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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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一下。 “請節度使稍安,容后再議。不知節度使意下如何?” 謝長庚微笑:“多謝。那便叨擾了?!?/br> 他收了面上的笑意,神色轉為肅穆,轉身,在身后那兩道來自慕宣卿的陰沉的目光盯視之下,朝著老長沙王的牌位再次恭敬行禮,跪拜完畢,起了身,徑自跨出廟檻,大步而去。 …… 陸氏一回王府,連衣冠都來不及卸除,立刻匆匆趕到慕扶蘭的閨房,屏退左右,關了門。 “蘭兒,幸好我聽了你的話,及時趕到家廟,這才阻了你王兄的盛怒失言。他的脾氣,還是太沖了!萬一叫謝長庚聽到了他對劉后的不敬之辭,告到jian后面前,往后我長沙國的處境,恐怕更是雪上加霜?!?/br> 慕扶蘭沉默著。 “這個謝長庚,三年前來求親時,我只遠遠窺了他一眼,當時只覺他一派英風,異于常人。今日和他相對,才知他為何年紀輕輕,竟做成了一方節度使。他應與你王兄同年,但論城府之深,遠非你王兄能望其項背?!?/br> 她眉頭緊皺,憂心忡忡。 “我聽他意思,是不愿放你歸家。你已過門,他的話,又說得滴水不漏,把納妾之事,摘得一干二凈。倘若他一定不放,糾纏不休,你的心愿恐怕一時難以達成?!?/br> 慕扶蘭說:“阿嫂,夜宴過后,你讓他來我這里吧?!?/br> 陸氏忙道:“蘭兒你別誤會。阿嫂既答應助你,便不會食言。阿嫂的意思,是此人不容易對付,叫你有個防備,免得事情萬一不能速決,會叫你失望。你放心,就算他不點頭,你人已回來了,只要你王兄抓著他謝家無禮納妾一事,不放你走,這里是長沙國,他敢做出強行搶人之事?” “謝長庚確實不容易對付,正是如此,事情拖下去,對王兄,還有我長沙國,都不是什么好事?!?/br> “這事本就因我而起,也是我自己和他的事。兄嫂與他說得再多,也如同隔靴搔癢。不如我自己和他把事情說清楚,及早了結?!?/br> 陸氏一愣。 “蘭兒,這個謝長庚,真的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阿嫂怕你應對不了……” “阿嫂放心!” “我和他,也算是夫妻了。把事情說清楚,也是有必要的。不管能不能如愿,我都要試上一試?!?/br> 陸氏望著小姑。 她眸光澄澈,含笑望著自己。 陸氏遲疑了下,終于點頭:“也好。那我去和你王兄講。有什么話,你自己當面和人說清楚,他若能聽得進去,那便最好不過了?!?/br> 慕扶蘭笑道:“多謝阿嫂!” …… 夜幕降臨。長沙國王府的宴殿之中,正在舉行著一場饗客的夜宴。 兒臂巨燭,于殿內東西兩翼一字排開,宛如兩條火龍,放出輝煌,將整個殿堂照得亮如白晝。殿前左右檐下,高懸樂器。殿內南楹,設大樂鐘鼓。巨燭之前,一張張的青玉案上,所設的鎏金尊爵,在燈火的映照之下,閃閃發光。 一切規制,都不過只遜帝王一等。 如此氣派,也唯在王侯之家,方能得見。 東向的上座之前,左銅龜,右銅鶴,龜鶴口中,吐出縷縷龍涎香煙。 慕宣卿坐于此。 河西節度使謝長庚,坐主客之位。 長沙國前來陪客的大小官員,以尊卑次序,也各自入座。 王府前堂,今夜燈火輝煌,鼓樂齊鳴,后院卻幽闃一片。 夜色深掩了花木,檐影如描。幾點燈籠,吐著昏黃的微光,照著通往王女寢居的那條曲折深道。 四周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的聲音。 慕扶蘭緊緊地閉著眼睛,將自己的身子,完全地掩在熱水之中。 仿佛有無數雙溫柔的手在競相地撫著她,將熱氣沁入她周身的每一個毛孔,安慰她蜷成了一團的身子, 終于,她慢慢地舒展開四肢,徹底地放松了下來。 她睜眼,從熱水里起身,扶著浴桶爬了出去,自己擦干身子,裹了件衣裳,邁步,走到門邊,打開了門閂。 屋里只有慕mama一人。 她就等在浴房門外,眉頭緊鎖,目光愁慮。見慕扶蘭終于出來了,忙迎上,伸手就扶住她的胳膊。 “翁主,你……” “我無事?!?/br> 慕扶蘭穩穩地站在那里,朝她一笑。 “叫她們進來,替我更衣吧?!?/br> 慕mama壓下心中的憂慮,望了她一眼,轉身,開門將外頭的侍女喚入。 侍女們入內,圍上來替她更衣。 