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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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瞇眼想著,蔣仲仁這般可惡,他的妻兒豈會不知?一丘之貉罷了,她為這樣的人親自到圣上面前爭,只會損了自己的顏面。 耳邊長公主的哭聲聽得她腦仁疼,到底不是在自己跟前長大的,這么不貼心,如此想著,太后嘆了口氣,再怎么著也是失散多年的親女兒,便應了她,“罷了,別哭了,哀家這就往北疆發信?!?/br> 北疆傅氏乃是太后母家,家主傅成述是太后兄長,駐守邊疆多年,先帝在時就已被封王,在朝堂舉足輕重,太后也是因這才能和圣上對峙多年,若是讓他代替太后出面,蔣夫人及其兒女大概也有活命的機會。 “謝母后!” 兩人思付著圣上的心思此刻全在秦仲清身上,還未有發落武安候府的意思,遂一邊命人往北疆發信,一邊暗中阻攔二皇子審查秦仲清一案,沒料到二皇子速度甚快,不過一日就審清了案子,原來宮殿坍塌非木料之過,而是施工人員不當所導致的,是有人在刻意誣陷秦仲清。 二皇子同刑部查找誣陷之人的同時,秦仲請得了清白出獄,秦初苧領著秦穆來接,歡喜地喊,“爹爹!” 秦仲清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望著空蕩蕩的車廂疑惑道,“你娘親呢?” “在國公府!” “怎在哪里!” 聽了秦初苧的解釋,秦仲清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捶過一樣難過,他懊悔又自責,“是我對不住你,若是爹爹爭氣些……” 秦初苧忙地安撫,什么都往好的說,“爹爹莫要自責,雖說和國公夫做了約定,但世子爺善良,待我極好,國公夫人在獄中對爹也是照看有加,還將娘親照顧得很好,等下見了面,我們還是莫提當年之事了?!?/br> “聽你的,不提,如今我已出來了,那個約定便可作廢了吧!” “爹爹,既成約定,豈能半路而退?我打算履行到底?!?/br> 秦仲清望著她不容置疑的態度只得點頭。 及至國公府,秦仲清見著秦夫人紅了眼睛,秦夫人拉著他不撒手,兩人旁若無人地抱著彼此,國公夫人偏過頭,看不下去了,秦初苧替爹娘難為情,面皮發紅地說,“我爹娘感情好?!?/br> “你就這么看了十幾年?”國公夫人很同情她。櫻桃 她更難為情了,拿約定之事做擋箭牌,“雖說我爹爹已無事了,可既然做了約定,我還是要履行到底的?!?/br> 國公夫人亦在思考這個,“你若愿意就好,也沒有幾日了,此刻就要回觀?” 秦初苧點頭,她出來的時間甚長了,來前世子爺還讓她早些回去,她便同爹娘一說,就離開了,卻不知她走了后,秦仲清護著秦夫人,以一副防備的姿態看著國公夫人,多年前他就了解到這個女人睚眥必報,但凡得罪了就再無和解之日,豈會突然變了性子,對他的妻女這么好? 面對他的疑問,國公夫人嗤地一笑,“秦仲清,你可真是走了大運了,你知道你背后的女人是誰么?” 此時的宮中,圣上欲降罪武安候府,北疆還無信件傳來,太后只能繼續暗中使絆子,一是令人不停上折子,圣上一忙碌起來就顧不上武安候府了,朝堂明眼人甚多,任誰都瞧出了貓膩,國公夫人更是暗中派人去截太后的書信,不想太后的人訓練有素,安全地傳了信件回來。 此時,二皇子查出誣陷之人,竟是蔣仲仁,原來他自得知秦仲清回京就忐忑不安,生恐自己做的虧心事被秦仲清散了出來,和蔣夫人一商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秦仲清做了宮中生意,做計置他于死地。 圣上的暴怒和北疆王的求情信一并到來,這么多年來,北疆王還不曾求過圣上什么,如今蒼顏白發,為了meimei說著最誠懇的語言,圣上所有的火氣都被堵在胸口處,難受得眼前一黑,當著二皇子的面自言自語,“武安候府欺負朕,她卻要為他們求情,她是否忘了朕是她親兒子!” 太后此舉,無異于又捅了圣上一刀,偏偏她又有北疆王的懇求,圣上無視不得,佝僂著腰咳了口血,“朕如她的意,朕不管了?!?/br> 消息傳至太后宮中,以往她和圣上斗,贏了就心里舒爽,這次卻沒有任何得意,她下了道懿旨,命人把蔣仲仁拖到囚車上沿街□□,還令人在旁一遍一遍地宣讀他的罪行,道旁的眾人聽了紛紛朝蔣仲仁吐口水扔菜葉,蔣仲仁還沒死就被折磨得脫了層皮。 