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書迷正在閱讀:刑偵檔案、作惡(1V2)、燦爛的小多rou、小嬌軟、他的小嬌嬌、許你十個愿望(骨科合集)、九淺一深(校園H 1V1 SC)、我的男友是AV男優(H)、渣男他不愛我了(1v1)、如果這都不算愛
“分內之事……” 姜雪寧拽著他的袖袍袍角,執拗地不放手,聽到這里竟是笑了一聲,一雙眼直直地望向他的眼。 只問:“真的嗎?” 張遮終于避開了她的目光,也閉上了眼,滾動的喉結里似乎藏著一分掙扎,沉沉地道:“若娘娘覺得臣昔日相救之舉,實是有僭越之心,臣愿受其罰?!?/br> 姜雪寧于是慢慢地放開了自己的手指。 那一角衣袖被她抓得有些皺了,垂落下去。 她只恓惶地道:“我知道張大人眼底不揉沙子,朝中這些人結黨營私,自該有律法來懲治??赡阒恢?,周寅之一倒,我會是什么下場?我不想求張大人饒過他們一世,但請張大人高抬貴手,讓我度過這難關。他日這些人的罪行,我必一一呈至大人案前,讓他們認罪伏法!” 張遮抬步要走。 姜雪寧也并未再阻攔,只是望著他即將要隱入黑暗中的清冷背影,說出了自己在上一世說過的最大的謊言:“張遮,你幫幫我。這一次后,我就當個好人,好不好?” 張遮在原地站了很久。 天色太暗,頭頂雖有朦朧月色,可她實在難以判斷那一刻的張遮在想什么。 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那一天晚上,張遮終于還是一句話沒有再說,從那長長的宮墻下離開了。 去取落下玉佩的謝危也久久沒有回來。 姜雪寧在夜里站到露氣重了,聽著宮里報時的聲音了,才回了坤寧宮中。 接下來的每一日,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直到半個月后—— 周寅之黨羽營私受賄一案,經由三司會審后,消息傳出,一半涉案者證據確鑿,依罪革職流放或秋后處斬,另一半人卻因證據模糊、口供前后矛盾而幸免于難,有的官降一品,有的則官復原職。 且審理此案的過程中還將蕭氏一族在朝中結黨的事情查出一點來,引起了沈玠的忌憚。 蕭氏的圖謀功虧一簣。 姜雪寧的后位保住了。 那一日她真是發自內心的歡喜,接連使人去打聽前面何時下朝,連周寅之都不想見,只想著一會兒要在哪里攔住張遮,又要同他說些什么。 可她萬萬沒料到,回來稟報的人竟然說,張大人下獄了。 她正拿起來要掛在耳邊的耳墜頓時掉下去,砸個粉碎。 千算萬算算不到,人心易變。 又或者,周寅之本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狼。 她在這一場危機之中,竭力地想要保住自己的勢力,保住周寅之。卻沒有想到,早在此事剛被捅出來的時候,周寅之便權衡過了利弊,不知何時轉投了蕭氏,效命于蕭姝。 那一半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無辜,姜雪寧不知道。 她只知道,是周寅之在三司會審結束之后又提出了這幫人營私受賄的確鑿證據,瞬間將先前斷他們清白的張遮陷于了險境,又在朝堂聯合上下言官彈劾張遮徇私枉法,且誣他與皇后有私情。 半生清白,終究蒙污。 昔日他是錦衣衛的死對頭,一朝落入詔獄,在周寅之的手底下,又怎討得了好?更別說還有一個與他針鋒相對的刑部右侍郎陳瀛,長于種種酷刑。 姜雪寧不敢想,他在獄中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也不敢想,他會不會以為是她算計他,終究是要為了除掉他。 她只知道,張遮入獄后不過半月,家門被抄,無人照顧的老母因日夜憂心獨子安危,憂困病倒終至不治,撒手人寰。 張遮是出了名的孝子。 可人在獄中,他竟連她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人傳,冷面冷情的張侍郎,在得知其母病故的那一晚,在獄中失聲慟哭。 他一身清正,斷案無數,從無錯漏。 百姓中多有賢名。 當時審理張遮一案的所有判官皆不敢或不愿下筆為其定罪,朝中亦多有為其請愿者??