更衣完畢,慕扶蘭并未起身,依舊坐于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身影久久不動。 她仿佛出起了神,神色冷漠。 侍女們平日與她關系親近,但此刻,卻都立在一旁,不敢發聲。 良久,門外走廊之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門被推開,丹朱跨了進來。 慕mama急忙出去。 丹朱小聲說了句話。慕mama轉入內室,回到慕扶蘭的身后,俯身下去,嘴貼到她的耳畔,低聲道:“夜宴已畢。他應當快來了?!?/br> 夜風隨門,穿過垂落在隔間的一段輕紗帳幔,無聲無息地涌入。 慕扶蘭轉過臉,視線落到近旁那簇在風中搖曳晃蕩著的燈火,說:“我知道了。你們全都出去吧?!?/br> 第8章 屋里剩下了慕扶蘭一人,耳畔靜悄悄的。 鏡旁,插在琉璃蓮花座上的那尊蠟炬,突然爆了下燈花。 燭火跳了一下,隨即安靜了下來。 火光投映在了她的眼底,微微閃爍,她的視線便凝在上頭,良久,仿佛下意識般,抬起手,纖纖指尖,慢慢地湊近了燭火。 肌膚被火苗燎了一下。 一陣細細的,卻又尖銳的疼痛,從她的指尖,迅速地傳遍全身。 但慕扶蘭卻仿佛沒有任何的感覺。 只在她的眼底,掠過一道痛楚的暗色。 她又一次地想起了她的熙兒。 她最愛的唯一的孩子啊,在她死的時候,他才不過四歲而已。 她怎舍得就這樣離開了他?執念之下,她精魂不散,一點靈臺,附在了長生牌前的那盞長明燈里。 漫長十年,無邊的黑暗,蝕骨的孤寂。 她看著他如愿以償,御極天下??粗弁醢詷I,文治武功。亦看著他,三宮六院,美人如云。 但這些,和她早就全無干系。她早已心如止水。 她固執不肯離去,唯一所系,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她親眼看到她的熙兒長大成人。到了那時,她便安心離去。 然而,等到最后,她等來的,卻是那樣令她撕心裂肺的一幕。 這指尖被火燎燒的痛,又怎及眼睜睜看著熙兒在她面前刎頸死去之時的那種痛? 心口絞在了一起。一時之間,她感到自己無法呼吸。 她猛地站了起來,抬手,一把推開了窗戶。 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 她立于窗前,閉目,仰著面,向著漆黑的夜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刻意不愿再多想的往事,卻仿佛隨了那道從指尖深刺入心的痛,驀然爆裂開來。 一樁樁,一件件,猶如密密麻麻的針,深深地刺入了她的五臟六腑。 …… 慕扶蘭第一次見到謝長庚,始于十三歲那年春,她的一趟君山之行。 母親幾年前去世后,父王身體每況愈下。小小少女,時常憂慮。 那一天,她渡船來到君山,尋師傅問父親病情的事,順便再請教些關于草藥的問題。 她到了師傅的藥廬,被阿大告知,師傅正有訪客。 據阿大的說法,訪客是位年輕男子。仿佛是從前師傅外出游歷遭逢危險,曾被他救過,兩人甚是投機,遂有所往來,成忘年之交。 自己的事,也不算萬分緊急,加上客人是個年輕男子。 十三歲的女孩,正初通人事,不算是小女娃了。她叫阿大不必通報,自己明日再來。 她下山,經過那株傳說中的上古老柏旁時,停了腳步。 那日山風很大。一只雛鳥,從窩里被風吹了出來,竟掉在了盤生于峭壁的一叢老藤之上。 君山除了每月初一十五開放,允民眾登山拜祭君山大帝之外,因為慕氏先祖的陵墓筑于此,平日,是不允閑人登島上山的。 她上山時,留侍衛在山下等著,此刻身邊,只跟了幾名侍女。 慕扶蘭想救小鳥??墒悄瞧俾嚯x崖頭太遠了,足有一丈多深,即便成年侍女,也根本夠不到。 雛鳥還很小,尖尖一張黃喙,毛茸茸的身子,兩只翅膀的羽毛,還沒長齊。它趴在藤蔓上,不停地撲騰著弱小的翅膀,仿佛努力想要飛起來。但每一次的振翅,卻只是讓它愈發往外挪去。眼看只要再來一陣山風,它就要從崖邊跌落下去了。 老鳥焦急地盤旋在懸崖邊上,發出陣陣尖銳的鳴叫之聲。 慕扶蘭急忙讓人下山去叫侍衛。侍衛還沒上來,小鳥已經因為徒勞掙扎,滾到了藤蔓的邊緣,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就在慕扶蘭焦急萬分之時,忽然,她的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