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那樣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再狠狠罵他八百個來回,扇他幾個耳光。 為什么要像現在這樣,不遠萬里不辭辛勞地趕來她身邊? 做戲給誰看呢?給她嗎? “聶雙雙,撿起來?!毙C松開一直緊握的拳,沉聲命令。 聶雙雙頭都沒回,蹬了鞋直接往床鋪里鉆,“不是你讓我摔碗的嗎?我照你意思把碗踢走了你又不樂意了是吧??真難伺候?!?/br> 肖凜陰著臉跟上前,心里頭的那點火氣終于還是被全數點燃,“那你現在又莫名其妙跟我鬧什么?給我滾下來,把碗撿起來?!?/br> 聶雙雙裹著被子回頭瞪他,“撿什么撿,我就是不撿!要撿你自己去!” 肖凜徹底火了,俯身長臂一拽,直接整個的拽著薄被把聶雙雙拖到身前,“你他媽要作也要有個限度,在老子面前耍脾氣,誰他媽給你慣的?” 聶雙雙被他罵得刷拉一下濕了眼眶,圓圓的杏眼里滿是憤怒,“我自己慣自己!我病了我鬧一鬧都不行了嗎?!我連生氣一下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她卷在被子里,整個人由于男人拽著被子而不得不仰面與他貼得極近,可她直直瞪著男人漆黑的眼瞳,毫不退縮, “你那天晚上做得那么兇,你知不知道我下面到現在都還在痛?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從房間出來走一步路腿里邊就要痛一次?我把你誤認成小七,你就真的順勢把我上了?你只會用下半身思考?套也不戴,要是我懷孕了怎么辦?這些你都知道嗎,問過我嗎,關心過嗎?你沒有,你爽完了一大早就罵我,拔吊無情的狗男人,正常人誰會喜……哎呀——!” 聶雙雙正控訴到激動處,措不及防就被肖凜掀倒在床上,剝開被子。 “你干什么!” 聶雙雙下意識抬手去推拒俯身而下的危險男人,可她本來就力氣不大,病了時更是柔弱到不堪一擊。她的雙手手腕輕而易舉就被肖凜單手捏在一起舉過頭頂,另一只大手強硬地掰開她的雙腿。 聶雙雙一下子就慌了,掙扎著抬腿踢上肖凜胸膛,然而她的腿也很快被男人的腿壓住。他的手撫向她的腿心。 “你禽獸??!畜生……混蛋…………??!”聶雙雙的聲音里有了哭腔。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黑色修身牛仔褲,脫起來并不方便,要不然也許現在褲子都已經被肖凜扒了下來。 肖凜卻沒有把動作進行下去,只是將拇指停留在她腿根,另四指有一下沒一下揉著腿心,“你不是說我不關心你,說你下面疼么?”他側頭冷冷斜睨向她,“那我現在關心你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疼還穿這種緊身的褲子,你是不是腦子有坑?” 聶雙雙蒼白的臉上涌出羞惱窘迫的血紅,可手腿都被肖凜壓住,動都不能動,她只能仰起身用腦袋去砸他胸口,“你走開,你走開——!” 眼淚終于兜不住,從她眼眶中落下來,晶瑩的一顆一顆,guntang灼熱地滴在肖凜的胸口衣襟, “你以為我為什么喜歡小七?你以為你曾經是小七就很得意了是嗎?小七他,小七他從來不會像你這樣……嗚嗚……他……” “……fuck?!毙C心里的那點火仿佛在她的淚水里一下就被澆熄,他皺眉低聲咒罵一句,終于松了手,繼而煩躁又困擾地問,“那你好好告訴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滿意?” 聶雙雙沒理他,奪過被子把腦袋一蒙,蜷縮著身子就翻身背過去,一個人窩在被窩里一句話也不說。 肖凜看著那被卷成小小一團的被子,坐在床邊一手就要往被子上沉重地打下,可臨到最后動作卻放輕了,掌心只順著被子上凸起的背部輪廓,不輕不重地拍上去,“嫌我沒做安全措施?你還真不如懷個孕算了?!?