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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將門鳳華在線閱讀 - 第250節

第250節

    自從看了《三大王洗冤錄》,他對眼前這個胖子,就充滿了敬意,讓姜硯之來查這個案子,也是他向皇帝提議的,為了更有說服力,他還省吃儉用了一個月,買了一本新的書,送給了小皇帝。

    這可不是書中的幻想,這是一個活生生的真人站在他的面前??!

    “第一個死者,名叫舒奴,是城郊的一個牧民。他每逢初一十五,就會出來趕集,賣一些乳糕,羊奶羊rou之類的東西,他天未亮就來,一直到半夜里夜市關門了,才走。一大早,有人發現他的驢車停在小巷子里,而他的人倒在了車轱轆上,車上沒有賣完的東西,全都在,并沒有被人偷走?!?/br>
    “舒奴一開始被我們當做突發惡疾而亡結案了。直到第二個死者出現,第二個死者,名叫文昌,乃是一個教漢字漢詩的夫子。文昌原本乃是云州人士,后來才來的王都。文昌擅長畫美人,那些青樓楚館的人,經常叫他去畫像?!?/br>
    “文昌畫像,不喜歡花娘生硬死板的坐著,喜歡在她們陪客人飲酒作樂的時候作畫,畫得十分生動,有不少達官貴人都喜歡他的畫。一日他從花樓里出來,夜里被更夫發現,死在了大街上。死狀同舒奴一模一樣,這才引起了我的懷疑?!?/br>
    “緊接著,死了第三個人。他是一個老木匠,他住在城西,夜里出去買酒喝,同樣被人殺死了?!?/br>
    “這第四個人,是我們之前在面攤上聽說過的那個鄭屠夫家的娘子。她娘家弟媳半夜里要生孩子,叫她回去幫忙,急匆匆的出門,娘家沒有回成,半道兒就被人殺了?!?/br>
    “第五個人,便是咱們在宮中看過的那個小倌驚蟄。他陪人游船,半道兒被拋下了,回小樓的路上,被人殺了?!?/br>
    “第六個人,就是蕭折,他從小寡婦家中出來,被人殺掉了?!?/br>
    “三大王您說的那些,我們也想過了,但是這六個人,分別是牧民,夫子,木匠,屠夫娘子,小倌,官員……身份地位完全不同,住的地方也是南轅北轍。實在是……”

    原青說著,臉皺成了一團。

    姜硯之搖了搖頭,“不,前半句你說對了,他們身份不同,有男有女,有貴族有平民有三教九流的下里巴人,但是他們活動的地方,可不是南轅北轍。其中至少有四個人,都會經常出現在同一塊地方?!?/br>
    “你對王都熟悉,反倒不那么容易看清楚。我才剛剛來,昨夜里耶律槿才帶我們逛了夜市。鄭屠夫的豬rou攤子,夫子文昌同小倌都要去的花街柳巷,舒奴去擺攤的夜市,還有蕭折住的小寡婦家,都在你們衙門附近?!?/br>
    “也就是王都的城南一片地方。唯獨一個例外,是木匠,木匠住在城西。但是木匠同別人不同,他做活計,都是直接去主家家中的。萬一,他哪一日,恰好接了一個城南的活呢?那么他們幾個人,豈不就聚集在了一塊兒?”

    原青一驚,趕緊扯來了一張紙,在上頭亂涂亂畫起來。

    姜硯之說著,抬了抬下巴,“據我推測,他們有交集的地點,還能夠再縮小一些。其他的人,夜里出門,并非是偶然的。夫子文昌同小倌驚蟄,還有舒奴,都是夜間出來干活,木匠有時候會趕工,也是通宵達旦的干活?!?/br>
    “只有一個人,也就是這里頭唯一的女子,屠夫家的鄭大娘子,她平日里夜里是不出門的,因為總不能她家弟媳婦,日日生孩子吧?”

