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姜硯之眼珠子一轉,看向了東哥,“的確,手沒有力氣,怎么能夠掐死人,東哥是吧,說說你是怎么掐死那六個人的?” 東哥抿了抿嘴唇,“我夜里跟蹤他們,趁著他們落單了,便沖過去,捂住他們的口鼻,然后將他們掐死?!?/br>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了一眼,這個案子倒是稀奇了,不是兇手的人,都紛紛自首,說自己個是兇手。 可他們兩個人,一個手臂沒有力氣,壓根兒不可能做到用手壓眼的殺人手法。 另外一個,太過年輕,連犯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都沒有搞清楚,輕易就被套了話。 說話間,一個老者跑了過來,慚愧的看了那八一眼,對著姜硯之說道,“你別聽東哥胡說,那個賣羊奶的死的時候,他在外走鏢,都不在王都。這幾個人,都是我殺的,是我對不起那老弟,是我害死了小花?!?/br> “都怨我,都怨我。那個姓鄭的婆娘,要把她女兒嫁給東哥,我不肯,就胡亂的接了一句嘴,萬萬沒有想到,那惡婆娘因為這個開始欺負小花。我知道了之后,十分的愧疚,白日里人多,我怕去了,更加坐實了說東哥要娶小花的傳聞?!?/br> “小花是個好姑娘,若是東哥能娶到她,那是高攀了??赡菚耗抢系苣阃瑬|哥都不在王都,我不知道你是個什么想法,不敢貿然登門。我想著,便趁著夜里人少,買了些吃食,也不多貴重,但是夠小花吃一段時日,不用出門了?!?/br> “我那日夜里前去,瞧見那個叫驚蟄的小倌,喝得醉熏熏的,倒在了小花家門口,我一瞧,怕又被人誤會了,便敲了門,讓小花端了水來,將那驚蟄小哥給救醒了?!?/br>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還是錯了??!后來流言越傳越烈,我到處解釋,都沒有人相信……我思前想后,去尋了那個叫驚蟄的小倌,想要他去作證,說明真相??墒悄莻€人,卻冷冷的說,他什么都不記得了,說什么半夜能夠給陌生男子開門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人?” “還說什么,蒼蠅不盯無縫的蛋,他同小花素不相識,不能但這個保,做這個證。只扔了一串銅子兒,便叫人趕我走了。我要的是銅子么?我要還的,是小花的清白??!” “小花她……小花她……那老弟,我對不住你啊,如果不是我,小花是絕對不會給那個人開門的!我想著,我一把年紀,活不了多少年了,東哥已經長大成人,日后可以照顧自己了?!?/br> “我要給小花報仇。我殺的第一個人,是那個賣羊奶的,我四處打聽,得知他一直都是蹲在巷子口賣羊rou,他肯定能夠聽到巷子里的動靜的,小花有沒有同人不清白,他在巷子口,都是聽得到的?!?/br> “我好不容易去城郊尋到了他,你們猜他在干什么,他在哪里說得唾沫橫飛的,在說小花的事,還說他王都的女人就是猴急……污言穢語,實在是說不出口。等他后來去賣羊奶,我便按住他的眼睛,把他給弄死了?!?/br> “這指法,是以前我師父教我的壓箱底的功夫,殺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再合適不過了?!?/br> “那些流言蜚語,是怎么越傳越厲害的。是鄭大娘子起的頭,賣羊奶的舒奴跟著起哄說假話,再有那姓文的畫師推波助瀾,他一心只想出名,聽了這些事兒之后,還畫了一副小花的深巷迎客圖……” “人心怎么可以這么壞呢!他們這是蘸著人血吃饅頭??!還有那個老木匠,對小花拉拉扯扯的,臭不要臉;那個賣屁股的小倌,冷血冷心;還有那個姓蕭的推官,為官不仁!” “小花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可以白死了。有這樣的官員,我們大遼還有什么希望!不如早死了好!” 老者說著,蹲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嗚的哭了起來,一旁的那八紅著眼睛,用他那只沒有力氣的手,捶了捶老者的背,“你是不是傻??!