人過得壞。 倘若所恨之人過得壞,便是見不著,遠遠聽著消息都要心中暗爽。 姜雪寧無疑是姚惜的敵人。 可她非但過得不錯,而且是當著面告訴旁人她過得不錯,眉眼間的輕松笑意,直像是一根根針,扎得人心里冒血! 姚惜噎住不說話了。 尤月早怕了,此刻更是閉著嘴巴當個鋸嘴葫蘆,一句話不說。 姜雪寧便拍了拍手,腳步輕快地從她們身邊走開。 尤月打量姚惜臉色,輕聲道:“興許是打腫了臉充胖子,誰不知道她不學無術是出了名的?學琴也看天賦,笨得那樣連指法都不熟,謝先生怎可能夸贊她?不過是故意說出來叫你堵心罷了?!?/br> 姚惜深吸了一口氣,拂袖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