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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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情即由眾人隨意指定一個命題,圍繞命題作詩一首,然后由眾人投票決出優勝者。 書法即現場謄抄任意一頁文章,以見書寫功力。 規則說完,立刻有宮人抬上桌案,奉上筆墨紙硯,兩人中間用屏風隔開,不能偷看不能交談。 蘇梨開始研磨,對一會兒國論要寫的內容基本已有方向,正思考著,忽然聽見顧遠風揚聲道:“侯爺為何不下注?” “謹之素日最愛熱鬧,往年也數你對此事最為積極,今日怎地如此消沉?莫不是擔心蘇小姐輸了?”楚凌昭也跟著問,他地位最高,作為裁決者,為了公平起見沒有押注。 楚懷安還在生悶氣,聞聲想解腰上的貼身玉佩,撈了個空,想起剛剛給了蘇梨,氣得更甚,在身上摸了好一會兒,解了個香囊準備丟出去,被顧遠風制止。 “侯爺方才說阿梨簽了賣身契與你,下官可否請侯爺以此契為注?” “你要干嘛?”楚懷安像被人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起來,渾身的毛倒豎著,一言不合就要撲上去撓人:“想贏一場比賽就跟爺搶人?做你丫的白日夢去!” “侯爺誤會了,我不是要拿賣身契,只是今日本官若輸給阿梨,可見其才學在本官之上,而本官還在朝為仕,她卻在你手下為奴,這宣揚出去該怎么算?” 是啊,一個才學在朝廷命官之上的人,卻在逍遙侯手下做個奴婢,這算什么? “下官并非要與侯爺搶人,只是希望侯爺還她自由身?!?/br> 還毛線自由身,是她自己故意撞老子手里來的好嗎! 楚懷安在心里反駁,卻還是不想把那契約拿出來。這小東西叫他捉摸不透,沒點憑據拿捏在手上,還真是不放心。 他心里不愿,卻不知道這賣身契蘇梨雖然按了手印,但還沒去官府登記入冊,蘇梨其實并不算真的入了奴籍。 “小爺想押什么就押什么!你管得著嗎!” 楚懷安無賴的說完將荷包丟進代表蘇梨的那只陶罐里,氣咻咻的坐下,顧遠風皺眉,還要再說,蘇梨隔著屏風低聲開口:“一張紙而已,先生不必如此執著?!?/br> 畢竟是除夕,不能把事情鬧得太僵,顧遠風抿唇沒了聲音,宮人搬來銅鑼準備敲鑼為號,顧遠風再次提議:“陛下,兩場比試萬一不分勝負,臣想加試一場國論!” 國論,即對當朝國情進行論述分析,這種一般是在科舉中試子寫文章來評判是否有治國之道的方式。 當年蘇梨女扮男裝參加科舉,憑的就是‘北旱南澇不解,國之根基不?!晃恼锰交ɡ?,當時文中所言之法,如今已有部分落實到地方縣衙治理實施。 聽到國論二字,蘇梨的眼睛頓時發亮,她要向陛下暗示有人貪污軍餉一事,借這個時機再好不過,陳書種種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呈遞到楚凌昭眼前,不會有任何人中途攔截。 可現在什么證據都沒有,她不能直白的說有人貪污軍餉,自己會惹火燒身不說,連陸戟斬殺糧運使一事恐怕也會立刻被發現。 楚凌昭對顧遠風的提議頗感興趣,沉思片刻開口:“愛卿提議甚好,若能作出利國利民的文章,朕重重有賞!” 敲了銅鑼,比試正式開始。 第一場詩情,命題是新生。 楚凌昭剛喜迎龍嗣,知道眾人是想討個好彩頭,蘇梨特別往親子方向寫了一些,顧遠風的方向在涅盤重生,著眼點和立意都比蘇梨高出許多,詩一作出,高下立現。 