/br> 他深深呼出口惡氣,“如果你真的懷孕,把孩子生下來算了?!?/br> 這樣她總能待在他身邊了。她與他之間再怎樣隔閡,也有了相互聯系的紐帶。 隨后肖凜微微愣了下——他竟然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按照習慣,他應該理所當然的讓女人自行吃藥,或者給她們一筆錢去醫院流產。 他從未對家庭或者孩子一類的事物有任何美好向往,連結婚都能被打上利益與價值的標簽明碼標價,血緣后代也不過是維系自身利益的一部分。 然而此刻,“孩子”忽然變成了一個柔軟的詞匯。 肖凜垂眸,看著床鋪上卷成一團的被窩,恍然而緩慢地眨了下眼。 隔著被子,他揉了揉聶雙雙的腦袋,隨后起身去了屋外。 ………… 聶雙雙鉆進被子沒多久就睡著了。睡夢里她又累又餓,被人抱著喂了粥和藥,然后又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安穩,幾乎沒有做夢,只有腦海潛意識里反反復復回放著她最后聽到的那句話,“如果真的懷孕,把孩子生下來算了”。 她賭氣的翻個身,想著誰他媽要跟狗男人生娃,然后一睜眼,醒了。 暮色透窗而進,房間里染了橘澄澄的光,破敗簡陋的小磚房里都有了輝光。 “雙雙,醒了嗎?馬上老吳要入殮出殯了撒~快點起來準備準備!” 一個相熟的村民大媽正巧敲門走進小房間里。 接著大媽遞給聶雙雙一條寬松肥大的花褲子,“小七讓我給你找的,說你腿不舒服不能穿緊身的褲子,我在家里翻了半天柜子找了這一條,你趕緊換上!” “…………”聶雙雙動了動唇,最后還是沒發表意見,老實接過又老又舊皺巴巴的棉質花布褲,“謝謝孫媽?!?/br> “謝啥。你家小七現在真的是混出息了,身上穿的一看就和我們不一樣,出手還那么闊綽,之前他問毛毛家買退燒藥,一出手就給了人一張百元大鈔,村里人都在羨慕呢!唉雙雙,你和小七在城里肯定過著神仙日子,以后也要多回山里看看??!……” 大媽嘮嘮叨叨,而聶雙雙想的卻是,“他問村里其他人買藥,是給我的?” “對啊,你看你現在活蹦亂跳有精神的,肯定已經吃過藥了嘛!” “哦。嗯……” 聶雙雙想起睡夢時被人喂了藥,心里頭泛起一陣很復雜的感受。想哭,又很難受,又希望肖凜不要做到這種程度。 寬松的花布褲不像緊身牛仔褲那樣磨腿,聶雙雙換好褲子,系好松緊帶,出門去了前屋。 屋前已經圍了一堆人,肖凜插兜站在人堆里,一身有別于村民的清冷氣質特別突出,教聶雙雙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身材高挑,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站他跟前,都被他比得矮了一截。 只是那些漢子們對肖凜說話的態度卻尤為恭敬得奇特,或者說,更像是……敬畏,不是山民對于錦衣還鄉出人頭地的同鄉的仰慕,而是一種,好像是很久以前就根植于行為習慣里的,小弟對老大的那種敬畏。 只是聶雙雙來不及細想這些怪異,因為很快吳老師就要入殮了。 氣氛一下子沉肅下來。 聶雙雙與所有人站一起,看著吳老師僵硬冰冷的尸體被抬入棺木,眼淚不知怎的又掉了下來。 吳老師這一次去世,她的六個女兒都沒回來,只有小兒子小吳在旁泣不成聲。 聶雙雙心下惶然,走上前,把自己特意帶來的一件新大衣蓋在中年女教師滄桑的軀體上。 老師省吃儉用了一輩子,中年得子,喪夫,教書,把省下的錢都用在兒子和偏愛的學生身上,卻從來舍不得給自己買一件超過五十塊錢的新衣服。 給老師蓋完衣服,聶雙雙對著老師跪下雙膝磕了三個頭,然后直起身時,目光與兩步外的肖凜對上。 她轉過頭默然退開,想著肖凜這樣高傲的人,斷不會為了一個對他來說素不相識的農村婦女,而跪拜送行什么的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肖凜整了整袖子,確實很干脆利落的走到老師靈位前,跪下虔誠而莊重的拜了三下。 聶雙雙這時候就開始哭。 