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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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有剎那的恍惚:哪里一樣呢?宮里人人恨不得把厚厚的面具在臉上糊一層又一層,叫人看不清自己才好。眼前這位姑娘卻是真真兒的,如此坦然地說,救他是另有目的。 若宮內人人都如此坦蕩,哪里來那些腌臜污穢? 他忽然忍不住地笑起來,眼眸彎彎像是兩芽新月,只道:“您救了我后,若是不說,的確目的不純;可既宣之于口,目的便很純粹?!?/br> 姜雪寧點點頭:“這倒也是,想施恩于你,讓你為我所用么?!?/br> 鄭保一怔,道:“您很坦蕩?!?/br> 姜雪寧只咕噥一聲道:“那是你沒見過我虛偽的時候?!?/br> 但這話聲音壓得低。 她又續道:“畢竟聽說鄭管事是個老實的好人,若有一腔忠心,也該交付給值得的人才是。我么,便是救了你騙你說是好心救你,往后你發現我不是這么個好人,那豈不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你放心,我只在宮中待半年,老老實實也不做什么壞事害人,只是怕有一日處境不好孤立無援,所以想提前找個人照應,萬一遇著什么事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不知道鄭管事愿不愿相幫?” 鄭保習慣了宮里人說話說一半藏一半動輒“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架勢,已經許久沒有聽過這樣直白的言語了,以至于聽完這話后竟忍不住左右看了看附近有沒有旁人。 只是看完了卻覺出一種怪異的悲哀。 入宮這許多年,他到底也是被這座皇宮給馴化了,以至于盡管沒有害人之心,也恐隔墻有耳。 眼前這位姜二姑娘固然是在樂陽長公主面前說得上話,甚得殿下青睞,可宮中一朝尊榮一朝受辱的事情實不鮮見。 未雨綢繆又有什么錯呢? 況且無論是出于何種目的,對方都是救了他,鄭保發現自己竟難以說出拒絕的話來,又或是他的心告訴他,他不想拒絕。 西斜的余暉從陰翳的云層間瀉出來,照在朱紅的宮墻上,又折出一抹紅意,暈染在他清秀且猶帶著傷痕的臉頰上,連眉眼都沾著暖意被融化了似的。 姜雪寧忽然發現這年輕的太監長得也是極好。 鄭保思慮片刻回道:“您是我的恩人,若確非想要害人,鄭保又有何事不能相幫呢?” “竟然答應了?!彪m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沒想會如此容易,她眼角眉梢染上了幾分喜色,末了又反應過來,“我救你時目的不純,可不是什么好人,也能算是你的恩人嗎?” 鄭保卻注視著她笑:“有些事該是論跡不論心。若是論心,世上焉有好人?” 若是論心,世上焉有好人? 姜雪寧聞言,竟是慢慢怔住了。 這一刻,鄭保覺得她面上的神情有些落寞,仿佛陷入了什么不可逃離的回憶之中,末了唇邊竟暈出一抹笑來,于是那落寞的盡處便生出了幾許明媚,甚至有一點與有榮焉似的驕傲。 她篤定地向他道:“有的?!?/br> 鄭保愣?。骸罢l?” 姜雪寧莫名地高興了起來,背著手往前走了兩步,才又停步,回轉身時面上是燦燦的笑容,只道:“往后有機會帶你見見?!?/br> 天光已暗下來,壓著厚重的紫禁城。 可少女行走在宮道上的步伐卻顯得輕快。 鄭保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也不知為何跟著便笑了起來,忽然便想:這般小女兒的情態,該是她的心上人吧? * 意外輕松地搞定了鄭保,姜雪寧回到仰止齋時心情很不錯。 房間也完全重新布置過了。 走進去一看只覺滿眼香軟錦繡,花瓶換上了汝窯白瓷,圓桌換成了紫檀雕漆,書案上普通的宣紙也換了一刀上好的白鹿紙,真稱得上無一處不精致。 簡直比她在府里的閨房還好。 “長公主殿下若是個男人就好了?!苯幇炎约和擒涇浀拇查缴弦蝗?,枕著那蠶絲繡面的軟枕,舒服地喟嘆了一聲,“輔佐她當皇帝,我當皇后,也是極好的……” 當然也就是這么一想罷了。 有張遮在,她誰也不喜歡。 晚間仰止齋眾人用過飯后,都聚在流水閣,一道溫習今日學過的功課,也順道看看明日先生要教的書。 姜雪寧雖與大部分人不對盤,這種場合卻是要在的。 因為像蕭姝、陳淑儀等人學識都是上佳,偶爾也會為旁人答疑解惑,雖然她與她們都有點小過節,可學問無關恩仇,能多聽一點便賺一點,何樂而不為? 所以一到時辰她也早早地拿著書到了。 不過這時還有少數幾個人沒到,眾人并沒有聊讀書和學問的事,而是相互笑鬧。 姚惜再一次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周寶櫻是所有人當中最活潑最敢鬧的,上前去就抓住了姚惜的手,使勁兒地搖晃:“姚惜jiejie你就說嘛,我們今早可都看到了,你把一封信交給了宮人,本來好好的,可發現被我們瞧見都紅了臉??煺f快說,是不是如意郎君的事有了眉目?” 姜雪寧剛翻開書的手指,忽然頓住。 姚惜被他們鬧得忸怩起來,跺腳道:“煩人,你們凈來鬧我!” 