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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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弄文字的人向來是一句話能猜出十種意思。 縱然她似乎并未頂撞之意,可聽的人心中總是不快。 王久的目光頓時落到了姜雪寧的身上,一下想起來昨日在翰林院中聽教她們詩文的同僚趙彥昌說過的話,這些個伴讀的小女子中,有一個坐角落里的格外不聽話,是戶部侍郎姜伯游家的二姑娘姜雪寧,像個刺兒頭。 他原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他還沒上課才說了一句話,她就來找上茬兒了。 王久道:“我不過隨口一句,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長公主?” 姜雪寧上一世雖不怎么去上課,卻清楚地知道往日也被宮中嬌慣長大的樂陽長公主,竟是從來沒有逃過一堂課,乃是認認真真想學的。 這王久分明是對沈芷衣有偏見,先入為主。 所以她才想站起來分辨一二,自認為已經十分委婉,注意語氣,卻沒料想先生的反應如此之大,便微微蹙眉,解釋道:“學生并無此意?!?/br> 王久冷了臉道:“并無此意?” 他忍不住要教訓這小女子一番,也正好拿她立威,樹一樹自己先生的威嚴。 沒料想,他話音剛落,外頭便有名小太監急匆匆跑來。 “慈寧宮太后娘娘有話,特吩咐奴來告先生?!毙√O在殿門外躬身一禮,看額頭上還有些細汗,“前些天宮里出了點事,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正清查內務府,東西六宮各宮主位都叫了去,長公主殿下此刻也在那邊,正陪著圣上說話,今日本該來上課,可事急在身實在走不了,特命奴來向先生告罪,還望先生海涵?!?/br> “啊……” 王久一聽這太后、皇后甚至是圣上的名頭,臉色便變了好幾變。 這一時哪里還有先前對著姜雪寧時的倨傲? 他兩手一抱向虛空里遙遙一拱,只道:“圣上、太后與皇后娘娘在上,長公主殿下既有事在身一時走不了,缺一堂課也無妨,下官改日擇空為長公主殿下補上便是,還請公公轉告圣上,請圣上放心?!?/br> 那小太監應了聲是,又行過禮,便又匆匆退走了。 仿佛有些心驚膽戰的不安似的。 姜雪寧一聽見剛才來人說的“清查內務府”幾個字,心頭便是猛地一跳,想起玉如意一案,再一聯想那小太監的神情,便知宮里這幾日腥風血雨怕是少不了了。 那勇毅侯府…… 王久卻是沒注意到這么多。 剛想訓斥姜雪寧就被慈寧宮那邊來告,多少有些下不來臺。 只是越如此就越有些惱羞。 那太監走后,王久看見姜雪寧還站在角落里,也沒給什么好臉色,道:“天底下誰家學堂這般沒規矩,先生說話學生都能駁斥了?便是歷朝歷代教皇子,皇子也得對先生執師禮。姜大人雖與王某是同僚,可丑話說在前頭,堂上你若再敢出言頂撞,我可不會顧著與令尊同僚之間的面子,你坐下吧?!?/br> 姜雪寧斂了眸,掩住了差點射出去的眼刀。 當下并未發作,只道:“多謝先生?!?/br> 說完便規規矩矩地坐下了。 有了她作前車之鑒,眾人都看出王久面相雖然儒雅,但內里是個不好相與的人,上課時都格外恭敬,格外老實。 他教的是書法。 所以開學頭一課是先看眾人的書法基礎,看旁人時都還覺得不錯,只是走到姜雪寧面前一看便皺了眉,只道:“小女兒家寫字該求秀美飄逸,或端莊婉靜,往后改學簪花小楷是上佳,再不濟趙孟頫、王羲之,學柳顏也不差。草書狂放陽剛,恣如江海橫流,于男子而言更合適,女兒家學草書難免顯得放肆不羈,殊為不服管教。往后這草書你不要學了,一筆一劃從楷書寫起?!?