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那好,”鄭嫻兒冷笑轉身,“我這便去京城巡檢司,告發你們待月樓窩藏重犯、圖謀不軌!” 老板娘慌忙從柜臺后面轉出來,賠笑上前攔?。骸肮媚?,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鄭嫻兒看著她:“看你這意思,樓明安果然在你這里了?你們是不是還幫他準備了‘好戲’在等著我?膽子不小嘛!” “姑娘,我們實在不知內情……求姑娘指一條明路!”老板娘的聲音壓低了。 鄭嫻兒踮了踮腳,一屁股坐在了柜臺上:“現在知道見不得人的話要小聲說了?樓明安蠢,你們也跟著蠢,做見不得人的事還要吵得天下皆知!你們若是幫著他悄悄兒地把我殺了裝麻袋一扔,什么事解決不了?偏要吵嚷得天下人都知道,對你們有好處么?” 老板娘低著頭,臉上的脂粉都被冷汗沖了下來。 這事兒不怪她呀!她什么都不知道呀! 正常女人被人約到這種地方來,不是應該遮遮掩掩不敢被人看到嗎?怎么這個女人非但不怕人,反倒嚷嚷得比她還大聲? 而且還早看穿了這是定北王布下的局! 更可怕的是布局的定北王已經不是定北王了…… 一個被削爵的王爺,還頂個屁用! 老板娘終于醒過神來,猛然站直了身子:“阿龍!你們幾個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二樓‘辛’字號房間把那個設局謀害鄭姑娘的歹人揪下來!” 側門后面應了一聲,十來個壯漢沖了出來,直奔二樓而去。 沒等這幫人沖上去,二樓卻已經有了動靜。 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駱小瑩扶著虞叔的胳膊走了出來,居高臨下地笑道:“這是做什么呢,兇神惡煞的?” 鄭嫻兒仰起頭,看著他。 駱小瑩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后恢復如常:“鄭姑娘,您這是怎么了?這才過了一夜您就翻臉不認人了?難道是昨天小瑩伺候得不好嗎?” 鄭嫻兒懶得理他,直接揮手叫伙計們上去救人。 駱小瑩纖手一伸,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已經架在了虞叔的脖子上。 鄭嫻兒笑了:“早這樣不就好了?你雖是個唱戲的,可這出戲唱得實在不怎么樣,不如真刀真槍來得討人歡喜?!獦敲靼材??他還在里面做縮頭烏龜?” “姑娘,”駱小瑩的匕首往虞叔的脖子上壓了一下,“王爺只是想跟您說幾句話,您若是不肯賞臉,小人失望之下,可就保不定不會手抖了!” 鄭嫻兒仍然穩穩地坐在柜臺上,氣定神閑:“你自尋死路,我不攔你?!?/br> 駱小瑩臉色微變:“你親爹的死活,你當真不在乎?一個如此不義不孝的女人,如何配留在太子爺的身邊!” 鄭嫻兒嘆了口氣,向小枝道:“我累了,你替我說吧?!?/br> 小枝立刻叉起了腰,冷笑起來:“駱小公子怕是瘋了吧?我們奶奶的父親是桑榆縣鄭木匠,這是人盡皆知的事!這會兒你隨便從大街上抓一個神志不清的老乞丐就說是我們奶奶的父親?我還說我家那個倒夜香的老奴是你的父親呢,你怎么不認?” 駱小瑩也回應以同樣的冷笑:“奶奶不用在我面前裝傻,您對虞叔有多關心,我可是看在眼里的!那幅畫像您看見了吧?這老乞丐虞清英便是您的父親,您的母親是二十年前名動京城的安平郡主——那天你我都曾親耳聽見虞叔喊出‘安平’兩個字,您以為還能瞞得過我嗎?” 說話間,待月樓的打手和綴錦閣的伙計們都已經向駱小瑩逼近了過去。 駱小瑩警惕地防備著眾人的動作,眼睛仍然緊盯著鄭嫻兒:“您當真是無情無義,為了一己之私,可以置血親的生死于不顧嗎?” 鄭嫻兒聽得煩了,便扶著小枝的手,站了起來:“樓明安,你打算一直派些不成器的小魚小蝦跟我說話嗎?你的局已經破了,你再耗下去也不過是徒勞而已!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不太好,皇上雖不會殺你,我卻是睚眥必報的!” 駱小瑩的身后走出了兩個人來,卻都不是樓明安。 其中一人冷聲開口道:“你還配不上王爺親自來跟你說話!既然你不肯上來,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我倒要看看,你們會如何‘不客氣’!”門外傳來一聲冷笑,卻是樓闕的聲音。 一大幫羽林郎跟在他身后走了進來,威風凜凜。 但眼下的僵局依然沒有打破。虞叔的脖子上已經現出了血痕,顯然駱小瑩此刻已經很緊張了。 鄭嫻兒皺眉:“駱小瑩,你把虞叔放下來,我饒你不死!” 駱小瑩搖頭,苦笑:“姑娘,王爺費了這么大的周折、冒了這么大的風險,所求的可不只是一個‘不死’?!?/br> 樓闕徑直走過來,將鄭嫻兒攬進懷里,仰頭冷笑:“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嗎?” 