眾人交頭接耳,果然女子眼界狹隘,還是沒有男子大氣云云。 蘇梨不甚在意,顧遠風卻隔著屏風說了一句:“不論輸贏,今日這些彩頭都是你我師徒二人的,阿梨就算真的想輸,也莫要輸得太刻意可好?” 這話聽著倒像師徒二人故意裝作不認識騙這些人彩頭一樣,蘇梨哭笑不得:“先生,方才我是刻意取巧想要討好取勝,并非故意想輸?!?/br> “那便好!”顧遠風低嘆了一聲不再說話。 宮人從藏書閣拿了兩本書來,都是兵書,為了不占用太多時間,只需謄抄一頁便好。 蘇梨自己寫字一般比較小巧秀氣,但當年顧遠風曾讓她摹過一段時間書法大家的狂草,只是她那時年齡尚小,腕力又不足,無法寫出草書的娟狂霸氣,如今在塞外磨練了一段時間,腕力倒是比之前要強上許多。 思及此,蘇梨先在紙上用草書抄了兩句,找回感覺以后,便撤了那張紙,重新謄抄。 甫一落筆,手腕便像有自我意識一樣動起來,行云流水不可阻絕,這些兵法讓她想到邊關的人和蒼茫的天地,胸腔一片開闊,筆鋒也隨之灑脫起來,整張字幾乎是一氣呵成。 收筆,手腕有些泛酸,后背也出了一層薄汗,蘇梨松了口氣,落筆退開,讓宮人取走那頁紙,腦袋探過屏風,顧遠風還沒寫完,悠然的蘸墨,用的卻是左手。 先生為何改用左手寫字? 蘇梨詫異,沒一會兒,顧遠風也放下筆,兩張紙被宮人擋了署名框起來繞場展示,眾人左瞧瞧又看看,投票的時候頗有些猶豫不決,最終投票出來,蘇梨比顧遠風多了三票。 宮人一揭曉,眾人嘩然,完全沒料到這草書竟是蘇梨所寫。 “這草書寫得行云流水、蕩氣回腸,沒想到竟是蘇三小姐所寫,一個女子,如何能有這樣的氣魄與胸襟?莫不是三小姐這五年在外受到什么高人的點撥?” 陸國公捋著半百的胡須說,他一生征戰沙場,卸甲以后,身子落下舊疾無法再舞刀弄槍,閑不住也開始練書法修身養性,最喜歡的便是草書,蘇梨今日露這一手,甚合他意,看向蘇梨的眼神也越發和藹起來。 “國公大人過獎了?!?/br> 蘇梨避重就輕,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主要是不想在眾人面前再提及與顧遠風的師徒關系,這會兒她出了風頭,難保來日會不會有人以此事譏諷,連累先生。 蘇梨有自己的考量,落在楚懷安耳中就不一樣了,旁人不知內情,他卻是知道過去五年,能點撥蘇梨的人除了陸戟再無其他。 何止是點撥,孩子都帶回來了呢! 楚懷安心中冷笑,嘴上也閑不住,嚼著點心開口:“贏了就是贏了,國公大人別為了顧大人的面子找借口?!?/br> 楚懷安這樣囂張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眾人早已習慣,這個話題本來已經要翻過去了,安玨卻又開口:“果然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蘇三小姐如今的書法造詣倒是比顧大人還要高幾分了?!?/br> 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眾人提醒蘇梨與顧遠風的師徒關系,背后用意絕非一般。 “顧大人教習了民女數年,民女感之不盡,但自五年前,民女與顧大人已斷絕師徒關系,請安大人不要再幾次三番提及師門,民女愧不敢當!” 蘇梨當著眾人的面撇清自己和顧遠風的關系,以免日后有人將臟水還濺到他身上。 蘇梨主動提及五年前,在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變,有新入朝為官不懂的,旁邊的人還嘀嘀咕咕的給他解說,蘇良行在旁邊坐著,臉色不好了起來。 “眾愛卿嘀嘀咕咕的說些什么?不妨大點聲,也讓朕聽聽尋常沒聽說過的奇聞軼事?!背枵寻淹嬷璞瓬芈曢_口,五年前的事鬧得那么大,他哪有不知道的,眾人連忙噤聲。 氣氛略僵,楚懷安皮笑rou不笑的出來打圓場:“這些死古板能有什么有趣的事,皇表哥若是想聽,好不如我日后帶幾個話本子來得有趣?!?/br> “謹之說得有理,不是還剩最后一場比試嗎,繼續吧?!背枵寻l話,宮人立刻鳴鑼,蘇梨和顧遠風繼續比試。 蘇梨方才一直在想如何行文,銅鑼一敲,便落筆洋洋灑灑的寫起來。 當年寫北旱南澇,她尚在閨中,對民生疾苦的了解皆來自書籍,并不深刻,是以陳列很多方法都華而不實,如今她在邊關待了五年,連邊關冬日的寒風都刻進了骨頭縫里,寫起來自然比當年務實得多。 半個時辰后,蘇梨放下筆,等墨跡風干,不待宮人前來收紙張,親手將寫好的三頁紙呈上:“民女陋識,請陛下過目!” “放肆!無知女流,既是陋識,何敢呈給陛下過目?”蘇良行猛然厲喝,宮中規矩森嚴,所有物品皆有專門的宮人呈給楚凌昭,蘇梨如此自呈,便是越矩。 蘇梨背脊挺直,將那三頁輕薄的紙高舉過頭頂:“請陛下過目!” 請陛下過目,這是邊關數萬將士的心聲,也是邊關苦寒之地的百姓心聲,何其有幸,她能親書其間種種,何其有幸,她能親手將它遞到九五之尊手中。 蘇梨心中充盈著一口氣,直到楚凌昭親手接過那三頁紙才緩緩吐出。 三頁紙的內容,她寫了足有半個時辰,從她跪地仰視的角度,可以看見年輕的帝王認真的眉眼,他看得很專注,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會知道戍守邊關的將士過的是怎樣的生活,會知道邊關百姓過的怎樣的生活,也會知道,京中歌舞升平卻不代表國泰民安無戰事紛擾。 “國防一日不可怠,軍機一刻不能休?!?/br> 良久,楚凌昭輕聲念出了她的文章標題,十四個字一出,御花園一片肅靜,無人再輕言談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薄薄的三頁紙上。 這是怎樣大膽的女子,竟敢狂妄的談論軍政! 念完標題,楚凌昭將那紙張壓在手下,不予評價,等了一會兒,顧遠風寫完,宮人將文章呈上,楚凌昭照例接過認真研讀,片刻后念了標題:“儒風不絕,女子當自強?!?/br> 這是顧遠風人太學院推廣女學的理念,他做出這篇文章,眾人一點都不奇怪,只觀望著想看楚凌昭對蘇梨那篇文章的評價。 兩篇文章看完,楚凌昭跟旁邊的宮人遞了眼色,立刻有兩個宮人上前,將兩篇文章拿給眾人傳閱。 最終,兩篇文章都傳到了陸國公手中,他拿著文章,看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這一局,眾愛卿覺得誰的文采更勝一籌?” 問是這么問,可比的已不是文采。 這兩年多次有人上奏稱軍機冗雜,軍費開支過大,陸國公雖辭了軍務,閑賦在家,楚凌昭也還是多次征詢他的意見,他皆是不同意裁軍,到了今年,裁軍之聲過大,不得已,他只好退步讓楚凌昭自行裁決,這才設立了軍情處,先調查各項軍費開支,再想如何裁軍。 可如今軍情處還未推進調查,蘇梨就冒出來說邊關疾苦,將士生活艱辛,若她今日贏了,豈不是打之前上奏的大臣的臉?若她今日輸了,日后裁軍出了什么問題,不只是之前上奏的官員,連在座其他人難辭其咎。 眾人惴惴,無一人敢輕易發言,楚懷安左看看又看看,嗤笑出聲:“怎么一個個都成啞巴了?被小爺的人滿身才華驚到了?”說完,懶洋洋的吐了瓜子殼。 這話,擺明了是站蘇梨,但他在朝中任的都是閑職,又是皇親國戚,說了也沒關系。 