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返程回家

    立夏想說好,忽然想起一件事，頓時面露難色，“……不行?！迸滦『`會，緊接著說,“不是我不愿意，小寒，村長大伯說我那邊離你家太近，走路都不用五分鐘。大伯的意思咱們出東門進西門,繞著村子轉半圈?！?/br>
    “咋繞？”結婚當天幾時發嫁,立夏怎么過來,韓有福沒說,小寒也懶得問，因為這個時期的人結婚一沒嗩吶禮炮,二沒婚車花童，想整個花樣也沒那個條件,“你騎車帶著我？”

    立夏搖頭：“騎車也快,我推著你?！?/br>
    “推，推我？”小寒瞠目結舌,“村長說的？”

    立夏點頭，“韓叔也知道,韓叔還說咱們村的路坑洼不平，騎車沒有推著走穩當?！?/br>
    “那就按你們說的辦，我沒啥意見?！毙『执騻€哈欠，眼淚也跟著出來了。

    立夏見她這樣子,忍俊不禁，“你會不會走著走著睡著？”

    “不，也不是沒有可能?！毙『唤浺忾g看到立夏的手指動了動，像是緊張期待又像是激動，伸手抓住立夏的手，“你拉著我吧?！?/br>
    立夏雙眼放光，想咧嘴笑又不好表現得太興奮，一個勁點頭，“我拉著你，我拉著你，一定不會讓摔倒?！彪S即又說，“你要是睡著了，我就背著你?！?/br>
    小寒擱心里罵一句笨蛋，笑著說，“不用啦，你把我叫醒就行了?！?/br>
    “沒事，大不了走慢點?！绷⑾牡?，“反正時間還早，晌午之前能趕回去?！比欢?，倆人在十二點之前并沒能趕回去。

    十二點半左右，劉素芬做好飯了，倆人才到家。劉素芬想數落小寒幾句，一看她熱得臉通紅，立夏也熱得不輕，嘴里的話咽回去，就問，“路上不好走？”

    此話一出，立夏臉色驟變。劉素芬疑惑不解，“不是？那你倆咋這么晚才回來？”

    小寒看立夏一眼，抿嘴笑笑，就往廚房里鉆，“我打水洗手?！?/br>
    “那啥，我想繞近路，沒想到越走越遠?！绷⑾脑秸f越不好意思，“到山邊碰到一個打算上山碰碰運氣的人，才知道我們走到山的另一邊去了?！?/br>
    小艾故意睜大眼，裝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厲害了，我的姐夫?！?/br>
    “都沒你話多?！眲⑺胤业伤谎?，“雪還沒化，到處白茫茫的，一不留神就能走錯?？烊ハ词?，吃過飯去你那邊壘灶?！?/br>
    立夏頂著一張大紅臉“哎”一聲就去洗手，端碗、拿筷子。

    飯后，小寒去睡覺，立夏和韓家六口人去知青點。

    傍晚灶臺支好，立夏跟韓有?；仨n家用飯。翌日早上，韓家剛吃過飯，韓有福同族嬸子大娘們就端著自家腌的酸菜，窖藏的蘿卜過來。

    她們討厭韓高氏和韓老頭，就站在大門口說，“有福，我們去立夏那邊了啊?！?/br>
    “你們去吧，我過會兒就過去?！表n有福出來說一聲，轉身回堂屋讓他娘把干木耳、干蘑菇全拿出來。

    如今日子艱難，一家辦事，同族人不但幫忙，還會帶一些東西，留著辦事的人家招待客人，而且還不準自家孩子過去，端是怕半大小子把東西吃光了，客人沒得吃。誰家要是把孩子全帶過去，所有人都會說他們家不講究。

    早兩天韓有福挨家挨戶通知三服內的親戚，小寒和立夏結婚那日都去知青點吃飯。韓有福的親嬸子就問，誰的主意。

    韓有福說是他。他嬸子立刻接道，我就知道是你。韓有福便說，他娘雖然不舍得，看在立夏的面上也沒說啥。隨后又說他準備了幾百斤魚，再把豬殺了，饃不多，但菜管飽。

    韓有福的嬸子一聽他準備的東西真不少，等韓有福走后，一邊對自家人說十八日晌午都去知青點吃飯，一邊把她曬的木耳、蘑菇翻出來。關系稍微遠一點的送酸菜，韓有福的親嬸子就送干貨。

    韓有福的嬸子到知青點放下東西，和立夏說兩句話，韓有福就來了。韓有福見廚房里堆滿了酸菜、蘿卜，就問村長，“這些東西能不能做十二桌？”

    “這些還不夠？”立夏看著村長問，“我記得前年大哥結婚，準備的東西還沒現在一半多，后來還剩不少?！?/br>
    村長笑了，“那時候和現在可不一樣?！绷⑾目谥械拇蟾缡谴彘L的大兒子，村長把立夏當親侄子，就實話說，“老大結婚的時候一盆酸菜里只有幾片rou，這次你老丈人要用五花rou燉酸菜，明天的酸菜比那次的rou還好吃?！笨匆谎垌n有福，繼續說，“不多備點，回頭客人能把盆舔了?！?/br>
    “不會吧？”立夏不信。