勺罱K,是他自己在母親去世后第三日,請獄中卒役鋪上筆墨后,自己提筆,一字一句地自述其罪,為自己寫下了定罪的判詞,處己以極刑,定于秋后處斬。 判詞上呈三司,半個朝廷都在嘆息。 現在回過頭去想,那一晚在宮墻下的哀求,竟是姜雪寧與他見的最后一面。 也不知,上一世的謝危,是否言出必行? 人已在那雨幕遮擋的長街下漸漸行遠,風從窗外灌進來,吹到人骨頭縫里去,姜雪寧慢慢地收回了目光,終于感覺出了幾分寒涼之意。 再抬手扶面,竟是滿眼的淚。 張遮,上一世,我是皇后,是個壞人,欠了你好多好多。 這一世,我不當皇后,當個好人—— 是否,可與你相配? “姑娘,您、您是見著什么了,怎么哭了?” 眼看著她站在窗前,久久不動,蓮兒棠兒都上前來查看,卻被她滿面的淚痕驚呆。 姜雪寧卻笑了一笑,拿了繡帕擦著自己紅紅的眼圈,道:“沒事,風太大,迷了眼罷了?!?/br> 她叫兩個丫頭把窗關上了,等燕臨等得有些倦了,便靠在屋內的貴妃榻上小憩,微微垂眸閉上眼時,心內竟是一片的安然。 只輕輕道:“等燕臨來了喚我?!?/br> 兩個丫頭都低聲應道:“好?!?/br> 可這么晚了,燕世子還會來嗎? 第41章 酒氣 “當年你姑母是何等要強的脾氣?臨去之前拉著我的手, 病得說不出話來,只用那雙眼睛看著我,一直掉眼淚…… “便是咽下最后那口氣時, 眼睛也沒閉上。 “浩浩一個大乾朝竟要一個六歲的孩童站出來, 面對這天下最殘忍的刀劍!終究是我對不起你姑母,更對不起那個孩子!” …… 父親在承慶堂中那含淚而悲憤的神情依舊浮現在腦海里,伴隨著的還有那不甘而藏著怨懟的沙啞嗓音。 這小二十年來,燕臨從未見過他如此。 仿佛積壓在胸臆中的所有情緒都在那一刻釋放出來, 要化作熾烈的巖漿將一切焚毀。 大雨瓢潑,好像是將整條天河的水都傾倒而下,淹沒人世。 偌大的京城, 此刻不過一條孤舟。 他抬頭看了看屋檐外漆黑的、時不時劃過閃電的夜空, 竟然徑直走了下去! 跟在他身后本打算隨著他一起回房的青鋒驚呆了,愣了一下才連忙撐傘跟上, 忙問:“世子,您干什么去?” 燕臨的聲音在雨中有些模糊:“備車,去層霄樓?!?/br> 青鋒這才反應過來, 他是要去見姜二姑娘。 可…… 雨點掉下來砸在傘上, 跟冰珠子砸下來似的,儼然有將傘面都打穿的架勢。 青鋒忍不住勸道:“可都這么晚了,早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 而且今夜還下了這樣大的雨, 姜二姑娘久等您不至,應該早就回去了吧?您去恐怕也是白去一趟,若要擔心, 府里派個人去看看也就是了?!?/br> 燕臨頭也不回:“即便只有萬一的可能,我也不愿叫她白等?!?/br> * 大約是外面的雨聲太過喧囂, 在姜雪寧閉上眼睛之后,這雨聲便鉆進了她的夢里,勾勒出了一場炎炎夏日午后的豪雨。 她與宮人匆匆走在荷塘邊。 那避雨的涼亭就在前方。 可等她們趕到時,里面已經坐了一人。 于是那半畝方塘與滿池的雨荷,都成為這個人的陪襯。 她身上沾了雨,從亭外走進去。 周遭的場景頓時水墨一般融化了。 重新凝結出來的竟是山村茅舍,她坐在那唯一一張干燥的桌上,蜷著雙腿,抱著自己的雙膝,眨著眼睛看沉冷地站在角落里的張遮,心跳也不知為什么忽然加快。 然后她聽到自己有些艱澀且藏了一點緊張的聲音:“你、你要不過來一起坐?” 張遮轉頭看了過來。 那是一雙清冷的眼,一下便將她攝住了。 這一刻她想伸出手去觸碰著雙眼,可周遭那滿溢的泥土與青草的味道中,不知為什么,忽然混雜了一絲酒氣,由遠而近,漸漸濃烈起來。 明明只是絲絲縷縷的氣味,卻像是刀劍般將那一場雨劃破。 姜雪寧一下就墜入了夢魘。 避暑山莊的荷塘與涼亭沒了。 遇刺逃出生天途中的茅屋也沒了。 她赤腳站在坤寧宮那冰冷的寢殿地面上,正用香箸去撥爐子里的香灰,怔怔出神。 宮里再無別的宮人。 她感覺到冷,感覺到彷徨,感覺到害怕。 果然,沒過多久,殿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只是這一次不同以往。 這一次的腳步聲有些凌亂,有些不穩。 在那道身影出現在門外,用力將殿門推開時,外頭的風頓時將一股濃烈的酒氣吹拂進來,姜雪寧的手顫了一顫,原本執在指間的香箸頓時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