至于蔣夫人及其兒女,因找尋長公主有功,免去一死,但武安候府封號已被太后褫奪,所有家產也被太后收了,他們三人只能露宿街頭,又因蔣仲仁罪行天下皆知,京中諸人見了他們無不唾棄,蔣夫人只能求上長公主,長公主恐她們再牽連自己,草草地打發她們到京郊的宅子里去了。 太后得知滿意地點點頭,“日后不許再見她們?!?/br> “是,聽母后的?!遍L公主笑著應下,轉了轉眼珠,跪在太后面前侍奉,“那武安候府的家產及宅子不若都給了秦仲清,圣上知了也會開心吧?!?/br> “也對?!?/br> 第二日,太后召見秦仲清,欲將候府給他哄圣上開心,秦仲清卻是搖頭,“草民多謝太后好意,只是自二十年起,草民就與武安候府毫無瓜葛了,那宅子,草民不會要?!?/br> 到了手的東西不要,也不想再沾一點腥惡心了自己,太后不免對其刮目相看,“你恨他們么?” “都是些陌生人,不值得了?!?/br> 秦仲清行禮告退,回家途中路過刑場,蔣仲仁被綁雙手即將受死,他一身平和地路過,自始至終都沒回頭看一眼。 馬車并未回秦府,而是去了宮觀,今日是約定的最后一日,秦初苧該出宮觀了,身為父親的秦仲清要接女兒回家。 秦初苧亦在整理東西,宋灼等人過來道喜,“可同世子爺說了?” “還未?!?/br> 幾人對視一眼,不知怎么地,心中突生一股不妙感,從現在開始,還是不要去見世子爺了吧! 宋灼道:“秦姑娘,既然都要走了,不若再給世子爺做道甜食吧,現在他可不會強迫你吃了?!?/br> 秦初苧一聽也有理,雖說世子爺一開始確實想殺了自己,但知曉自己的困境后還是幫了自己很多,如今要走了,就做道甜食當謝禮吧。 傍晚時分,秦初苧提著食盒往玄妙殿去,卻見宋灼等人圍在門口,到了跟前一問,原來是長公主之女李枝要比武招如意郎君,朝堂官員家中有適齡男子的都要參加,世子爺竟也在其中,太后的懿旨便下到玄妙殿前。 道童對著宮中的來人搖頭,“世子爺不會出觀的?!?/br> 宋灼等人:“絕不會出觀!” 秦初苧附和一聲,“再者,世子爺一心求道,豈會愿意成親?” 宮里的人萬般無奈地回去復命,“國公府世子爺一心求道,這輩子都不會成親了?!?/br> 太后還沒有反應,一旁的李枝聽了既惱怒又傷心,太后很快就琢磨出了她的意思,上次她要開宮宴,也是李枝出的主意,原來李枝是看上了世子爺,不由溫言勸說,“柳暄并非良人?!?/br> 李枝哭得傷心了,腦子都懵了,“他還未見過我,我要他見見我!” 如此無禮,太后面上閃過一絲不悅,半響沒吭聲。 宮觀這邊,秦初苧已進殿了,舉著食盒笑道,“世子爺,無毒的,我保證?!?/br> “掀開吧?!?/br> 世子爺閉目養神完畢,眸子一張,清潤平和,他起身過來,秦初苧見他接受了好意,欣喜地抿抿唇,世子爺覷了一眼,“這般高興?” 秦初苧當即回,“我不想吃!” 兩人不約而同想起秦初寧第一次送甜食的情景,世子爺冷哼一聲,正欲將甜食吃了個干干凈凈,秦初苧就后悔了,想著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同吃甜食也算哄這男人開心了,便說,“那我和世子爺一起吃,我就吃一點!” 世子爺慢慢抬頭,一雙眸子盯著她不松,手上卻穩穩地分給她一點,隨口一問,“你小時不是愛吃甜食?” “您怎么知道這個?”秦初苧驚訝得微張嘴巴,唇上沾著甜液,黏黏甜甜的樣子,世子爺眸子一瞇,飛快扔了帕子過來,“唇上有東西?!?/br> 秦初苧窘迫地擦了嘴,伸手接住了對面扔過來的手札,掀了許多才明白過來,原來手札后半部分竟都是些瑣碎記事,只見攤開的那頁寫著:囡囡愛吃甜,我逗她說不讓她吃了,她哭了半日,哎,女娃娃好難養。 再翻一頁:囡囡說要看我駕鶴飛升,跟著我去當小仙女。 都是當年外祖父寫的,她還小時,常跟在外祖父身邊,瞧外祖父搗鼓各類仙丹,然后記在手札上,她那時確實日日盼著外祖父駕鶴飛升,這樣她就可以當小仙女了! 如今大了,哪還有這般荒誕的念頭,當即燥得臉熱,手上抱緊了手札,眼前伸來一只大掌,“給我?!?/br> “不若我把有關我的部分撕了,以免影響世子爺修道?”秦初苧干笑。 世子爺挑眉,“不影響,這是不給?” 秦初苧心里哀呼著遞了回去,“小時愛吃,大了便不愛吃了,世子爺不想看,隨時可以撕了?!?/br> “無礙,我不看?!?/br> 騙人的吧? 不看怎么知道的? 秦初苧腹誹著,還是得把那手札要過來,她都不知道外祖父記了這些,她小時候有過太多糗事了,絕對不能讓世子爺看到! “怎還不走?” 