    韓有福的嬸子笑著說：“不信你就等著瞧吧?！彪S即轉向韓有福，“明天的菜不夠吃，就去我家拉酸菜，我家還有一缸?！?/br>
    “我家也有一缸?！贝彘L接著就問，“有福，你打算咋上菜?！?/br>
    韓有福：“你懂得多，我聽你的?！?/br>
    立夏考慮到他和小寒冬天結婚，給小寒買衣服的時候就往大了買。臘月十八，上午，小寒穿上棉褲棉襖，換上褲子和上衣剛剛好。

    隨后小寒打算給自己盤頭發，一想到她舅娘，她姨她姑都挽著頭發，思索三秒就編辮子，翻出立夏給她買的黑色發夾把散落的頭發夾上，劉素芬伸手攔住。小寒疑惑，“咋了？娘?！?/br>
    “別急，把這個戴上?！眲⑺胤疫f給小寒一朵大紅花。

    小寒點頭，“好的?！眲e在胸前。

    劉素芬“撲哧”笑出聲，“我讓你戴頭上，往哪兒戴呢?！?/br>
    “頭上？”小寒震驚，“這么大一朵花??？”

    劉素芬：“哪里大了？還沒有我手心大?！?/br>
    “那也不能往頭上戴?！毙『f著，注意到她娘手里的紅紙，“娘拿這個干啥？”

    劉素芬：“你用唾沫濕濕嘴唇，抿一下紅紙，嘴就紅了?！?/br>
    小寒張大嘴，眨了眨眼，“娘，您老是真厲害，這種法子都能想得出來。咋不找個燒火棍給我畫眉呢?！?/br>
    “對，這個注意好！”劉素芬一拍腿，布做的大紅花和紅紙往小寒懷里一塞，轉身就往外跑。

    小寒楞住，回過神就喊，“娘！”

    “叫你娘干啥？”天氣冷，小寒換衣服的時候把門關上了，韓高氏推開一點，透過門縫見她穿好了，就推門進來，“趕緊把鞋穿上，立夏來了?！?/br>
    劉素芬跑回來，“娘，讓立夏再等一會兒，還沒好?！?/br>
    “還差啥？”韓高氏問。

    韓有福見立夏來了，也過來看看小寒準備的咋樣了，進門聽到他老娘的話，脫口道，“還差錢?！?/br>
    “啥錢？”劉素芬問。

    韓有?？粗n高氏，笑瞇瞇道，“娘知道?！?/br>
    “我的錢都讓你禍禍了?！表n高氏道。

    韓有福：“娘，你孫女婿是大學生，將來若是當官，得比縣長還厲害?！?/br>
    公社主任也不過是中專畢業，精明的韓高氏自然知道大學生有多厲害，可是嫁個孫女前前后后要花一百五，韓高氏的心啊，很痛很痛，不掏錢？故宮長城頤和園沒得看，連烤鴨也吃不上，韓高氏就不敢耍賴了，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大團結，“這個錢給你，小寒，不是讓你亂禍禍的，是留著你到城里沒錢的時候應急的?！?/br>
    “謝謝奶奶。到城里我用立夏的錢?！毙『?，“他敢對我不好，我就拿這個錢買車票回來?！?/br>
    韓高氏滿意了，“你總算聰明一次?！?/br>
    “小寒，咋還不把花戴上？是不是不會？我給你戴?！眲⑺胤曳畔聼鸸?，就拿個發夾把大紅花別在小寒耳朵旁邊的頭發上。

    小寒眉頭緊皺，“娘，這樣不好看?！?/br>
    “好看，瞧著老精神了?！表n有福道，“就這樣戴，這樣才喜慶?！?/br>
    小寒想翻白眼，喜慶個鬼，搞笑還差不多，“娘，我的眉毛濃，不用再描了?！?/br>
    劉素芬打量一番，點點頭，贊同道，“我閨女長得好看，連眉毛都好看?！?/br>
    “眉眼好看的人就沒丑的?！表n高氏白一眼劉素芬，啥都不懂，“趕緊讓小寒涂涂嘴，讓你娘和小寒說會兒話，就到吉時了?！逼鋵嵤侵竿『睦牙呀o小寒壓腰錢。

    女孩子出嫁，比較親的親戚，比如親姑，親姨母都會給一點壓腰錢。小寒的兩個姑姑剛到，韓高氏就叫她們掏錢。姐倆手里有錢，一人給小寒兩塊。小寒的姥姥早就來了，可她就在堂屋里跟別人說話，不往小寒這邊來。立夏也在堂屋，韓高氏當著立夏的面不好張嘴要錢，才出言提醒劉素芬。