眾人面面相覷,還是不敢發言,蘇良行看完蘇梨的文章就被氣得不行,剛要開口呵斥,安玨又冒頭做了出頭鳥:“邊關疾苦,蘇小姐一介弱女子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盡?” “五年前民女離家以后,機緣巧合之下流落至邊關,亡夫在陸將軍鎮守的城池做賣貨郎,整日走街串巷,偶爾也給軍中供給些日用品,因此比朝中主張裁軍的大人們更了解實情一些?!?/br> “……” 這會兒夫君又成賣貨郎了? 楚懷安磕著瓜子靜靜地看著蘇梨面不改色的瞎說八道。 眾人太過震驚,一時沒留意到她口中說的‘亡夫’二字,倒是之前那些主張裁軍的大臣坐不住了,面紅耳赤的想要反駁,陸國公忽的開口。 “臣一生戎馬,如今閑賦家中,對裁軍一事不敢有疑義,卻可以擔保,蘇家這位丫頭所書內容,并無半分作假!” “……” 陸國公親自作保,現在誰還敢說蘇梨寫的東西是憑空捏造的? 好幾個準備反駁的大臣被噎得臉色變成了醬紫色,這還不算,一直安靜坐著當雕像的趙寒灼也站了起來,走到中間坐下:“陛下,臣覺得僅憑國公大人和蘇小姐二人所言還是太過單薄,無法證實文中所述真偽?!?/br> “就是就是!趙大人說的是?!?/br> 幾個大人小聲附和,覺得之前都誤會趙大人了,他哪里不近人情了,這樣實事求是才是好樣的嘛。 然而還沒夸完,趙寒灼話鋒一轉:“臣請命徹查此事,若蘇小姐所言非實,今日便是顧大人勝,若蘇小姐所言屬實,臣覺得,蘇小姐此文較顧大人而言更勝一籌?!?/br> 眾人:“……” 趙大人,大理寺最近的案子是太少了嗎?你吃多了沒事干,專門請命要調查一篇文章的真假? 眾人在心里吐槽,趙寒灼卻義正言辭得很,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是在用殺牛刀砍大白菜。 “趙大人,你這樣是越矩了吧,事關軍情,就算要查,也當由軍情處調查此事?!卑搏k起身開口,表情已是不悅,趙寒灼也不惱,平靜的回應:“安大人在這里正好,軍情處已成立半年,以安大人之見,蘇小姐此文是真是假?” 安玨沒想到趙寒灼這個時候會把球踢給自己,面色一沉,又聽趙寒灼繼續道:“安大人方才說的越矩,下官并不認可,此事不止涉及軍情,若此文作假,便是欺君罔上,惡意騙取諸位同僚的彩頭,牽連甚廣,乃是下官入職以來見過最大的一樁大案!” 眾人:“……” 趙大人,求你還是閉嘴做回那個冷酷無情的鐵面判官少說點話吧! 論口才,趙寒灼審案多年,多少案犯的鐵齒銅牙都被他撬開了,安玨自然說不過他。論律法,遠昭國的律法幾經修改完善都是趙寒灼與律政院一起做的,他整個人就是部行走的遠昭律例,安玨更辯不過他。 是以,安玨只能被趙寒灼懟得啞口無言,壓著怒氣老老實實的跪下回答問題。 “回陛下,軍情處雖成立半年有余,但光軍餉和軍名冊兩項的分類梳理工作就很繁重,臣無能,目前尚未來得及親自去往各地調查軍需,是以不敢斷言蘇小姐所書是真是假?!?/br> 楚凌昭點頭,并未責備安玨的意思,等宮人將兩份文章又拿回來,隨意放置在旁邊,沉聲道:“軍情處新立,百廢待興,安主蔚勞神費力的確辛苦了,然今日的比試卻不能沒有一個結果,既然趙愛卿有心要管,那此案便由他特別處理,軍情處無需協從辦案,但大理寺辦案有需要,可自由出入軍情處,調閱檔案!” 天子一言,便是不可回轉,此事雖不用軍情處出力,卻也是將軍情處劈了一刀,露出豁口,初設時的特別權力受到了大理寺的牽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