    “我們可以大膽的推測,他們六個人若是有交集,一定是在鄭大娘子家附近?!?/br>
    閔惟秀想著,點了點頭,姜硯之真是太聰明了,他怎么就能夠從一團亂麻里,看出這么些道理呢?

    她在開封府的時候,經常逛集市,那賣rou的,可不都蹲在一塊兒,舒奴是賣羊rou的,把攤子擺在鄭屠夫的rou墩子附近,很合理。

    姜硯之感受到了閔惟秀贊賞的視線,全身都是勁兒,越發的賣力了。

    “不光是地點,就連時間,也只可能是特定的日子。因為這里頭有一個人很特殊,就是舒奴,舒奴只有每個月的初一以及十五才會進城?!?/br>
    原青恍然大悟。

    “你仔細的回想一下,在這連環殺人案發生之前,在那附近可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情?”

    “原推官,您之前一段時日,不在王都。我都是跟著蕭推官的,就在一個月前,有人前來報案,但是被蕭推官給趕走了,那事兒就同鄭屠夫家對面的一條小巷子有關?!?/br>
    “我當時去驗看了尸體,死者名叫那花,是自縊而亡的。蕭推官說自殺的官府不管,就把那花他爹給趕走了?!?/br>
    姜硯之點了點頭,“你詳細說說這個案子?!?/br>
    仵作回想了一下,“那花的爹說,也不知道哪個長舌婦,四處傳謠,說他家那花不檢點,是個暗娼。他們家那條巷子,特別的暗,夜里沒有燈光,雖然離鬧市十分的近,但卻因為既沒有好的館子,又沒有擺攤的,夜里鮮少有人往來?!?/br>
    “謠言說得十分不堪,說是有人瞧見了,那花夜里同人在巷子里……咳咳……那花實在是受不了,在家哭了好些時日,都不敢出門,因為每日都有人去他們家門口說一些污言穢語。那花的爹是個走南闖北的鏢師,那日出去走鏢,那花在自己家門口,被人給輕薄了……當天夜里,她就懸梁自盡了?!?/br>
    “那花的爹一回來,就來衙門告狀。說是要把那輕薄她的人給抓起來,還有那些在門口辱罵她的以及傳謠言的人。只是那花是自殺的,輕薄她的人,也不過拉扯了一下,便是抓回來又如何?”

    “于是這事兒,便不了了之了。因為蕭推官當場就給推掉了,是以這個案子,根本就沒有記錄在案。也是我瞧著那花他爹可憐,這才去驗看尸體的。絕對沒有錯,是自縊的?!?/br>
    閔惟秀有些唏噓,要不說女子生存艱難呢?

    你不過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隨意的說了幾句話,可那話一出來,便成了刀子,直接殺人了流言中的那個人。

    人言可畏。

    第四百七十三章 斷臂的嫌疑人

    “有沒有可能,死掉的六個人,都是因為傳了那花的謠言,所以才被兇手殺掉的呢?”閔惟秀唏噓的問道。

    姜硯之點了點頭,“咱們去那花家走上一趟,就知道了?!?/br>
    ……

    那花家果然就在鄭屠夫家對面的一條小巷子里。這一片兒都是老宅,巷子又窄又小,連一輛馬車都不能進入。

    也難怪雖然身處鬧市中,卻無人擺攤做買賣,簡直就像是光照亮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唯獨把影子,留在了這里。

    因為長期沒有光照,一進去便比旁的地方要寒涼幾分。整條巷子,唯一一家掛了白燈籠的,應該就是那花家了。

    那仵作來過,率先上前敲門,可敲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來。

    對面的門拉開了一條縫兒,露出了一雙眼睛,“你么找那八嗎?他做更夫的,白日里都睡得死著呢,怕是聽不到你叫門的?!?/br>
    更夫?姜硯之若有所思,“那八是在那花死了之后,才去做更夫的么?”