尤月卻是掩唇笑,打趣道:“那張遮都已經識時務地主動來退親了,姚惜jiejie順水推舟還省了力氣。往后什么好親事找不著,哪里有不成的道理?” 眾人都跟著點頭。 但沒想到姚惜卻看了尤月一眼,搖了搖頭:“不是?!?/br> 尤月沒反應過來:“不是?” 眾人一時安靜,都有些詫異地看著姚惜。 姚惜那白嫩的臉頰上,一抹薄紅便漸漸變作了緋紅,微微咬了咬唇,垂眸時帶著萬般地羞怯,道:“我改主意了。他說想退就想退,哪兒有那么容易的事?定了親再退,人家還不知怎么非議我呢。他出身不好無妨,家有寡母也無妨,反正我什么都有,也不需他多費心?!?/br> 第58章 草書(補) 眾人可都沒想到姚惜竟然說出這番話來。 唯有蕭姝、陳淑儀這兩個與她交好的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面上沒有什么驚訝。 尤月卻是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有些沒忍住地驚呼出聲:“不會吧,姚惜jiejie怎么忽然看得上張遮了?!” 上一回入宮來時, 姚惜對她和張遮這門親事是什么樣的態度, 眾人可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怎么人家一退婚了,姚惜的態度反而變了? 眾人都覺得有些納罕。 自早上那封信著人送出去后,姚惜一顆心就從未有過如此忐忑的時候,既有些擔心張遮那邊的反應, 可同時又有一種無法忽視的期待。 期待張遮會為她的選擇驚喜。 畢竟明知他近來前程困頓、寸步難行還愿意嫁給他的姑娘,這世上絕對不多,但凡是個正常的男子, 收到她的復信之后, 都會為之感動吧? 若是前幾天聽見尤月說出這樣一句話,她必定是萬分同意的, 可如今聽來卻覺得十分刺耳。 她將來就要嫁給張遮。 尤月諷刺張遮算怎么回事? 姚惜兩道秀眉輕輕顰蹙起來,看了尤月一眼,聲音冷淡下來, 道:“張遮沒什么不好的?!?/br> “……” 尤月頓時語塞。 再笨的人看了姚惜這態度都知道自己剛才恐怕是說錯話了, 只好訕訕的賠了笑,道:“是,是?!?/br> 然而閉上嘴時, 看姚惜的神情卻不免有些一言難盡。 在姚惜轉過目光沒看見時, 她甚至沒忍住輕撇了嘴角:見過出爾反爾的,也見過自己說了話轉臉就不認的,可出爾反爾、轉臉不認得這么徹底的, 卻還是頭回見。不嫌自己臉疼嗎?早先也不知是誰把張遮貶損一通說得一文不值,倒有臉責斥她來了! 尤月眼底閃過一絲不屑。 姜雪寧冷眼旁觀, 將這一絲不屑收入眼底,只平靜地想到,原來這幫抱團的人之間也不是那么緊密,內里也有齟齬。 她該為這一點發現笑出聲來的。 可看著姚惜那含羞帶怯與眾人說話的神態,唇邊上跟掛了鉛塊似的,沉得彎不出本分弧度。 忽然竟有點恨起張遮來。 也恨起自己來。 上一世怎么就鬼迷心竅,偏要騙張遮自己要當個好人? 這一天晚上,姜雪寧在流水閣坐了許久,可旁人讀了什么,問了什么,又答了什么,她卻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次日早起,心情陰郁。 但還要去奉宸殿上課。 一共五門功課,四位先生,昨日學過了《詩經》和琴,今日上午要學的是“書”一門的《十八帖》和“禮”一門的《禮記》,謝危要教的“文”則與算學一起放到明日上午。 姜雪寧一干人等照舊提前一刻到。 按理說樂陽長公主沈芷衣會稍微遲些,但也會趕在上課之前到??蓻]想到,直到教書法的翰林院侍讀學士王久從殿門外走進來了,沈芷衣也不見人影。 “長公主殿下怎么還沒來?” “書法可也是第一堂課吧,今天不來不大好吧……” “沒宮人去通傳嗎?” 眾人都低聲議論起來。 侍讀學士王久也是四十多歲年紀,留了一把yingying的黑須,峨冠博帶,倒是有幾分飄逸的斯文儒雅,眼看著快到上課的時辰,往下一掃見第一排中間的位置沒人,便問了一句:“長公主殿下沒來嗎,怎么回事?” 眾人盡皆搖頭。 王久眉頭便皺起來,輕輕地哼了一聲,道:“長公主殿下素受圣上與太后寵愛,這么早的時辰起不來也是正常,不想來也正常。不來便不來吧?!?/br> 眾人噤聲,聽出這位王先生是不大高興了,一時都不敢說話。 姜雪寧坐在角落里,聞言卻站了起來,向王久躬身一拜,不卑不亢道:“此次進學乃是長公主殿下一意向圣上求來的,能得諸位先生親臨教誨,殿下也很高興。昨日便與我等一般,早早來到殿中,恪守先生們所定下的規矩,并不是什么不能吃苦的人。想必今日早課遲到,是事出有因,還望先生大量,暫毋怪罪?!?/br> 樂陽長公主沈芷衣的受寵和驕縱,在宮中都不是新鮮事。 別說是王久了,就是在場的諸位伴讀都下意識地以為沈芷衣對待這一次上學,該很隨意。且她貴為長公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也沒人敢說。 因此聽了王久話后,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可姜雪寧出來說這話…… 措辭雖是委婉,態度也甚謙卑,看似只是在為沈芷衣解釋,可一旦這話對著王久說,意思就有點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