濕嗒嗒的眼淚模糊了雙眼,她別開眼一個人哭了會,然后跟著送葬的人群從屋子出發,走了幾里地,到了東南后山那片平地,淚眼模糊的看著老吳下葬。 她的爸爸,奶奶,現在是吳老師,全都葬在這片地。 告別了他們,就好像告別了一整個童年與少年時代。 三月的青草已經蔥郁的漫山生長,夕陽快要落入地平線,金紅的光照亮了青草葉片,和一地沉靜的舊墓碑。 聶雙雙沒敢去半邊山坡后她爸爸和奶奶的墓前看,她哭得停不下來,她怕去了奶奶墓前又要被她罵。 她爸去世的時候奶奶就說,活著的人在現世要少哭哭啼啼,要高高興興的,不然這邊的人哭了,那邊的人也會跟著一起難過。 所以聶雙雙哭哭啼啼的不敢去見親人,等吳老師下葬完畢就跟著人一起回了村。 回去后她沒有馬上回吳老師家,而是腳步繞了個彎又去了自己聶家那個塌了一半的破房子。 肖凜也跟了去。 他望著眼前房頂都塌下一半全然陌生的土房,完全沒法想象自己竟然能在這種鬼地方生存七年。 他左手揣在褲兜里,有一搭沒一搭摸著褲兜里的一條項鏈——項鏈上穿著一大一小兩個金屬指環,然后在聶雙雙將要打開那扇枯朽的木門前,叫住了她。 “雙雙?!?/br> 第60章 前門空地上早就長滿雜草,荒蕪一片,坍塌的土房房頂上也長著青苔與草。 聽到聲音,聶雙雙搭在舊門扉上的右手停下動作。 皺眉轉頭,她冷冷地往后瞥一眼站那的肖凜,“你跟著我來這里干嘛,像個跟屁蟲一樣?!?/br> 話里話外帶著刺,還無端把肖凜形象丑化了一大截。 她還沒忘了,她現在跟他是水火不容的狀態。 肖凜也沒跟聶雙雙客氣讓步,眼尾一挑,不咸不淡接下話,“誰跟著你了?我聽人說這里是我過去住過的地方,過來看看怎么了?” 聶雙雙警惕的用身子擋在門前,“這里是我家,你不準進來!” 肖凜看著她那小小一團的小身板,想著如果他真想進去她哪攔得了他。 然而他到底還是沒有動手,只把玩著褲袋中的項鏈,走近說道,“聶小七以前住在這里,現在他想回家去看看卻被人攔在門外,你難道不覺得這對他來說很殘忍?” 聶雙雙聽得一呆,然后腦袋就被肖凜的大手揉了一把,緊接著他推開那扇木頭枯爛的大門,繞過她,走進了屋。 “喂!你給我出來!” 聶雙雙捏緊了袖子,快步跟上肖凜的步子。 只是到了屋里她又做不出趕人的舉動了。 在她的記憶里,她的家雖然簡陋但也溫馨,然而此刻仔細看來這房子竟是如此破敗。 泥土夯的墻壁,木頭支起的房頂,窗戶邊罩著的塑料布,房間里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木椅小桌床板都是腐爛的木塊。與十年前她離開時一模一樣的擺設,可她此時卻覺得—— 這根本不能稱之為住人的房子,充其量只是個發了霉的茅屋! 聶雙雙更緊的捏住了袖子。 從前她會覺得山中的家充滿美好,不過是被記憶美化了,不過是她年幼不懂得世界貧富罷了。在見識過城市里的那些公寓樓房,在見到過肖凜的別墅豪宅后,再回到山里,她才深刻的知道自己過去生活的家有多破爛——用不堪入目來形容都不為過。 聶雙雙有些不安地看向肖凜,想趕快把他趕出去。 她心中升起沒由來的緊張,生怕從他嘴里再吐出些讓她受不了的譏諷話語,對這個破敗的地方貶損一通。 只是目光一轉,卻見到金橙色的夕陽中,穿著白色襯衫的肖凜非常自然地推開偏房門,走入房中……那是小七過去的房間,里面已經被塌掉的房頂摧毀了大半。 聶雙雙看著男人的背影,在一瞬間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恍惚感——同樣破爛的房子,十年前是一身舊衣的小七,十年后是穿著講究的肖凜,就好像時間忽然回流,時空倒錯了一樣。 “肖凜,你別動小七的東西——”聶雙雙用力撇去心中的那些怪異感,走去那邊要把肖凜從小七的地盤拖出來。 “你待在門邊別進來,這房子我看危險?!毙C回頭交待她一句。 說完他俯身,斂起眉在已經變成一堆爛木頭的舊柜子里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