    對面的門開得更大了一下,“你這后生,是咋知道的?可不正是!那八就這么一個閨女,也是造孽喲!他以前為了給那花攢嫁妝,四處走鏢,把那花一個小姑娘自己扔在家里?,F在悔喲,守著那花哪里都不想去了?!?/br>
    “他家婆娘死得早,那花小時候還是吃我的奶長大的呢,唉,可憐那傻孩子了,造孽喲!都怪對門的那長舌婦鄭娘子,惡人有惡報!”

    姜硯之一愣,“鄭娘子,你是說鄭屠夫的妻子么?您且給我說說,那花的謠言,到底是怎么出來的?!?/br>
    趁著仵作同原青繼續喊門,姜硯之撩起了袍子,直接坐到了對面的門檻之上。

    站在門口的大嬸一驚,恨不得像趕雞一般,將姜硯之給轟起來。

    不是她擔心自家門檻被人壓矮了一頭,實在是這個敗家玩意兒哦!

    也不瞅瞅自己個身上穿的那一身上好的南綢,比那花樓里最好看的姑娘的皮膚還要嫩上三分!

    她是做繡娘出身的,眼睛颯得很,一瞅便知道,這當真是名貴的好料子!

    大嬸實在是忍不住,轉身進了屋。

    姜硯之一頭霧水,正欲發問,就瞧見大嬸拿了一個軟軟的蒲團過來,“小官人,你坐在墊子上,老婆子啊見不得人糟蹋好東西,你這綢子好??!”

    姜硯之捂了捂胸口,大嬸,為什么我從你的眼睛里瞧見了狼光!好似恨不得把我的衣服給拔下來!

    閔惟秀瞧著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你丫的以為是天仙還是話本子里的風流男主,上至七十歲大娘,下到七歲孩童,都喜歡你!

    別以為自己長得像是一個花生米兒,就誰見了你都想剝開!

    “是誰最先說那花的流言的?”

    姜硯之立馬轉移了話題,他覺得后腦勺有些發涼。

    “要說這種烏七八糟的話,不用問,準是鄭大娘子那個長舌婦傳出來的。她呀,一張嘴比那茅坑都臭,四處說人家是非。這附近的婦人,幾乎個個都同她罵過架。她也就是欺負那花一個黃花大閨女……”

    “鄭大娘子自己個有一個姑娘,生得又懶又饞,日日都要吃rou。做姑娘的時候,娘家是賣rou的,那還養得起,若是出嫁了,這樣的小娘子,哪個男方家中敢要喲!”

    “那鄭大娘子嘴雖然毒,但是疼閨女疼得要命,天天鼓著死魚眼睛瞅啊瞅,瞧啊瞧的。這附近哪家買rou買得最多啊,不用說,都是官老爺家,就她那姑娘,撒泡尿照照自己個,除非是官老爺眼睛瞎了,不然做洗腳婢都是不得的?!?/br>
    姜硯之抽了抽嘴角,大娘啊,你還說鄭大娘子刻薄,您也不一般??!

    “鄭大娘子瞅來瞅去的,還真讓她瞧著了一個,就是那順風鏢局的東哥。這東哥同那花他爹一道兒走鏢的,但是他阿爹啊,是管著鏢局的采買的……你們懂的,雖然不算富裕,但是每頓摳點rou下來,還是可以的?!?/br>
    “可東哥他爹經常來賣rou,如何不知道鄭家姑娘的德性,那是一萬個不同意,推說他已經幫東哥瞧好姑娘了。鄭大娘子一直剛一直剛,鬧得所有的人都來瞧,東哥他爹實在是走脫不了,便推說是朋友家的姑娘?!?/br>
    “鄭大娘子立馬就想到了那花,一連著指桑罵槐了好幾日。后來啊,上個月初一,我聽到院子里有動靜,透過門縫一瞧,好似是有個過路的男子,同那花討水喝。我瞅著那花開了門,還暗暗的嘀咕了幾句,說這姑娘心地也太好了,不怕有壞人來?!?/br>
    “當時夜里回去睡了,也沒有多想,第二日一早啊。就聽到那鄭大娘子到處說,說昨晚上,瞧見那花同一個男子在那里拉拉扯扯的,那男子還給了她錢……那花一聽就嚇哭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到了夜里啊,越傳越邪乎,都說那花是暗娼……”