你殺了那么些人,叫東哥怎么辦??!小花她,小花她,這都是命啊……” “不怪你,都怪我。怪我沒有把她當小子養,怪我光顧著賺錢,不管她,讓這孩子受委屈了,不怪你,都怪我??!” 第四百七十五章 原左使 那八越哭越是撕心裂肺,他是走南闖北的鏢師,什么慘劇沒有見過,便是廢掉了一只胳膊的時候,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他這輩子,只有兩回,哭得如此傷心。 頭一回,是他那苦命的娘子,在生小花的時候大出血沒了。那是一個嬌滴滴的江南姑娘,以前在南地是個唱曲兒的,生得極其好看。后來年紀大了,便被賤賣了。 他有一次去南地走鏢,一眼便相中了她,掏出了全部的積蓄,將她買了回來。 那花像她,性子柔弱和順,卻偏生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再一回,就是今日,那花死的時候,他哭得都沒有如此傷心。 他恨自己,悔恨著為什么那個動手給小花報仇的人,不是他自己。 許是因為他一直不在身邊,那花年幼的時候,都寄人籬下,看旁人的眼色討上一口飯吃,這附近住得龍蛇混雜,那些長舌婦們,也經常說小花阿娘的閑話。 說她是青樓里的花娘,歡場上的人,哪里有干凈的。他常年在外,壓根兒不知道這些。等到小花死了,才知道這孩子為何總是一驚一乍的,好似繃緊了的繩一樣。 那八哭得捶胸頓足的,而他這個做父親,就連一次,也沒有幫那花說過話。 他總想著,我再多走幾趟鏢,我家那花出嫁的時候,就能湊夠一套頭面首飾了,再多走幾趟鏢,我家那花出嫁的時候,就能夠多買一匹絲綢了…… …… 姜硯之同閔惟秀有些唏噓。 他抬起手來,正準備大手一揮,讓侍衛將殺人兇手抓起來,但是陡然反應過來,他們不是在大陳,這里是大遼。 “原青!原青!”姜硯之看著原青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大遼人莫不是有毛病,怎么一個個的見了他,眼睛都帶光的? 難道這是遼人的天賦技能,跟狼眼睛似的,一閃一閃亮晶晶? 原青臉一紅,“你連殺六人,手段殘忍,雖然是事出有因,但法理不容。來人啊,將人抓起來,等待圣裁?!?/br> 原青說著,激動得聲音發顫。 之前他看《三大王洗冤錄》,每次看到姜硯之大手一揮,把犯人抓起來,那雄偉英姿,簡直讓人虎軀一震,流下兩條虎淚! 今日,他竟然在本尊面前,說了這么一番帥氣利落的話!還沒有結巴! 原青覺得自己今日已經走上了人生的巔峰,虎軀已經不能夠代表他膨脹的內心,起碼也應該是牛軀一震,流下兩桶牛奶! 站在一旁的東哥,紅了眼睛,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阿爹一把年紀了,若是進了大獄,哪里還能夠活命?他就不同了,他年輕力壯,指不定還能夠有一線生機,被發配去充軍,到底能夠留下一條命。 “阿爹!”東哥輕喚了一聲。 “好孩子,日后一定要好好的?!彪m然兒子已經大了,他還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遂跟著原青手下的人走了。 姜硯之同閔惟秀收回了視線,看向了原青,整齊劃一的伸出了一個巴掌。 原青雙眼冒著金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三大王放心,五千匹馬,一匹都不少。我家哥哥,在御史臺當差?!?/br> 閔惟秀捅了捅姜硯之,喂,要不咱們在大遼多待一些時日吧,照這樣發展下去,過不了多久,大遼就要出現拜三大王教了啊,原青便是左護法!原左使! 原青見姜硯之笑得陽光燦爛的,心中高興異常,“之前的面咱們不是沒有吃么?我帶你們再去吃點別的,姜汁冰粉怎么樣?雖然是從你們大陳岳州那一帶傳過來的,但是正適合這種熱熱的天氣,還有冰碗可以吃?!?/br> 閔惟秀看了看原青鼓鼓的錢袋子,大兄弟,我總覺得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啊,之前面雖然沒有吃,但是你叫了面,一個大子兒都沒有給??! …… 賣冰碗的,就在賣面的隔壁。 