駱小瑩抿一抿唇角,沉默了片刻,隨后又笑了起來:“太子殿下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嗎?” 樓闕下意識地向四周環視了一圈。 駱小瑩見狀,笑意更深:“晚了!從您二位踏進這道門開始,你們就已經輸了!” 第120章 一場惡戰 他的話音剛落,樓闕忽然瞥見窗口亮光一閃。 “小心!”鄭嫻兒驚呼。 樓闕立時抱著她閃身避開,二人身后的柜臺上騰地竄起了一股火焰。 堂中頓時亂了起來。 那些原本樂呵呵地在旁邊看熱鬧的酒客們,直到此刻才忽然意識到,這個“熱鬧”實在不是他們應該看的。 “放火了!” “殺人了!” “是火箭!” “他們在對面八角樓上!” “……!” 七嘴八舌的驚呼聲響成了一片。 此時,一道接一道橘紅色的亮光接連不斷地從窗口飛了進來。 鄭嫻兒順著火光來處看過去,只見對面那座高高的八角樓上,正有十幾道身影站在那兒,不住地向這邊張弓搭箭。 此處堂中,柜臺上的賬冊、墻上的字畫、四處懸掛的紗幔以及幾個倒霉的酒客的身上,都已經陸續地著起火來。 有人受傷倒地,有人沖向門口試圖逃跑。 樓闕下意識地抱起鄭嫻兒也要沖出去,卻看見搶在前面竄出去的那幾個人忽然猝不及防地撲倒在地,血濺四方。 顯然,門口有人守著,并不打算讓任何人逃出去。 羽林衛飛快地聚攏過來,將樓闕和鄭嫻兒簇擁在中間。 有人高呼:“拼死保護殿下沖出去!” 駱小瑩在樓上狀若癲狂地大笑:“鄭姑娘,你親爹的性命你不管了嗎?你綴錦閣這些伙計的生死你也不在乎了嗎?!” 這時堂中火舌亂竄,燃燒著的紗幔碎片四處亂飄,有好幾次險些落到了鄭嫻兒的身上,萬幸都被羽林郎們給打落了。 鄭嫻兒氣急敗壞:“駱小瑩你是瘋子嗎?這座樓整個兒都要燒掉,你難道就有活路了?” 駱小瑩不答,手中拖著虞清英,慢慢地往后退。 二山子不知何時已悄悄地溜到了辛字號房的門口,向內偷瞄了一眼,立刻轉過身來:“東家,樓明安兔崽子不在里面!他們早有準備,可以從后窗戶那里逃跑!” 鄭嫻兒立刻仰頭問樓闕:“咱們能不能沖上去,也從二樓后窗走?” 樓闕冷聲道:“不好。那邊出去肯定全都是他們的人,依舊免不了一場惡戰?!?/br> “你帶了多少人?”鄭嫻兒急問。 樓闕有些無奈:“你看見了,只有二十來個?!?/br> “只能沖出去了!”鄭嫻兒咬牙。 沖出去,能活幾個算幾個吧。 樓闕仰頭,看向正準備退回房去的駱小瑩:“虞叔若有閃失,你就等著看我把梁秋妹那賤婢千刀萬剮吧!” “你說什么?!”駱小瑩臉色大變。 樓闕不答,沉聲向羽林衛命令道:“沖!” “慢著!”駱小瑩忽然攔腰抱起虞清英,直向樓下沖了過來。 他身后那兩人本想阻攔,卻被綴錦閣的伙計們打了回去。于是片刻之后,待月樓中的所有人都已經聚到了大堂里。 這時對面八角樓上已經停止了射箭,大堂中卻也早已徹底燒了起來。房梁上不斷地傳來木料燒裂的聲音,劈啪作響。 駱小瑩直直地向樓闕沖了過來,卻被羽林衛拿刀架在了脖子上,虞清英也被羽林郎救了下來。 “嘩啦——”一聲大響,是一根燒壞了的椽子掉下了大半。 煙塵裹挾著火星迸濺開來,堂中眾人立時都嗆得有些受不住。有人高喊著“要塌了要塌了”,一窩蜂地沖了出去,最后卻都把性命留在了門外不遠的地方。 原來,等在門外的不只有刀斧手,還有弓箭或者別的什么??傊?,對方顯然是鐵了心,要將這堂中出去的所有人趕盡殺絕。 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 更糟糕的是,堂中沒有跑出去的那些酒客開始發狂,把怒氣全部發在了樓闕一行人的身上。 ——他們本來在好好的喝酒吃菜沉迷溫柔鄉,怎么會遭遇這樣的無妄之災?當然是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太子爺,以及他那個囂張跋扈沒腦子的女人! ——禍害!災星! 死到臨頭,許多人都沒了顧忌,張牙舞爪地向這邊撲了過來。 這些人最終當然都被羽林衛收拾掉了,除了駱小瑩受了點池魚之殃以外,并沒有旁人受傷。 “呼呼”的燃燒聲越來越大,眼看堂中已經沒有可以站人的地方了。黑煙滾滾,對面已看不見人。 房梁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咔咔”聲,似乎隨時會斷裂。 鄭嫻兒扯了扯樓闕的衣襟,咳道:“沖出去吧!就是死,也不能死在這兒啊……” “從后門走!”樓闕沉聲下令。 羽林衛毫不遲疑,簇擁著二人轉身往后門沖去。 所謂“后門”,是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平時只供樓里的侍者和廚子伙計等人出入所用。 此時,那扇門是關著的。 這事當然難不住羽林郎們。三腳兩腳將門踹開之后,外面的人也已經警覺了起來。 羽林郎簇擁著樓闕和鄭嫻兒沖了出去,后面緊跟著所剩無幾的酒客們,以及慌得不成樣子的待月樓侍者。眾人個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一出門,便是一場惡戰。