    “我到處跟人掰扯,但是掰扯不清……那花他爹,又出鏢去了,不在家中。那幾天夜里啊,老嚇人了,附近做木匠活的那幾個小工,經常敲對面的門,敲得砰砰響的,他們一邊敲,還老說那些下流話……”

    “那花實在是氣不過,開了門,這可不得了,竟然有人拽她。她關了門進去,當天晚上就吊死了??蓱z??!”

    “附近做木匠活的?拉扯她的可是一個老丈?”姜硯之問道。

    大嬸點了點頭,“呸,年輕小郎哪里有那么厚的臉皮,老畜生才不知羞恥……他慣常在這里做活計的。叫啥名字,我給忘記了……那花死了之后,他倒是嚇著了,還給那花打了棺材送過來呢,叫那八給砸了!”

    姜硯之看了閔惟秀一眼,屠夫娘子是傳謠之人,老木匠是拉扯之人……這就是為何他們要死了。

    “那八不是鏢師么?鏢師多少會些拳腳功夫,兄弟又多,那鄭大娘子這么說是非,就不怕那八回來打她?”閔惟秀好奇的問道。

    大嬸嘆了口氣,“若是那八還好手好腳的時候,自然是不敢有人欺負那花的??墒前?,三年前,他有一次走鏢,遇到了山賊,有一只手受傷了,瞧著是好的,實際上使不上力氣?!?/br>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三個自首的兇手

    那八的手有問題?

    姜硯之正想著,門突然被打開了。

    一個披著衣衫的老者,打開了門,一見到仵作,愣了一下,神色又緩和了下來,“您來了,且先進來喝杯水?!?/br>
    姜硯之搖了搖頭,“不進去,去東哥家?!?/br>
    那八一頭霧水,“去東哥家做什么?”

    “不用去了,我來了?!?/br>
    閔惟秀猛的一回頭,就見到巷子口,站在一個戴著拳套的少年。他生得很高,單眼皮兒,嘴唇很薄,看上去有些刻薄,原來這個就是東哥。

    東哥斜斜的靠在柱子上,他的影子并沒有被拉得很長,因為現在是中午。

    “我去了那花meimei墳頭,給她點了六柱香。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讓她有了這樣的結局。那六個人,都是我殺的,你們不用進去了?!?/br>
    那八一聽,猛的睜圓了眼睛,“是我殺的,是我殺的,我為我花兒報仇,所以殺的人?!?/br>
    對門的大嬸腦子嗡的一響,殺人,還殺六個?她一個哆嗦,手忙腳亂的把姜硯之往外一推,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那姿勢,那速度,簡直宛若武林高手。

    姜硯之差點兒沒有摔個狗吃屎,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哭笑不得的說道,“大嬸啊,我的鞋子被你夾在門里了,還有啊,我們是官府的人,有我在,不會死人的!”

    門開了一道縫兒,一只鞋子被扔了出來,然后門又啪的一下關上了。

    姜硯之無奈的搖了搖頭,這遼人,實在是不如大陳人可愛。

    看大陳人膽子多大,爬到樹上去等著看死人!人山人海!

    冒著生命危險去喝喜酒,還是人山人海!

    也不知道他同惟秀離開了,開封府的人,想他們了沒有。

    閔惟秀見姜硯之沒事了,一個擒拿手對著那八抓了過去,那八下意識的抬手一擋,卻被閔惟秀宛若老鷹抓小雞一般的擒住了。

    “對面的大嬸說得沒有錯,那八的右手綿軟無力,他不可能是兇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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