    話又說回來，以前人出嫁會算時間，如今不算了，為了討個好彩頭的人家也會把出嫁時間定在十點十八或者十一點二十八，看起來很吉利。事實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東北天冷，菜做好就得端上桌，不然十來分鐘就能涼透，考慮到這一點，小寒出門的時間就定在十點十八。她早點過去，那邊也能早點開席，吃了飯，客人也能早點回家，不然離得遠的人就得趕夜路。

    小韓村沒人有手表，村長征求大家意見，就把村社里的自鳴鐘抱到韓有福家，吉時一到，立夏就背小寒上車。

    劉素芬也知道她婆婆沒胡扯，掰開小寒的嘴，讓她含住紅紙。小寒一見她娘來硬的，連忙攥住她的手，“我自己涂?！?/br>
    “早該這樣?！眲⑺胤铱聪蝽n高氏，“娘，我去喊我娘？”

    “去吧?！表n高氏擺擺手，就對小寒說，“把錢收好，別讓立夏看見?！?/br>
    小寒想笑，這個老太婆啊，“知道了，奶奶。我又不傻?！?/br>
    “也沒見你有多聰明?！表n高氏看她一眼，十分嫌棄，“也就這張臉能看?！?/br>
    小寒頓時覺得心堵，深吸一口氣，“奶奶，我姥姥來了?！?/br>
    韓高氏非常不喜歡她親家，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轉身就往外走，“我去知青點?！钡介T口迎面碰到小寒的姥姥，連聲招呼也不打，仿佛沒看見似的，直直地往外走。

    小寒的姥姥嘆了一口氣，抓住劉素芬的手，“苦了你了?！?/br>
    “不苦，不苦?！眲e人家嫁閨女或許不舍得，劉素芬卻沒啥不舍，小寒結婚比她自己結婚都高興，逢人就笑，仿佛怕人家不知道她閨女嫁人，“娘，小寒說，不對，是立夏跟小寒說，上完初中考中專就能吃商品糧。我一直想跟你說這事，每次話到嘴邊就忘了，現在想起來，你回去的時候跟我嫂子我弟妹說說，讓孩子們多上幾年學?！?/br>
    “咱家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錢給孩子上學啊。要是能像韓家這樣，幾個孩子想上到啥時候，我就讓他們上到啥時候?！毙『睦牙寻β晣@氣道，“我聽小寒的姑姑說，小寒這次辦事，有福買兩百多斤魚，得花不少錢吧？”

    劉素芬：“沒用多少錢，魚便宜?！?/br>
    “那小寒的姑姑還說你們花的多，她們多給點禮錢?！眲⒛刚f著，羨慕道，“你要是也這么有錢就好了?！?/br>
    劉素芬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一副對不起親娘的模樣，“我家的錢都被我婆婆攥在手里，我身上連一分錢也沒有?！?/br>
    “有福也沒錢？”劉母道，“你去問問有福買魚的時候有沒有——”

    小寒穿鞋的手停頓一下，直起腰，“姥姥也想買魚？我爹知道哪兒有賣魚的，我娘不知道，回頭你問我爹?！?/br>
    劉素芬和她娘俱是一愣。

    早幾天韓有福拿“你孫女就值一毛錢”堵韓高氏，小寒也以為韓高氏太看不起人，現在看來她爹娘若是有錢，別說“一毛錢”，指不定還得倒貼，“姥姥不好意思？那我喊我爹?！滨晾屯馊?。

    劉素芬連忙攔住，“干啥去？聽風就是雨。你姥姥不買魚?！?/br>
    “素芬，小寒收拾好了沒？”韓有福的聲音傳進來，“還有七八分鐘?！?/br>
    劉素芬一邊把小寒往屋里推一邊朝外喊，“好了，好了。時間一到，你們就放鞭炮，就讓立夏進來?！?/br>
    “立夏現在就可以進去了?！贝彘L的聲音傳進來。

    劉素芬下意識扭頭，見小寒把鞋穿好，就把門打開。

    立夏進來，看到小寒耳朵邊的大紅花，整個人愣住。

    小寒很想翻白眼，“是不是很難看？”

    “很，很特別?！绷⑾幕琶φf。

    小寒想撇嘴，一想到不雅，嘟著嘴說，“難看就說難看，還很特別?！?/br>
    “不難看，不難看?！绷⑾牡?，“今天你特別漂亮?！?/br>
    小艾擠進來，“我看看，我看看?！碧ь^一看，“我的親娘啊，姐，你的嘴巴咋這么紅，比咱家灌的血腸還紅?！?/br>
    “頭上還戴一朵花?！毙』埓笞?，“比大姐的臉都大?！?/br>
    劉素芬抬手給他倆一巴掌，“胡咧咧啥呢。這叫喜慶?！?/br>
    “喜慶？”小艾捂著腦袋，打量一番小寒，忍著笑說，“是挺喜慶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