甜食吃了,她與國公夫人的為期一月的約定也結束了,秦初苧雖順著世子爺趕人的話解釋道,“這就走了,如今我爹爹已出獄,我也沒有必要在此討世子爺的嫌了,我知道世子爺只是嘴上厲害,心里善良著,民女在此多謝世子爺的庇護!” 話音未落,身邊一陣風似的掠來,本已轉身的世子爺轉瞬到了跟前,那模樣正如初見那日,面色冷淡得無欲無求,眼神偏偏像猝了毒,“你要走?” “……您……不是說讓我走?” 秦初苧瑟瑟發抖。 第18章 “我讓你走,你便要走?” 世子爺唇角一沉,分明是動了怒,偏偏秦初苧想不到哪一點又惹了他,“民女只是要聽您的話,并無其他意思?!?/br> “你這個時候知道聽話了?” 世子爺冷哼的這一聲讓她茅塞頓開,合著是怪她以前不聽話,忙地道歉,“以前是為救父親,非要賴在世子爺這里添麻煩,日后民女絕不會了!” 原以為這么保證會愉悅到眼前這個男人,不料男人聽罷面色霍然一變,再不是冷淡到無情,而是近乎惱羞成怒,秦初苧甚至能瞧見他額角隱隱跳著的青筋,還有想要抬起的手臂,不免心生膽怯,“還請世子爺息怒!”下意識退了兩步。 便是因這兩步,世子爺面上怒氣須臾散了,又換回了那副無欲無求的模樣,眸子幽幽地垂下瞧過來,“難不成到了現在你還怕我殺你?” 兩只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捻著指腹,秦初苧掠了一眼,有些緊張地點頭,半響只換來微怒的一聲訓斥,“你走就是了!” 秦初苧只能小心翼翼地行禮告退,回小院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將美鶴交由宋灼養,抱著兩只鴿子出了山門。 秦府馬車已等了許久了。 她正要上車,身后有人喊住了她,卻是一個沒見過的年輕姑娘,鵝蛋臉,大眼睛,干凈利索地抱著美鶴走過來,“秦姑娘,世子爺讓我養我這鶴,但觀里只你養過這只鶴,恐你走了它不讓我養,不若我帶它跟您回府住幾日,等它熟悉了我再抱回來?!?/br> 秦初苧應下,帶這姑娘回了府,這姑娘名喚琉璃,頗懂規矩,做事爽利還會說話,不過住了一日就同秦府人熟悉了,秦初苧瞧她適應能力這么快也放心了,大多時候都在專心陪秦夫人。 秦夫人其余很好,唯腦子還糊涂著,往后幾日國公府與張府均有人來,一是瞧秦夫人如何了,二是與秦仲清道喜,說是圣上要宣他進宮了,讓他做好準備,秦仲清一一謝過。 這日張明年又來了,“聽說北疆王府有人要進京了?!?/br> 秦仲清詫異,“聽說北疆王府二十多年都沒進京了,這次進京為的什么?” “難以預料?!睆埫髂昝嗣?。 他轉而提了別的事,“可還要做生意?” 秦仲清原本是做木料生意的,如今遭了牢獄之災,做生意的心思也就淡了,又見與國公府消除了隔閡,國公府勢必不會打擊他了,心中就有了旁的打算,“我欲重新考取功名?!?/br> 其實二十年前,他已中了舉人,但被趕出京時被剝奪了,如今都要從秀才考起,張明年聽了替他冤得慌,進宮稟名圣上,正巧圣上也要召見秦仲清,遂在召見時不僅賞賜秦仲清許多珍寶,還恢復了他舉人之身,并昭告天下,還他清白名聲。 一時間京中人人知曉。 秦仲清所到之處人人都同他道喜,想要結交他的紛紛登門,秦府門前的人絡繹不絕,前院男人多,秦初苧只能在后院同秦夫人玩,秦夫人不滿意了,秦仲清決定謝絕見客,對外聲稱要苦心讀書。 眾人不好打擾,秦府又安靜下來,可惜秦仲清這么多年忙于生意,再提筆寫文章,甚是不順手,哪料隔日張明年登門,一把推出自己兒子,“這個他拿手,問他便是?!?/br> 秦仲清:“怎敢勞煩張大人?” “不勞煩,讓他住隔壁就是了?!睆埫髂昴檬滞绷送睆堓d言,張載言遂道,“住隔壁,離得近,省出來的時間我們可多琢磨文章?!?/br> 秦仲清被說服了,直接替張載言租了隔壁的房子,張載言當日就搬了過來,秦初苧知曉了,整個人都陷在“師父住在我的隔壁”的震驚中,若是師父瞧見了那兩只鴿子,豈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晚間秦仲清請張載言過府小酌,兩人月下對飲,秦初苧躲在花叢中偷看,瞧見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手里不停地緊張地撕著花瓣,若是師父知曉了他的徒弟是自己,師父會如何呢? 秦仲清喝得愉快了就問:“明日張大人可還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