/br> 姜雪寧學的是行草。 上一世的行草乃是沈玠教的。 當時二人新婚燕爾,男人么誰能不愛顏色好?她又擅長投人所好,所以剛當上臨淄王妃那一陣假模假樣愛好起書法來,逼著自己練了好久的楷書,但種種的字體書體學來學去,都覺著自己被框在牢籠里,怎么寫怎么不得勁兒。 直到某一日,沈玠突發奇想同她說,何不試試草書? 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或行云流水,或狂放恣意,筆走處思緒如飛,長日下來,雖然依舊不入得大家的眼,可偶爾有那么幾個字寫來卻見靈性。 沈玠一開始還很高興。 可有一日見了她寫的一行“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后,沉默了好久,也莫名地看了她有一會兒。 那目光叫她有些心慌,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寫岔了,便問他:是又寫得不好嗎? 沈玠眨了眨眼說:沒有,很好。 姜雪寧當時懵懂,雖然聽他說很好,可見著他并不像很高興的模樣,便再也不學這個了。 時間一久,這事便漸漸淡忘。 可有時候看見下面進貢來的字畫上那些恣意的草書,她偶爾也會想起那時候。 只是沈玠都當了皇帝,她更不敢去問。 唯有十分偶然的一日,她同蕭定非提起,那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的假少爺竟樂得撫掌大笑,戲謔地看著她說:“我的娘娘啊,有一句叫‘見字如見人’??v然寫得不好,或者你自己不覺,也是能看出幾分真來的……” 第59章 cao作一下 蕭定非口無遮攔, 自打回京后便是京中首屈一指的紈绔公子哥兒,斗雞走狗,縱馬賭錢, 無一不會, 也無一不精,只把定國公蕭遠氣得暈頭轉向,見了在宮中當皇貴妃的蕭姝還故意要拿“哥哥”的尊卑壓她一壓,成日里往蕭氏的死對頭姜雪寧的跟前兒湊, 一族老小直斥他忤逆,卻偏偏拿他無法。 朝野上下都只當他大難不死,能活就是老天開眼。 長在屠沽市井, 難道還指望他成大器? 是以文武百官對他都有一種難得的寬容, 皇族于心有愧,更不敢為難他, 倒使得此人越發恣意猖狂。 只是姜雪寧有時候竟覺得與此人脾性相投,縱然他輕浮放蕩,可怎么看也比朝堂上那一幫口蜜腹劍的人順眼, 莫名能同他玩到一塊兒去。 旁人也曾開玩笑說, 皇后娘娘寵信蕭定非,大約是與這紈绔同病相憐。 畢竟雖是家中嫡出,卻都因變故流落在外, 怎能不惺惺相惜? 連姜雪寧自己也無法否認, 在一開始不知道真相時,她的確難免有這樣的想法。至于后來,便是純粹地覺得和不遮掩的人相處起來舒坦了。 見字如見人。 便是寫得再不好, 也能看出幾分真性。 她的真性是什么呢? 難道那時候的沈玠就已經看出來了嗎?可那時候她都還沒看清自己…… 那一幅剛寫就的行草就鋪在面前,姜雪寧抬頭看了看站在她書案前面容嚴肅的王久, 有心要辯駁自己就喜歡草書,且喜歡什么樣的字體書體難道不該全看人的喜好嗎? 可轉念一想,自己也不過在這宮中待半年。 學個楷書就當怡情養性了,何苦又跟先生鬧得不快,回頭來還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等出了宮她想寫什么就寫什么,誰還管得著不成? 是以迅速淡定了下來。 她向王久垂首道:“先生教訓的是,學生謹記?!?/br> 王久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總算有了點做學生的樣子?!?/br> 然后回轉身走到殿上,叫眾人翻開《十八帖》里的第一帖,先做講解,再讓眾人嘗試臨摹。若忽略他規矩極嚴,容不得學生在堂上提問半句、質詢半句的話,倒也不失為一位循規蹈矩的好先生。 到得辰正,王久便收拾東西下了學。 