閔惟秀無語的坐了下來,看著原青神色自若的同人家打招呼,半點愧疚也無,那攤主也像是之前沒有發生過吃霸王餐一樣的事情一般,笑瞇瞇的說著,“原小官人,吃咸菜嗎?剛開了一壇子新的?!?/br> 原青毫不猶豫的接過了一小碟子,端到了吃冰碗的桌子上,攪拌進了冰粉里,然后大快朵頤起來。 閔惟秀看著冰粉上面甜甜的湯水,再看看那小咸菜……突然有些慶幸今日沒有吃原青請的面是怎么回事? 喂?姜硯之,你確定你們破案的,一定可以找到最好吃的東西么? 我怎么覺得,原青絕對是一個異類??!從來沒有見人吃冰粉還拌咸菜的??! 姜硯之被閔惟秀盯著,硬著頭皮的嘗了一口這冰粉,“真香!” 閔惟秀樂了,“來十碗候著?!?/br> 閔五娘子吃東西,怎么可以只有一碗? “嘿,莫非你的一身蠻力,是吃出來的?”閔惟秀聽著這熟悉的調調,一扭頭,便瞧見了耶律槿同蕭怡真,兩人一前一后的,隔了有半人遠的距離。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你不是剛死了弟弟,不在家里蹲著,咋出來嫌人了?” 耶律槿一梗,支支吾吾的說道,“天氣太熱,已經出殯了?!?/br> 這絕對不是他們北院大王府不給庶子體面啊,實在是他太臭了,擱在院子中停靈,好家伙,那蒼蠅嗡嗡的,來了一群又一群,讓人頭皮發麻。 拿水洗了好些遍,都還是臭得人近不了身,這不連他自己個的親娘都受不了,早早的就讓人將他抬出去下葬了。 耶律槿說著,靠著閔惟秀坐了下來,自顧自的拿起她面前的一碗涼粉,呲溜呲溜的吃了起來。 “惟秀,你那邊有日頭曬,我同你換一個地方坐?!?/br> 閔惟秀哦了一聲,望了望天,這涼粉攤子擺在大樹底下,哪里有太陽了,只不過還是起身同姜硯之換了座。 姜硯之立馬坐了過來,對著耶律槿笑道,“你倒是有雅興,帶著小娘子出來游玩,看來這位就是你的心上人了?!?/br> 耶律槿嗷的一下叫出了聲。 這個死胖子,實在是太陰毒了,表面笑嘻嘻,腳下狠得要命,把他的腳背都踩腫了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 耶律槿的美麗幻想 他不就是實在是煩死了蕭怡真,才一時腦抽,想要借閔惟秀當個擋箭牌,好讓她死心! 自打她阿娘,知道蕭怡真以為糞坑里死的是他,好不嫌棄的將人拽起來,便一心想要娶這個兒媳婦進門了…… 他真的是對這個死心眼的姑娘無計可施了。 他想起剛在在出殯的路上發生的事情,就恨不得把死去的弟弟給刨起來,弟弟啊,你快起來啊,起來給咱爹傳宗接代??! “我其實喜歡男的,那個王監軍你知道吧,托姜硯之同閔惟秀的福,整個王都都傳遍了?!?/br> 蕭怡真點了點頭,“我知道?!?/br> 耶律槿很崩潰,知道你還要嫁進來? “好吧,我撒謊了,其實我喜歡的是有夫之婦。你懂的,我不喜歡良家少女?!?/br> 蕭怡真眨了眨眼睛,“那我先同耶律原來個冥婚,我便是寡婦了,寡婦也是有夫之婦?!?/br> 耶律槿抖了抖。姑娘,能不要在我弟弟出殯的路上,說這么駭人的話好嗎? 瘆得慌! “我只喜歡一個有夫之婦,就是閔惟秀,閔惟秀你知道吧?” 蕭怡真終于消停了。 …… 耶律槿看著姜硯之蠢蠢欲動的腳,悔得腸子都青了,這死胖子跟老母雞護著小雞一樣,早就在閔惟秀的身邊畫了一個圓圈,誰的頭發飄進來一根,他都能夠把對方拔成光頭。 蕭怡真聽到那句心上人,眼睛一亮,看了正在端著碗喝涼粉的閔惟秀,果斷的走到桌前,端起一碗涼粉,一飲而盡。 閔惟秀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遼人真難懂!動不動就抽風! 這兩人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涼粉這么點小便宜,都要占! “話說你到底來干嘛的?該不是來吃涼粉的?” 耶律槿這才想起了正事,“聽說你今日在宮中,把耶律熊給打了?你也同我打一場怎么樣?” 說起來真是一把辛酸淚,當初在戰場上,他同閔惟秀打了一架,被射中了臀部,遭人嘲笑了好久,非說他連一個小娘子都比不過,但那一次,明明就是他輕敵了,閔惟秀又僥幸一甩,擊中了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