他一走所有人立馬松了口氣。 方妙都沒忍住向姜雪寧看了一眼,心有余悸道:“可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姜二姑娘要跟前日對趙先生一樣,這王先生也是個疾言厲色不好惹的,還好沒有,還好沒有!” 姜雪寧心道自己昨日也不過就是問了趙彥宏一個“芼”字作何解罷了,無論如何都跟頂撞二字沾不上邊,不過是那姓趙的看人下菜碟,自以為是地端著那一副為人師的尊貴罷了。 拋開立場籌謀—— 謝危學識遠見不知高出姓趙的幾山去,卻是虛懷若谷,從未因旁人質詢兩句便翻臉,涵養高下可見一斑。 她心里不很痛快,因而只友善地回了方妙一笑,并未接話。 只是陳淑儀自開學那一日起便與姜雪寧起了齟齬,至今還記得兩人于謝危教的那一門“文”上的爭執,結果上學這兩日來卻是眼見得姜雪寧處處受氣,心里不免快意。 畢竟像謝危這樣的是少數。 教其他功課的先生們還不是循規蹈矩,恪守禮法? 她便接過了方妙的話頭,笑道:“翰林院這位侍讀學士王先生可不是尋常的士林清貴,他祖上乃是揚州出了名的大鹽商,后來賺夠了錢一家子都棄商從官,到得王先生這一輩家中已有三位進士。如今的兩淮鹽運使王獻乃是他堂兄,在朝中可不是什么孤立無援的窮翰林,自然不至于見了誰都阿諛奉承。像什么戶部侍郎,人家也未必就怕了!” 在座人中,父親是戶部侍郎的唯姜雪寧一個。 眾人誰聽不出這是拿話刺她? 一時都轉眸去看姜雪寧。 倒是尤月,聽見那“兩淮鹽運使”里一個“鹽”字微微一怔,想起自己此次入宮前吩咐下面人去查證的事,起了幾分心思,反而忘了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奚落姜雪寧。 姜雪寧也沒關注其他人,只輕嗤了一聲,道:“你看我不慣直說就是,這么轉彎抹角地的反而叫人看不起,知道的說你陳淑儀姑娘是陳大學士的掌上明珠,不知道的怕要以為那兩淮鹽運使王獻是你爹呢!” 陳淑儀面色一變:“你——” 姜雪寧鄉野間長大,自小一副伶牙俐齒,論吵架還真沒輸給過誰,不同人吵那是她大度。 只是有時候不吵吧,旁人還真以為她好相與。 她笑起來:“陳姑娘若真有那閑心,還不如去翻翻歷代兩淮鹽運使的名冊,看看哪個是在任上得了善終的?畢竟是人人想要染指的肥缺,又事涉官私鹽道,不是抄家就是殺頭,至輕也是丟官流徙。幫人家吹都不知道挑個好的,還當你有多大見識!” 陳淑儀畢竟在閨閣之中長大,家教甚嚴,從未在市井鄉野里廝混,似這般辛辣嘲諷之言更是從未有過聽聞,如今乍然被姜雪寧一股腦甩到臉上,整個人都險些炸了! 想要回嘴,一時又措不好詞。 面上紅一陣白一陣只覺萬般難堪,忍無可忍時終于豁然起身,一雙眼睛瞪視著姜雪寧,秀氣的手掌高高揚起,五指緊繃,竟是已氣昏了頭,要向著姜雪寧打去! 周寶櫻正在旁邊悄悄偷吃帶到殿中的零嘴,看她們爭執起來也沒聽明白說的到底是什么,一抬眸見涵養甚好的陳淑儀竟要動手,嚇得蜜餞噎在喉嚨里。 膽子小些的如姚蓉蓉更是驚呼一聲。 姜雪寧見著她這陣仗卻是巋然不動,戲謔地一挑眉。 只是沒料想,正當陳淑儀這一巴掌將落而未落之際,外頭就遠遠傳來整齊的見禮聲:“拜見長公主殿下,給殿下請安?!?/br> 沈芷衣來了! 陳淑儀那一巴掌舉在半空中,是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了,根本都還沒來得及收起,就已經看見沈芷衣那少見的有些凝重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外,整個人腦海里頓時“轟”地一聲,空白一片。 沈芷衣才從慈寧宮來,畢竟也是在宮里長大的,已經能隱隱嗅出那腥風血雨的前奏,所以心情并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